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喜好骑射，自然也见过不少在狩猎过程中产生的伤痕，多是摔伤或者刮伤，还有一些箭伤，以及动物撕扯的咬伤。


    不说别人，他自己身上都有过因狩猎产生的伤口。


    是以，他对伤痕也略知一二。


    雅尔檀手臂上的伤痕年代久远，已经很淡，但依稀能看出伤口是平滑的。


    要是真如她所言是被树枝划伤，那伤口粗糙，伤疤也会歪歪扭扭。


    康熙心里泛起一丝丝不快，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淡了些，道：“疼不疼？”


    “疼，特别疼，养了许久。”雅尔檀道，当时她受伤了，不敢回家，一路奔到庄子，在庄子里没有那么多人盯着，过了段时间将伤口过了明路，才返回家，她轻声呢喃，“还很害怕。”


    “怕什么？”


    “怕的可多了。”雅尔檀道，“怕疼，怕会死。”


    就算这个时代不好，但她还活着，就有可能，所以她很珍惜这一次重活的机会。


    那是第一次她与死神近距离接触，无论往常多少次在心里试想要是死了重回现代的场景，但在刀划过来的时候，她的本能还是让她躲开了，拼尽全力出逃。


    她的语气太过低沉，落到康熙的耳中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让他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他将人搂进怀中，道：“没事，有朕在。”


    雅尔檀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笑着道：“那就有劳皇上了。”


    ——


    太皇太后年轻时候掌管杀伐，老了性子平和许多，不爱拘着年轻人，尤其她还想让雅尔檀和康熙培养好关系，自然是劝说他们多出去走走。


    雅尔檀欣然应允，她对太皇太后用联姻的法子来稳固统治有几分不快，尤其是进宫的还是她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拧巴下去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关系，还不如想开点。


    纵然太皇太后说让她随意点，雅尔檀还是每天早上坚持陪太皇太后用早膳再出门。


    这里是皇庄，没什么外人，要是出门，身边跟的除了诗锦，还有两个康熙拨过来的太监，至于何满，还要帮她盯着住的院子，免得出问题。


    冬天虽已结束，但外面还是一片萧瑟之景，倒是田里麦子透着零星的绿色点缀在田野间。


    雅尔檀顺着小道慢慢走着，果然外面还是舒服自在点，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后面跟着的奴才赶紧埋下头。


    “去那边看看吧。”雅尔檀望向山脚的地方，那里有缕缕青烟飘起，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生起青烟的地方在靠近山脚的地方，那儿有条河，如今还是枯水期，河床裸露，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在河底，缝隙里是发黑的淤泥。


    两岸长着上一年干枯的荒草，根部透出新长出来的嫩芽。


    有一处燃着一个小火堆，周边围着好几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烤东西。


    雅尔檀嗅了嗅鼻子，坚果的香气啊，地上还有散落的花生壳、栗子壳一类的东西，她蹲在岸上，问道：“你们烤熟了吗？”


    突然的声音吓了几个小孩一跳，慌慌张张中脑袋撞到了一起，哎哟声不停。


    等到他们理清楚了，才看清楚了蹲在高处的女子，一个稍微大点的小孩被身后的人推了推，站到了前面，好奇道：“你是谁啊？”


    “笨蛋，这肯定就是我娘说的贵人啊。”一个扎着双髻绑着红头绳的小姑娘嘀咕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庄子里来了贵人，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四处闲逛，所以他们这群小孩子才来这儿烤火。


    雅尔檀笑了，“我是伺候贵人的人。”


    这样说也没错，她可不就是伺候康熙、太皇太后的人嘛。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种管事的……”小胖子大声嚷嚷道，“大丫头，对不对？”


    雅尔檀忍不住笑出声，大丫头？？？


    “你是不是蠢，那叫做大丫鬟！”被最先推出来的人反驳道。


    要是他们再长大点，见识的多了，就能从雅尔檀身上的服饰猜出她的身份，但现在在他们看来只有很贵，到底多贵，是没有概念的。


    “算是吧……”雅尔檀应道，“我就是大丫鬟。”


    诗锦是见识过自己主子信口开河的，但是另外两个人没见过，下巴都要惊掉了。


    “也不是吧。”那个小姑娘歪歪头，“她像是嫁了人哎……”


    妇人和未出阁的女孩子在头发上有不少的区别，尤其是发饰的花纹图案，格外讲究。


    “被发现了啊。”雅尔檀笑道，继续忽悠，“是的，我不是大丫鬟，比大丫鬟的身份还要贵重些。”


