贺蓉是贺绍的亲妹妹，也就是花栩的亲姑姑，若花栩北上进京是为了寻亲，他根本没有理由置贺蓉于死地。


    他一手创办了符灵阁，通过贩卖大量违/禁药物，荼/毒多位少女，以供王公贵族享乐，而他借机牟取暴利。


    甚至于，为了不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凡是有过交易之人，几乎难逃一死。


    这等冷血无情，嗜杀成性的人，心中当是无一丝温情。


    他接近贺家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寻亲。


    正当三人都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之时，紧闭的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急切的敲门声。


    江枫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祝无恙与苏怀黎亦是缄口沉默。


    只听江枫沉声道：“进来。”


    平日里，江南进后堂几乎不需要江枫的准许，但今日有大人物在，江南行事也不由得拘谨了一些，生怕打扰三人商量要事。


    有了江枫的准许，江南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只见他目光急切，视线游走了半刻，便定格在那人身上：“祝将军，门外有个黯色长袍的男子要求见您，还要我把这个给您。”


    江南递给他的是一块玄黑色的令牌。


    苏怀黎就在祝无恙身侧，瞥见那块熟悉的玄黑色令牌，心下顿时一沉。


    前世，祝无恙与长风就常用令牌交换情报，令牌分为朱砂、烟墨与玄黑色，而这块玄黑色令牌是苏怀黎最常见的。


    ——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因为这块令牌的出现，就昭示着祝无恙即将离开京城，远赴战场。


    玄黑色的暗语是——边关有异，速归。


    苏怀黎心脏莫名地慌了一下，而身侧的祝无恙则第一时间抬眸与她对视，目光中是熟悉的关切与安抚。


    他沉声道：“是长风。”


    “江大夫，可否借您的后堂一用。”他转身朝江枫问道。


    江枫自知祝无恙身份特殊，身担重任，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爽快地应道：“当然可以。”


    事关军情，闲杂人等不便旁听，江枫拉上江南往隔壁屋子去了。


    苏怀黎失神了一瞬后，也迅速反应过来，准备起身出去。


    下一息，纤细的右手手腕被轻轻扯住，她疑惑地抬眸看向祝无恙。


    “阿黎，你留下来。”


    他目光坚定，口吻不容置疑，仿佛她留下旁听是理所应当的。


    她有一瞬的迟疑，但并未深想：“这不合适吧。”


    虽然前世他与长风交谈时，她从来都无需避讳，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无妨，没什么是你听不了的。”


    就像前世那样，她是他的夫人，任何机密之事，都无须避着她。


    这一句话，便是他给她最大的准许。


    苏怀黎正要推脱，紧闭的木门下一瞬被推开。


    长风面色焦急地走了进来，似乎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场，直接朝祝无恙回禀：“将军，边关传来急报。”


    祝无恙眯起漆黑深邃的双眸，声音不由得冷了半分：“说。”


    “驻守西洲的任副将派人八百里加急传来密信。”


    长风口吻凝肃，“信上说，近日戎族又频繁骚扰边关，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且任副将说，戎族此次一反畏缩的常态，预计不下四万兵马，大有倾巢而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将军，若戎族真要大举进犯，我们不日就得启程回西洲，否则边关将士军心难定啊！”


    一封信搅得三人都心神不宁。


    祝无恙眼角一压，眸光微凛。


    ——这太不对劲了。


    几个月前，他分明一举平复乌峡关，甚至比前世更加斩草除根，料想戎族至少要修生养息一年才能恢复士气。


    这段时日，他虽然安居京城，但依旧派了心腹时刻紧盯着西州的战况。


    为何偏偏是在这个关头，传来异动……


    按照祝家军如今的规模，戎军哪怕举全军之力进犯西北，最多撑不过半载，便会败退。


    他们何必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身为西州的主帅，若敌军当真来犯，他势必要回西洲稳定军心。


    苏怀黎心尖一颤，面色骤然苍白，表面还勉强维持镇静，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将她吞没。


    京城事态愈加严峻，这个关头，祝无恙若是离开了……她该怎么办？


    她一个闺阁女子，哪怕有剑术傍身，再怎么有主意也不能把手伸到宫里去。


    苏怀景自顾不暇，身陷囹圄，不日就要与公主成婚。


    江枫身负血海深仇，但并不像前世那般得皇帝青睐，对花栩更是束手无策。


    这时候，祝无恙奉命出征，这场战一旦打起来，没有三月半载，他脱不开身。


    那他们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栩在宫中作恶？


    观他此时的神情，眉头紧锁，透出几分焦灼，薄唇紧抿，眸底一片幽深，令人琢磨不透。


    而后，他冰冷的一句话，让苏怀黎的心再次跌落深渊。


    “你立即传我密令给皇上，西州边境异动，安顿在京城的祝家军即刻整装出征西北。”


