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康熙在想这件事，雅尔檀也在沉思。


    即便康熙背叛徐昙年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雅尔檀的心也落不了实地，因为那意味着她与康熙之间可能隔着两条人命。


    徐二，徐四，她的义兄义妹，只因吴应熊父子想知道徐昙年的真实身份，无辜惨死。


    可笑的是，他们压根不知道徐昙年的身份，连徐昙年是个女的都不清楚，更别提徐昙年不过是雅尔檀的马甲，他们只是白白丢了性命。


    而衙门都不敢调查这桩案子，一个聚众斗殴草草掩盖，流民与额驸，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了报仇亲自引吴世琳现身，她知道康熙在暗处的人在暗处，借用这些人绊住吴世琳的随从。


    而，吴世琳则追着她到了屋里。


    雅尔檀摸摸了手臂的上伤疤，那道疤痕就是被吴世琳所伤，要不是她个子小又动作敏捷，这一刀就直接抹在她的脖子上。


    不过吴世琳也没讨得好处，他当时以为雅尔檀中了那刀便会退缩，没想到她迎上去，手腕翻转，当胸给了他一刀，只差一点就刺穿了心脏，可惜还是被他逃过了。


    之后，雅尔檀放了把火，烧掉了那个宅子，抹杀掉徐昙年的存在，断绝了所有人窥探的视线。


    无论何时想起这些事情，雅尔檀的心头都一阵堵得慌，她手肘撑着案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闭目养神。


    为了得知真相，她今日又诸般算计，只觉疲惫不堪。


    “太子，太子……您不能乱闯啊……”奴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保成小手一挥，“我是来请安的，你胆敢不让我进？”


    奴才都快哭了，昭妃又不是您亲额娘，请哪门子的安，再者，您平时都一直说昭妃是个坏女人，怎么忽地就要孝顺了，。


    “不如让奴才禀告一声？”


    保成推了奴才一把，他去乾清宫都不用禀告的，坏女人算什么？


    只是他力气太小，没能推动人，反倒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得直跺脚。


    “让他进来吧。”雅尔檀她也好奇保成过来是有何事，扯过一旁的迎枕，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去。


    保成一溜烟儿的冲到雅尔檀的面前，得意洋洋，道：“你知道我有什么吗？”


    雅尔檀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淡淡道：“不是说请安吗？你先请安，我再回答。”


    那只是保成随便扯的理由，没想到就被雅尔檀扯到了小尾巴，他扭捏着身子，嘴巴紧闭。


    “你要是不请安，那我就不猜你有什么了。”雅尔檀哼哼道，对付小孩，她还是有点子经验的，毕竟她弟弟法喀一开始就是个讨厌的小屁孩。


    “你怎么可以这样！！！”保成大叫道。


    雅尔檀挑了挑眉梢，啧啧，嗓门真大。


    “你快猜啊，我命令你猜！”保成气得鼻子都要喷气了，“你必须回答。”


    她要是不猜，自己如何能炫耀呢！！！


    无论保成怎么嚷嚷，雅尔檀都只当自己听不到，自顾自地喝着茶，顺便欣赏着他气鼓鼓的小模样。


    保成哼唧了好一会，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他才不要给雅尔檀请安呢，他只是想来炫耀而已。


    从雅尔檀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生气的后脑勺，笑着道：“是你说要来请安的啊，又不是我说的。”


    “可我……我……”我只是想骗骗人啊，谁知道这么难搞，保成一阵委屈，“我就是想让你猜猜阿玛送了我什么东西。”


    雅尔檀……她面无表情，揭穿谜底，“竹编小蹴鞠，还有草编的蚂蚱。”


    “你怎么知道？”保成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她如何能不知道？那地方还是她领着康熙去的呢，结果转身就炫耀到自己门前了。


    雅尔檀故作沉思，“可能因为我是仙女吧。”


    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了，可是保成只有两岁，算上虚岁也才三岁，他顿时来了兴趣，转过身子，趴在炕沿上，眼神亮晶晶的，“真的吗？你真的是仙女吗？”


    “今儿你阿玛给你一个跟巴掌差不多大的小蹴鞠，还有草编的笼子，里面有三只蚂蚱，两大一小。”雅尔檀笃定道，“如果我不是仙女，我怎么知道？”


    “万一阿玛告诉你了呢？”保成半信半疑道。


    雅尔檀竖起手指，“我发誓，你阿玛没有跟我说这个事儿。”


    当然，自己看到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保成皱着小眉头。


    “我还算到，你今晚的晚膳不一样，对吗？”雅尔檀手指撑着下巴，盯着保成，“是你阿玛陪你用膳，对吗？”


    “你怎么知道？”保成下意识惊呼道。


    小傻子是你的表情透露的啊！


    雅尔檀歪着脑袋，哼哼两声，“都说我是仙女了，当然什么事情知道！”