    小胖子鼓鼓脸，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那是什么啊？”小姑娘仰着脑袋问道，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好奇，“是不是大管事夫人？”


    他们庄子里有不少的管事，有大管事和小管事，大管事很少住在这里，他们的家眷听说也住在城里，小管事倒是住在这里，但他们的家眷都没有这么年轻漂亮，也没有这样的气质。


    “想要我回答问题，那你们的吃食要分给我才行。”雅尔檀托腮道。


    主子这么光明正大找小孩要吃食，连诗锦都忍不住尴尬了一下，恨不得立马在脚底抠出一个地洞钻进去。


    小胖子看看雅尔檀，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花生，犹豫了一下，他上前一步，伸出手递过来。


    入冬后，人少走动，庄子里少有人来，来了个贵人可是件稀奇事儿，尤其是这个贵人还很和气，他心里充满了好奇。


    至于花生、栗子这点吃的，到时候回去在家里摸一把就是了。


    雅尔檀伸长手接过对方手上三颗花生，剥开后喂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我确实是大管事夫人。”


    后面的两个奴才瞪大了眼睛，他们以为福晋吃了别人的东西会说实话，表露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然继续说谎。


    这……骗小孩的东西吃？


    “你是哪个大管事家的夫人啊？”小姑娘仰着脖子问道。


    “那就是另一个问题的价钱了。”雅尔檀笑着伸出了手，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小姑娘也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把手中的栗子递出去，她的手刚刚举过头，就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又跟着咳了两声，这下子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雅尔檀脸上的笑容落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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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细声细气道：“秀秀。”


    “秀秀，你之前伤寒了？”雅尔檀问道，“多久了？”


    “我已经好了。”小姑娘一脸迷茫，抠着手里的栗子，不知道对方为何问这样的问题，“有一个月了吧……”


    “你咳嗽的时候胸口会疼吗？”


    秀秀点点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每次咳嗽的时候这里就会牵扯着生疼，可难受了。


    “看过大夫了吗？”雅尔檀问道。


    这次秀秀却摇头了，她娘说熬一阵子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今儿回去让你家人带你去大夫那儿看看……”雅尔檀顿了顿，盯着秀秀那枯黄的头发，又道：“跟着我随行的人里就有大夫，我等会儿让他上门给你看看病。”


    秀秀懵了，他们不是在打探贵人的身份吗，怎么就变成了给她看病。


    被推到最前面的小男孩倒是琢磨出一点，他小心翼翼问道：“秀秀是生病了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吃点药就好了。”雅尔檀笑道，她不想吓坏小孩子。


    事实上，这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病了，很有可能是感冒引起的支气管炎或者气管炎，最终说不定会是肺部感染。


    很多人都会觉得感冒后咳嗽是很正常的，但若是拖延，说不定最后会导致死亡。


    至于雅尔檀是如何知道的，当然是她也得过，还是学校里的老师发现不对，送她去了医院，不然说不定就嘎了。


    以她不缺吃喝的条件来说，都命悬一线，更别提这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怯生生道：“那你还吃吗？”


    “吃啊。”雅尔檀伸手接过了秀秀手中的栗子，捏在手中，“谢谢你。”


    “你刚刚可没有谢谢我？”小胖子不服气道。


    “那也谢谢你？”


    小胖子又道：“你拿了栗子还没有回答问题呢？”


    雅尔檀……这人还挺记事的，她道：“我夫家姓金，家中排行第三，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吗？”


    诗锦几乎要掩住自己脸了，她没想到主子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已经如此炉火纯青，说谎话几乎都不眨眼。


    当然，要雅尔檀来说，她这根本不算谎话，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可分为两部分，“爱新”意思是金子，“觉罗”则为姓氏。


    说康熙姓金，也没啥问题。


    “金三爷？”小胖子嘀咕了一下，他跟一旁的人交头接耳，“你们听说过吗？”


    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听说过这人，摇摇头，别说姓金的大管事了，他们这个庄子里姓金的人都没有。


    “你夫家真的姓金吗？”小胖子问道，“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不会吧？”雅尔檀睁大了眼睛，“你们连他都没有听说过？他可厉害了，这庄子都是他的呢！”


    雅尔檀的语气实在是太真实了，让几个小孩都产生自己是不是孤陋寡闻才一无所知的感觉，是他们记错了吗？


    小胖子忽地一伸手，指向了雅尔檀的后面，“是他吗？”


    雅尔檀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