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夜她只是打算让他抱着睡一会，只是一会，她就起身去隔壁睡。


    毕竟他低声求她的声音那般磁沉，太过让人折磨，委实不忍心拒绝。


    谁知道这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太让人眷恋了，让她一发不可收拾沉沉地睡去，一觉到了天明。


    苏怀黎困意全无，猛然坐起身来。


    她颤颤巍巍问道：“江南他，全都看见了？”


    这屋子就这么大，江南端来的早膳就摆在一旁，他肯定是看见了。


    此刻她只想重新埋头钻进被窝，一定是她睡懵了才有的幻象，重新睡一遍就好了。


    看着她双颊绯红，手指不自觉地缠绕在一起，祝无恙着实觉得可爱，下意识地发出低低的笑声。


    此举毫不意外地招来苏怀黎的一记冷刀，怪嗔道：“你快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祝无恙眉梢一挑，心情十分愉悦，“解释我们只是盖着棉被纯睡觉？”


    苏怀黎下意识地想点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开始重新打量面前的始作俑者，一张俊脸展眉带笑，眼神荡漾，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羞耻感，甚至面色都比昨夜红润了些许。


    苏怀黎收敛慌乱羞涩的神情，眼角微冷：“被别人撞到，你似乎很开心？”


    察觉到她的变化，祝无恙不敢打趣，轻咳一声，真诚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模样太可爱了。”


    “江南只是个孩子，脸皮薄，你无需太过在意，你若想要名正言顺的由头，将你我二人的关系告诉他即可。”


    况且他们又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有什么好害臊的。


    祝无恙讨好般轻轻地拉过她的手，真心发觉这双手太过细腻柔滑，手感极佳，又下意识地捏了捏手心，好似在把玩，最后趁她还在神游之时，悄无声息地把她揽入怀中。


    就在他即将得逞之时，苏怀黎又挣脱了他的怀抱。


    祝无恙：“？”


    苏怀黎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蹙眉：“未婚夫妻？”


    她反问：“那只是父亲与你口头的约定。”


    他乘胜追击：“我可是下过聘书，交换过庚帖的，京中的高僧说我们八字极合，天生一对。”


    她还是觉得：“可婚约一事只有父亲与母亲知道，特意告知江南未免有些过了……”


    祝无恙据理力争：“我们前世还是夫妻！”


    苏怀黎又有些纠结：“你也说了，那毕竟是前世。”


    ……


    祝无恙朝她投来幽怨的一眼：“念念。”


    苏怀黎不解：“为何突然唤我本名？”


    他气得将人又拉了回来：“你该不会不认账吧？”


    苏怀黎语塞：“我……”


    她刚想说没有，却又停住，并非她急于撇清两人的关系，只是这事特意说出口有些难为情。


    但猝然见到他一脸幽怨的怨夫模样，又不自觉地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妥协道：“好啦，既然都抱着你睡了一晚上，我不会不认账的，若是江大夫问起来，我就说在京城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定下婚约了。”


    祝无恙眉间的愁怨顿时烟消云散，心满意足。


    苏怀黎也不在床上耽误了，起身披上外衣，端起案桌上的瓷碗。


    “还是先用早膳吧，用完早膳再用汤药。”


    她没忘，自己昨夜可是揽下了照顾病人的任务，她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康健，但祝无恙新伤初愈，还需多多休养，一日三餐也得规律才行。


    祝无恙有些无奈道：“可是我还未洗漱。”


    苏怀黎眨了眨眼，四下望了望：“你等着，我去拿热水和面帕。”


    浸染过热水的面帕顿时蒸腾起了润泽的雾气，她小心地抬起手，让雾气拂过他的脸颊。


    他本想说他可以自己来的，毕竟伤在后背，又不在手，但是看她认真的模样看得出神，下意识地吞回了话。


    苏怀黎停下手上的动作，打算重新洗一下面帕，却听见声音从侧方传来：“念念，我很开心。”


    她转身，神情微愣。


    祝无恙真诚道：“真的。”


    霎时间，视线交汇，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臂，将她重新带入怀中，而后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面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影渐渐重合。


    祝无恙一度觉得，失忆后的苏怀黎太过清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饶是他费尽心思捂热她，也仅仅只是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很少很少。


    而尚未失去双亲的李念，过于天真浪漫，单纯良善，让他只想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为她铲除世间的一切险恶。


    苏怀黎问道：“你开心，是因为如今的我，终于是一个完整的我吗？”


    祝无恙否认：“不。”


    不论是那个清冷的苏怀黎，还是单纯的李念，都各自拥有完整的灵魂，如今不过是两个完整的灵魂重新交汇，又融合成一个新的完整的灵魂。


    不论怎样，那都是她。


    他柔声道：“我开心，是因为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误会隔阂，喜悦能共享，难过也能共鸣。”


    苏怀黎心下一阵发烫，很多话说不出口，只能用拥抱回应。


    昨晚因疗伤折腾到了半夜，两人睡得迟，江南谨遵师父的吩咐，辰时一到就送了早膳进来，用完早膳之后两人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


    这次苏怀黎留了个心眼，掐着午时的点醒来，悄无声息地挣脱怀抱下了床。


    但并未等到江南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地开门一看，只见一张纸赫然躺在房门口的地上，是江南的字，她认得。