    长风严肃道：“是！”


    “另外，你今晚便出发，去历都、焉都和宁州等中北一带打听军情。”


    长风愣怔道：“中北？”


    “不错，中北一带本来是受贺绍管辖，贺绍被削了兵权，但驻扎中北的将领皆是他的亲信，必然不可能受命于他人，你去将中北军情的实况打听清楚。”


    长风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严格执行主帅的命令。


    是以，他作揖告辞，当即策马去宫中传递消息。


    祝无恙交代完一切安排之后，才发现身旁的姑娘正淡淡地出神，脸色似乎有些不寻常的苍白。


    “阿黎，阿黎？”他不免担忧地喊道。


    “......”


    “你怎么了？”


    片刻后，苏怀黎从方才的情境中抽离出来，见祝无恙神色关切，她垂眸温声道：“我没事。”


    既然花栩的过往已经打探清楚，两人也没有久留的必要了。


    “阿黎，我现在送你回府？”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不必了，”苏怀黎敛眸淡淡地回绝道，“边关战事要紧，祝将军应当以正事为重，莫要耽误了去西州的路程。”


    “......”


    祝无恙奇异地沉默一瞬，随即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苏怀黎抬眸轻瞪了他一眼。


    祝无恙笑意更浓，细长的桃花眸微微弯下，眼尾荡漾出缱绻的弧度。


    他似乎明白为何苏怀黎适才一脸沉思，紧锁着眉头。


    他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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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俯下身子，状似揶揄道：“你不想让我回西州？”


    “我没有。”苏怀黎迅速否认道。


    但一颗心脏仿佛被攥在他人的手掌之中，稍有不慎，便滋生密密麻麻的酸/胀和疼痛。


    哪怕是又如何？这并非她能左右得了的。


    祝无恙挑起一侧眉梢，似乎在端详对她的反应。两息后，他轻声道：“我不走，我就留在京中。”


    她倏地瞪大双眼：“你刚刚不还派长风去宫里传信？”


    他不置可否：“祝家军即日起出征去往西州，但我可没说我也要一同前往。”


    “可是......”


    “此次边关急报过于诡异，我又怎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祝无恙望着她潭水般的眼眸，认真道，“况且，京城中现下危机横生，我怎会忍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一时间，隐藏在深处的心事骤然地被人戳破，苏怀黎的心脏倏地跳漏一拍。


    衣袖下白皙的骨节微微蜷缩，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与慌张，她急促地避开了祝无恙灼热的视线。


    但脸颊上映照出淡淡的绯色却逃不过那人的目光。


    祝无恙恍然一瞥，不禁眼角微动，喉结微微滑动。


    ——少女的耳垂和脖颈最是粉泽柔嫩，在跳跃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顺着下颌的弧线，视线便自然而来地落在唇瓣上。


    苏怀黎下意识地轻咬唇肉，原本的淡粉色在皓齿在厮磨下氤氲出润红的胭脂色。


    而这一切都被祝无恙尽收眼底。


    他的音色晦暗不清：“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苏怀黎终于松开唇瓣，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什么办法？”


    祝无恙缓缓挪动脚步，离她更进了一步，因两人身高悬殊，为了让她听清自己的话，他需得微微俯身，高高束起的青丝跟随他的动作飘扬而下。


    苏怀黎甚至嗅到了空气中淡淡萦绕的雪松香。


    ——太近了。


    正当她觉得两人的距离过分接近，下意识要倒退一步之时，却被他略带强势地牵住皓腕。


    明明屋内只有两人，但他还是刻意压低声量，嗓音中带有勾人的诱惑：“阿黎，和我一起回西州好不好？”


    苏怀黎猛然放大瞳孔，耳膜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缱绻的余音还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荡。


    西州。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西州。


    她从未对祝无恙认真地提及过，其实她曾想了无数次，有朝一日自己身体好了，就随他一起去西州。


    那时候，她便再也不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而是与他一起并肩前行。


    如今，尘封多年的念想被轻易地挑拨开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将军夫人，自然没了去西州的执念和理由。


    是以，随着粉色蔻丹陷入掌心的刺痛传达至心间，她的心绪也在这一瞬恢复了清明。


    “祝将军，开玩笑也当有些分寸，我常年身居京城，为何同你一道去西州？”


    许是这段时日，他早已习惯了苏怀黎的拒绝，所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丝毫没有减弱。


    他的阿黎，明明是在乎他的，却非要装作冷漠。


    就因为这样，他才更需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的嗓音饱含深情，眼神未从她身上离开半刻：“因为我离不开你，所以想要你和我一起回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