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返魂(二)

作品:《返魂香

    两人一起去山湖泛舟,胧月夜备了静花谷一叶小木舟,载着两人顺水漂流,欣赏春日山林苍翠的盛景,游到尽兴时,随意将小船定在湖中,他钓鱼时她温酒。


    或在午时,公输誉将船划进附近的荷塘,有宽大荷叶的荫蔽,遮住略燥热的阳光,他看书她就躺在他怀中安然午睡,云散开来,日光透过荷叶缝斑斓地落在书上,她把头埋在他胸前,他关起书册,无意识地抚弄她柔软的发丝。


    他突然想起,曾在揽月峰时和她聊到过北方的黄沙萧瑟,南方的密林葱茏,西方的茫茫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那时她总是听得入神一脸艳羡。


    本同是洒脱肆意不得闲的性子,可惜身份特殊,她一直避在清幽却枯乏的山林里。


    若是等事情处理好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她去那日说过的芜城鉴酒场,云都的上巳花会,亦或是去各地游历见识各种奇人轶事……好圆了她的心愿,让她欢喜一场。


    胧月夜如酒,乍饮下去似是炽热清冽,回味却是温和悠远,畅怀自在,只在畅怀中隐隐品出一抹寒意。


    这酒本藏于山林闲野,几分超然物外的寂静与潇洒,沾了红尘,几分俗世的甘冽醇香。


    相遇相知,渐渐的,也就酿出这一场春花秋月,花好月圆。


    于是不知不觉,醉的那么深。


    可惜相处的美好时光太过短暂。


    不久后他收到了族中密探傀儡鸟寄来的信,信里道情况危急,事务杂乱待理,云晚歌被公输霆囚禁。


    他一宿未眠,最后决定回公输家应战,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她从静花谷的密道送他到谷口,离开时并未言及其他,他承诺,一定会尽早回来。


    回府后,发现不过多时,公输霆的势力竟远超他的控制,他费劲心思救出晚云,却也打草惊蛇,被公输霆秘密监视起来。


    他如常冷静,提笔正欲给心腹写密报,落笔写的却是另一封信。


    甚安,勿念,不日便归。


    才过几日就发现思念的杂草在心头疯长,短短几字,他不会赞美之词也从未有过甜言蜜语,只是想让她心安。


    命运却在此刻脱离了预计的轨道。


    公输霆不知从何得知了静花谷的密道,派出精英傀儡士兵踏平了静花谷,谷中楼阁树木俱毁,胧月夜重伤被擒。


    衔着信的傀儡鸟扑翅飞来,愣愣的,只得落在一片废墟上茫然张望,再等不到主人要它寄信的人,而那个人,也永远没有机会读到这封信。


    至此,一步错,步步错。


    到底是被公输霆看出了端倪。


    他指使手下来给软禁中的公输誉送话,道胧月夜已关在公输家禁牢,罪人妙香师当诛,以祭我族英雄亡魂。


    而知少主尚对当年一战心存疑窦,不妨毒刑拷打妙香师妖女逼她招供,以获情报。


    一席话辞恭敬圆滑挑不出漏洞,不给任何回绝的余地。


    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担忧与惊惧,此刻却不得不沉住性子,公输霆看出他对胧月夜态度不一般,妄图在两人关系上做文章,好打压家主的威信与地位。


    在这事上,他必须给公输家一个交代,也只有如此,才能平安救出胧月夜。


    他在底下死死握拳,指尖在掌心划出血痕,声音却依旧平稳:“但凭伯父处置。”且忍耐些许时候,他很清楚,一着不慎,会满盘皆输。


    此情此景,他连对视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从未见过如此狼狈委顿的她,遍身酷刑后的伤痕,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血迹斑斑,像韶华绽放后枯萎的优昙花,虚弱的不堪一击。


    针刺一样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动手罢,平平静静的三个字,却如最锋利残忍的刻刀,字字扎心。他如傀儡一般木然的演完了傀儡家主该做的一切,途中接到密探的来信,似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牢狱。


    无能保护她,还她沦落至斯,是他的错。


    无论如何,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离开这里,密探呈上的那封信让他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可以利用。


    他对胧月夜冷情的戏码演的太真,公输霆对他的监视渐渐松懈,他暗中匿名给玉姬夫人写了密函,信中道明了来龙去脉和公输家禁狱的地图,吩咐傀儡悄悄送出。


    几日后牢狱里会起大火,何时起火,是谁放的大火,他心中清明。


    只是,他冷眼按兵不动,因为需要这场大火的遮掩,才能保她安全离开。而玉姬夫人也没有让他失望,知晓她已被成功救走,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不眠不休筹划了好几日,纵使有了个好消息,他也万万不敢松懈,龙潭虎穴,遍地荆棘,之后的事,他不会再出半分差错,也不会……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


