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之后，雅尔檀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人家在自己生病期间送了补品，自然是要来打个卡。


    非讨好，礼仪也。


    太皇太后大概是早就料到有这一遭，她笑着道：“如今你身子无恙就好。”


    雅尔檀面露羞愧，“让太皇太后挂念，实在是不孝了。”


    “无事，近来年宴，你若是无事，便去帮帮华赛，她这人性子犟，就算是忙不过来，也死命撑着。”太皇太后叹气，带了几分怜惜，“她在宫中多年，对宫内之事熟悉，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


    太皇太后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意，让雅尔檀都不好拒绝，她又不能问您知道您大孙子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直响嘛。


    雅尔檀笑着应下，“只要姐姐不嫌我愚钝，我自然是愿意之至的。”


    太皇太后直道好，又点了几样补品，这让雅尔檀离开。


    “人啊，果然吃点亏才能通透点。”太皇太后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由着伺候的奴才给捏着肩，“比起上次，少了戾气。”


    苏沫儿给主子端上一杯奶茶，放在一旁的紫檀木雕花的高几上，“主子上次就说福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能领会到这些东西。”


    “这宫里聪明人可不少。”太皇太后被按得身子轻轻摇晃，鼻腔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她忽地又问道，“如意最近是不是常进宫？”


    听到佟佳氏小姐的名字，苏沫儿脸上毫无惊讶，一点都不意外主子会问到她，道：“自福晋进宫后，请安的频率就多了，听说前天才去给皇上请安了。”


    “若是打着给我请安的旗号，便让她回去吧。”太皇太后吩咐道，提到如意，她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这样的话，皇上那边……”苏沫儿迟疑。


    “如意不适合皇帝，她性子太过骄纵，皇帝又心软，若是进宫，说不定会酿成大祸。”太皇太后道，指了指太阳穴，示意伺候的奴才换个位置。


    “皇上怕是不这么想……”


    “我知道……”太皇太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幼时，皇上承诺娶如意做自己的皇后，那丫头就一直等着，万万没想到，我给皇上定下了赫舍里氏，前面赫舍里氏没了，她这心思又活络了……”


    倘若如意能想得开，愿意接受别的青年才俊，太皇太后愿意亲自赐婚，若是她愿意嫁往蒙古，太皇太后甚至都能给个公主的封号。


    但，如意钻牛角尖，一门心思只想进宫，跟着了魔似的。


    可她越是如此偏执，太皇太后就越不敢轻易让她进宫，前朝已不安宁，后宫怎能再生波折？


    出了慈宁宫，回去的路上要绕过西六宫，其中就有桂姐格格的住处。


    雅尔檀让诗锦带着赏赐先回去，准备好梨汤，自己则是去看望下这位疯掉的格格，她之前也会让身边的宫女时常过来看看，免得有人偷奸耍滑。


    清茗轩位于长春宫左侧，新修缮的屋子透露着一股子不自然的氛围，但整体明亮了不少，加上没偷奸耍滑的奴才，打理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有腊梅的幽香浮动，让这儿增添了几分幽静雅致，倒是个温养的好地方。


    迈进院门，就看到桂姐格格正站在腊梅花树下仰着头打转，比起最开始见到桂姐格格的时候，她的气色好了些，两颊长了点肉，脸色也不再那般蜡黄。


    桂姐格格上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褂子，绣着漂亮的蝴蝶，褂子类似现代的罩衣，只是系着的布带改成了背后的盘扣，要是弄脏了拆下来清洗也方便。


    下面依旧是棉裤，用了深蓝色的缎料。


    红纭正站在桂姐格格的背后，认真盯着她，眼神温柔，见不到那日同赵冠对峙时的尖刻，她瞧见雅尔檀的身影，上前行礼，“给福晋请安，听说福晋感染了风寒，奴才心中担心，如今大好，真是上天保佑。”


    她说着，脸上露出由衷的轻松。


    从私情来说，福晋帮助了桂姐格格，有此大恩大德，她是没齿难忘，从利益来说，福晋是桂姐格格在宫中的依靠，她盼着福晋长久，就是盼着桂姐格格长久。


    皇上心怀愧疚，记得格格曾经说尚还在家中之时鸡腿只能给弟弟吃的事情，吩咐御膳房每日都多送一个鸡腿。


    人倒也亲自来了几次，只是格格不能同他聊天，亦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久了，皇上也不怎么出现。