    ——每日辰时，午时，戌时我都会做好饭菜，放在东边的小厨房里，自取。


    苏怀黎轻轻地捏了捏纸张的边缘，她大概能想出江南写下这些字的模样，果真是个脸皮薄的小孩。


    她拿着这张纸，脸颊微红地重新进了房门。


    *


    苏怀黎按照江枫的嘱咐和江南的留言，每日三次去小厨房取膳食。


    她意外地发现，每次她去小厨房的时候，江南都躲在后厨探个脑袋出来看她，应该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准时过来。


    往生堂的药材库即将弹尽粮绝，江枫乔装打扮了一番下山采买药材去了，待他上山之后再次给祝无恙检查伤口时，发现伤口愈合的程度竟然比他预期的还要好。


    祝无恙道：“多亏了这几日阿黎对我的悉心照料。”


    此言不错，这几日都是苏怀黎亲自给他取每日的膳食，包括洗漱，擦身都不假手于他人。


    当然，其中个别细节，祝无恙也是颇有怨言，比如除了简单的拥抱，其他更加亲密的行为苏怀黎都是铁面无私地拒绝，可谓严谨地贯彻大夫的医嘱。


    江枫摸了摸鼻子，今日他一回来，江南就马不停蹄地和他描述苏怀黎是如何“贴身照顾”祝无恙的。


    他轻咳一声：“等我给你换上新的药，你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祝无恙颔首：“这样也好，阿黎这几日太过操劳了，我看着心疼。”


    江枫：“……”


    单身二十八年的江枫突然嗅到了一丝莫名奇妙炫耀的味道。


    此人是在炫耀，没错吧？


    *


    江枫下山不仅采买了药材，也补充了不少新鲜的粮食，做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今夜难得四人围坐在一张饭桌上，这似乎是京城事变以来，为数不多较为轻松的一顿饭了。


    江南全程一味埋头苦吃。


    因为前几日不小心让江南撞见那一幕，苏怀黎心下还是有些愧疚的，好几次欲开口和他解释，但江南一触及到她的目光，便慌忙去挪开视线，最后他啃了两个鸡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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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嘴下了饭桌。


    苏怀黎：“……”


    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小孩的心思。


    不禁回忆起来，她如他这般大的时候甚至对男女之情的理解还十分朦胧，虽然早早地认识了祝无恙，但只把心底的爱慕当做是对哥哥的崇拜之情，饶是不小心撞见父亲母亲亲昵的场景，她只会天真地跑上前问他们做什么。


    为何江南对她的视线如此躲避，甚至她能察觉到轻微的抗拒。


    江枫不留痕迹地将席间的暗流涌动尽收眼底，不禁笑了一声。


    “苏小姐，江南就是在甩小性子，你别介意，他只是没那么快接受你和祝将军是一对儿的事实，过几天就消停了。”


    苏怀黎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原是慢条斯理吃着饭，还不忘给苏怀黎夹菜的祝无恙也停下了筷子，抬眸看他。


    两人都一脸疑惑。


    江枫转身看了眼江南是否彻底走了，而后压低声音对苏怀黎说：“前段时间，祝将军日夜守在你床前时，他就忍不住偷偷来问我，我怕打击他就没明说，谁知道他直接撞见你俩抱在一起了。”


    苏怀黎明显愣怔住一瞬。


    而祝无恙先她一步反应过来，眸色微敛：“这小屁孩，他不会是喜欢……”


    “说喜欢还是太直白了，应该是对姐姐的爱慕和崇拜比较贴切，”江枫肯定道，“况且苏小姐容貌姣好，良善温柔，他一个小孩，没见过什么世面，被漂亮的姑娘吸引也属于人之常情。”


    但这对苏怀黎的冲击可不算小。


    她惊道：“可他不是才十岁，怎的这般早慧？”


    江枫摇了摇头：“江南看着身子骨小，是因为小时候家中闹饥荒，小孩饿得太久，营养不良导致根基受损，所以看上去比同龄人小了许多，其实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他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的，直到有日他自己偷偷研究长身高的补药，还问我他看起来是不是比以前强壮了很多，这才被我发现他的小心思。”


    苏怀黎瞳仁震惊：“可是，我一直那他当做是小弟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小姐今岁也不过及笄之年，仔细算起来你们二人还是同龄人，这没什么稀奇的，你与祝将军还差五岁呢。”


    祝无恙无声地睨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往苏怀黎那侧靠了靠。


    苏怀黎被问得语顿，她如今看似才十五岁，但前世她可是活了十八年：“……这还是太奇怪了。”


    对一个小孩吃醋显得太没有风度，但祝无恙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宣誓一下主权。


    他语气微凉：“那就劳烦江大夫转告一下，阿黎已与我有了婚约，她如今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两人再有什么亲昵的行为也是情理之中，比如，祝无恙无声地拉过她的手，放入手心。


    苏怀黎不免有些羞赧：“不必如此刻意的。”


    江枫暗暗地给祝无恙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们二位了，若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往生堂物资又匮乏，你二人大可在山上办完婚礼再行下山，也好让他小子断了念头，日后一门心思和我学习医术。”


    苏怀黎：“……”


    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何江枫这么多年都孑身一人。


    祝无恙表示赞同：“江大夫果真是位好师父，我正有此意。”


    苏怀黎怪嗔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别添乱。


    这段小插曲就在玩闹中过去了，江枫带回来山下最新消息。


    “我此次下山，已经看到贺绍的兵马进了汝县，但还不算多，估计是他疲于收拢被围困在京中的官员，暂时没有心思管地方的情况。”


    “还有，这是我在山下偷偷揭下的告示，二位过目一下。”


    江枫从包袱里掏出折叠的黄纸，递给苏怀黎，她淡淡地敛眉，展开纸张后，不由得吃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