    “那我可以做仙女吗？”保成兴致勃勃问道，如果他能做仙女，就可以知道什么时候阿玛能送自己礼物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叔姥爷府上玩耍了。


    岂不乐哉！！！


    小伙子，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雅尔檀笑着道：“仙女是女孩子，你可以做个小仙男。”


    “小仙男也能什么都知道吗？”保成兴奋问道，他现在就想知道明天叔姥爷会不会来宫里接自己出去。


    “你想知道什么？”


    “仙女不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现在是小仙男了，我猜不出来，神仙是不能相互猜测对方想法的。”雅尔檀一本正经道。


    “好吧，我想知道叔姥爷会不会来接自己出宫啊？”保成失望道，“但仙男好像没用，我想不到。”


    “可能是因为你还小吧。”雅尔檀义正严词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了，大概也不会想跟你叔姥爷索额图一起玩了。


    “那叔姥爷明日会来吗？”


    “不会。”雅尔檀道，“就算他来了，你阿玛也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得等两天了。”


    保成失望道：“为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雅尔檀故弄玄虚。


    她当然知道原因，康熙今儿触景伤情，想到徐昙年，会下意识觉得宫外危险，出现意外鞭长莫及，所以暂时大概不会让小崽子出门了。


    即便对方是超宠保成的索额图。


    况且，过两日就是康熙的生辰，大宝贝嫡子也一定是要在场的。


    保成坐了回去，双手托腮，幽幽叹了口气。


    雅尔檀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关于我们俩是仙人的事情可不能告诉别人，神仙是不能随便同凡人透露身份的，不然就会失去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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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里都是这样说得。”


    保成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


    雅尔檀道：“这事儿我也就告诉了你，你可要帮我保密，我也会帮你的。”


    雅尔檀拍了拍保成的小肩膀，认真叮嘱，可不得要盯紧点嘛，万一保成说漏嘴了，康熙铁定要找她麻烦的。


    保成点点头，伸出小指头，“拉钩！”


    等他长大了，有法力了，就天天飞出宫玩，嘿嘿~~


    雅尔檀伸出手，勾着他的手指，拉了拉，“不能告诉别人哦，包括你阿玛。”


    “为什么不能告诉阿玛啊？”


    “因为他不是仙男。”雅尔檀郑重道，“所以……你懂得吧？”


    雅尔檀煞有介事，骗起小孩来，良心一点都不疼。


    保成立马捂住自己的小嘴巴，认真点点头，用气音小声道：“我一定会保密的。”


    于是，整个晚上，康熙就看到儿子偷偷摸摸盯着自己，几番欲言又止，憋得眼睛亮晶晶的。


    但直到上了床，康熙都没等到保成开口，只能自己主动，“保成今儿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同阿玛说说吗？”


    保成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往被子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张着可爱的大眼睛。


    “是不能告诉阿玛吗？


    康熙侧着身子，手肘支着身体，朝下拉了拉被子，露出保成的小脸，语气温柔，“那能说说保密的原因吗？”


    保成想了想，雅尔檀只说要保密自己的身份，至于保密的缘由，没说不能说，那就是可以说了。


    保成觉得这套逻辑十分严谨，至少说服了他自己，他压低声音，嘴巴小小动作，“因为你不是仙男啊。”


    康熙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仙男？什么玩意儿？？？


    他知道保成傍晚的时候溜达去了坤宁宫，至于仙男，肯定是雅尔檀跟他说的，仙女还能解释一番，仙男是什么东西？


    “昭妃是仙女，你是仙男？”康熙猜道。


    这事儿只要一思索，就能明白其中的逻辑。


    保成瞪着他的眼珠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他又开始朝着被子里钻，试图把自己埋进去。


    在康熙看来，这就是心虚了，也就是说明自己猜对了，他笑道：“这是昭妃说的，也是她不让你说出来的？”


    “我不能说。”保成两只小手拉着被子悄咪咪朝上扯着，遮住自己的嘴巴。


    康熙无语，心里庆幸，好在雅尔檀还知道羞耻，让保成保密，不然嚷嚷出去，他自己都丢不起那个脸。


    “昭妃骗你的，这世上没有仙女仙男。”康熙道，试图掰正儿子的想法，让他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仙人，免得什么时候就秃噜出去了。


    “我不信。”保成嘟嘟嘴。


    “真的？阿玛可曾骗过你？”康熙语气温和又坚定，“昭妃逗你玩呢，你别当真，你可以明天再去问问她。”


    保成清楚阿玛从来没骗过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朝着阿玛那边倾斜，但这话还是打击到了他幼小的心灵，委屈油然而生，他嘟嘟囔囔，“我是仙男，我会有法力的……”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世上没有仙男，也没有法力……”


    世界观崩塌，保成嘴巴一瘪，泪珠子从眼眶中滚落，“哇——”


    康熙……他头疼。


    雅尔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