    窗外风雨肆虐,密密麻麻的雨点敲打窗纸,仿佛下一刻那凄厉的风雨便会破窗而入。这个暗夜,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空中有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公输誉没有先前一般淡然与镇定,眸中可见隐忍的愤怒和失望,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正是云晚歌当年和武安侯结党的证据,白纸黑字,阴谋权术,触目惊心。


    他看着窗旁静静站立许久的云挽歌,藏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握紧,嗓音冷冷宛如缠绕在地底多年的种子,挣扎着终于破土而出:“关于胧月夜的事,我只和你提起过,是你透露给公输霆的?包括那日的刺客,寄信来逼我回公输家……或者说,公输霆根本就是你手中的棋子,他空有实力和篡权的野心,奈何性子莽撞难成大器,而你,才是猛虎最致命锋利的爪牙。”


    “你蛰伏在公输家这么久,到底是什么目的,云姨……不,云晚歌?”


    云晚歌低低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与释然,笑声渐大,公输誉平静得看着平日自矜端庄的长辈如此失态,沉默得看着她笑中隐约闪着泪光:“誉儿,你从未让我失望。”


    “不错,公输霆确实只是我的棋子,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谋划……”


    公输誉盯着她,这么多年,公输家一直有人暗地和他挑唆说生母是她因妒生恨使计才病逝,他从来不愿信。


    轰隆隆一声骤响,电闪雷鸣瞬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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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轰然而下,屋内一片死寂,他心头溢满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声音难得有些颤抖,似一把刀一刻一顿:“云姨,你素来办事天衣无缝,若不是这封信,我从来……都未曾怀疑你。”


    公输誉知晓她吃斋礼佛,每每看到路边潦倒的乞儿便心生不忍施舍散银,或是常招贫苦人家的孩子传授偃术,待公输家上下更是温和良善,另一方面,她敢爱敢恨,不会为了木已成舟的事情不妥协不放手,从不优柔寡断,他不信她是那类为权欲不择手段之人。


    玄服青年蓦的抬眼,他紧紧皱眉,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眉间笼俱着化不开的寒冰霜雪。“为什么?”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他捧着艰涩难懂的傀儡书求解,亦步亦趋跟紧她,那样的固执,那样的倔强。


    云晚歌眼底闪过复杂情绪,沉默许久:“事已至此,你知道了缘由,又能如何呢?”


    看见他的目光依旧执着,看着这张与记忆中刻骨铭心的人相似冷峻的侧颜,往事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几乎让人承受不住,她低低一叹。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天真的我等了公输靖整整一年,死守着诺言,抵触长辈定下的亲事。父亲认为我此举荒唐让云家蒙羞,我心高气傲,与他们争吵一番后赌气离家出走。后来便到处漂泊寻人,身心俱疲也不愿放弃始终咬牙坚持,终于找到了公输靖……同时,我也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并错愕得知他已成婚。绝望不甘加上心灰意冷,我思念愧对我的父母,决定毅然放弃这段无果的感情,回故乡好好忏悔思过,求得父母的原谅,可是……最终等来的只是噩耗。”


    她忍住心头刻骨的痛楚,勉力苍白着脸喟然一叹:“原来父母一直担心我的安危,在我离家后不久便变卖家产出门寻找,我们本是云家偏远一脉的分支,我的父母在奔波途中为打探消息已散尽家财,后来他们实在担忧思虑,孤注一掷到公输家寻人,那时正逢公输家与云家剑拔弩张,他们两人还未道清缘由,就被当做云家细作毒打拷问,父母年数已大,自然受不得这番折磨,不过几日,便双双含恨而去。”


    “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左相和公输家主一手策划,为了逼我看清事实断我念想,以防我影响到左相女儿的公输家正夫人之位。愚钝如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因为公输靖所谓的歉意补偿,被挽留在公输家当座上宾。”


    公输誉轻轻道:“所以你才无法原谅父亲?”无法原谅当时的郎情意妾海誓山盟被抛至脑后,独她一人千辛万苦死守那份虚无缥缈的承诺,却最终成了无谓的笑柄。


    云晚歌自嘲般的闭眼摇头:“纵使我原谅了他,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她的声音一寸寸冷下去:“我恨公输靖的无能,恨公输家的残忍,但我更恨自己。因为我的顽劣任性,害得父母受尽折辱,若我当初早早醒悟抛弃与公输靖的可笑誓言,若我在公输家不那么天真懵懂任人宰割,也不会落到如此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微微仰起头,眼眶发红,身子一直颤抖,却未流下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