    而华赛小福晋倒是周到，隔几日便派人问候一声，说是问候，实则是监督敲打，避免重蹈覆辙，这样的举动能持续多久也未可知。


    只有福晋，是真的心疼格格，天寒的时候送了些小玩意儿，让她能把桂姐格格留在室内，还派太医来诊治平安脉，送来预防风寒的药物，实实在在让格格能得到好处。


    雅尔檀笑了笑，算是感谢她的挂念了，她看向桂姐格格，“格格在做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红纭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她道：“腊梅花开了，格格对香味感兴趣，日日在树下转着，那底下的花枝都被揪干净了。”


    雅尔檀走近一看，还真是这样，腊梅树下面能够到的花枝都被尽数折了，没折的地方也被掐掉了花苞，“格格好品位。”


    红纭笑了笑，一个疯掉的人那有什么品位，不过是有了兴趣而已，但福晋这么夸奖格格，红纭依然很高兴，“格格从前喜欢就很喜欢梅花，最爱的是白梅。”


    “白梅开花得要年后了，到时候让人给她寻几支来。”雅尔檀道，伸手摘掉了桂姐格格头上沾到树枝的渣滓，“等我回去，让人绣几方白梅的帕子送过来。”


    清茗轩的人手并不多，并没有专门管着针线的宫女。


    红纭福了福身，“奴才代我家格格谢谢福晋了。”


    “小事情，新来的奴才可还好使？”雅尔檀顺嘴问道，“要是有不好使的，就趁早换掉，免得后面成了祸患。”


    倒是有一个宫女，就是先前被格格咬伤手腕的，一直不愿意留在清茗轩，后来被华赛小福晋知道了，被领去训斥了一番。


    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那人回来就老实多了，只是整天都阴沉着脸，一副了无生趣又麻木的样子。


    红纭并未将这件事说出口，人老实了就行，她不想给福晋添麻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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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都好，多谢福晋挂念了。”


    “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去坤宁宫说一声。”雅尔檀道，她既然管了，就会负责到底。


    红纭应下，她又取了一瓶剪好的腊梅呈过来，“福晋如此大恩大德，格格和奴才无以为报，借这腊梅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还请福晋不要嫌弃。”


    雅尔檀笑着收下，为善不是为了他人的谢意，但有所反馈，也会让她觉得自己未曾错付。


    见桂姐格格过得好，雅尔檀心中也放心了，她对着桂姐格格道：“格格，那我就走了哦。”


    自打那瓶梅花拿出来，桂姐格格就一直歪着头盯着她们，那双眼眸依旧明亮，她忽地蹲下身，从地上拾了一朵梅花递到雅尔檀面前，笑着单纯，“花~”


    “给我的？”雅尔檀问道。


    桂姐格格笑着。


    雅尔檀接过花，道了声谢。


    桂姐格格抱着手，扭头盯着一旁的沈桢，确切说是盯着她手中的梅瓶，蹭蹭上前，凑得极近。


    红纭哭笑不得上前，拉住自家格格，劝道：“格格，咱们房间还有，这是给福晋的，您别眼馋。”


    桂姐格格被拉着后退一步，就犟着不动了，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瓶腊梅花。


    雅尔檀失笑，转身从瓶中抽出最大的那支腊梅，递给了桂姐格格。


    桂姐格格抱着花枝，欢天喜地走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也不再搭理其他人。


    红纭面露赧然，耳尖红红，“福晋……”


    看着如同孩童般有着纯粹欢喜的桂姐格格，雅尔檀不以为意，“没事儿，有这几支就够了，格格高兴就成。”


    出了长春宫，沈桢道：“看到桂姐格格过得好，奴才心里好受了许多，证明福晋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雅尔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要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结果二百五，那她可真是要心梗。


    想到桂姐格格的变化，雅尔檀心情松快了不少，连着脚步都轻了，但这份轻快在她踏进坤宁宫就没了。


    “皇上来了？”雅尔檀复述了一遍何满的话。


    何满在一侧跟着，小声道：“一刻钟前来的，现在正在屋里待着。”


    雅尔檀面露不解，不是，自己不在，康熙不应该立马就走吗？等着她是什么骚操作，难道已经不满在钟粹宫怼自己了，还要找上门来？


    这可真是有亿点点过分啊。


    雅尔檀进门，憋出一个礼仪的笑容，“给皇上请安。”


    康熙正坐在雅尔檀的位置，靠着她的大枕头，拿着她的《西游记》，喝着她的梨汤，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雅尔檀……您这太自来熟了吧。


    淡淡的腊梅香味在屋中浮动，清冷又幽远，康熙的目光一直未从书页上挪开，语气淡淡道：“出去透气了？”


    “给太皇太后请安了，病中太皇太后遣人前来探望，病好之后，总要报个平安。”雅尔檀坐下来，老实交代，“回来的路上顺便去看了一下桂姐格格。”


    看吧，我真的没有在瓜田里乱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