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重任

作品:《绿茶太师豢虎记

    云城西城门在攻城槌的撞击中逐渐裂开。城垛的砂砾散落,城墙上几颗人影立在残败里,墙里的云城军不遗余力的做着最后的挣扎,火油和箭矢不断飞出,却不能击退海贼分毫。


    阿会齐善目光阴戾,紧紧盯着城门。他站在队伍中,前方是他得力的前锋骑兵营,各个目光如炬,只等在这一战中扬眉吐气,抢占军功。


    “胜利在望。”与阿会齐善并肩伫立,束着汉人发髻的年轻人①平静的说了一句。


    阿会齐善闻言朝他看了看,眼神里分明多了喜悦和得意。“我说过我会成功,你看,我没有骗你。”


    “少主说笑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骗我。”


    “但你之前不认同我攻城?”


    “我不认同不代表我不信您,只是觉得这步欠考虑,且云城背靠大程南境八城,攻进去之后的事,少主有盘算好吗?”


    “看来你都替我想到入城后的事了,无论如何这让我很高兴。”


    年轻人依旧面无表情,只眼珠稍微乜向阿会齐善,“能让您高兴的事应该是看着您的表弟跪地臣服。”


    阿会齐善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随即举起手中长刀在天空虚无的划了一道。


    兴许是身经百战的原因,云城西城门随着他的动作轰然洞开。


    “今日阿会齐善攻城大捷,今日入云城者从此后皆是星末岛挺直腰杆的人上人。”身边的年轻人声如击缶,句句扣在将士的心弦的上。“将士们,杀!”


    “杀——”


    海贼蜂拥而上,却不知后方何时传来异动。


    “黄雀在后啊。”


    阿会齐善转身怒视后方,“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被包围了。”


    “怎么可能?”阿会齐善不愿相信。


    后面扑过来的不知名援军来势汹汹,阿会齐善的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陷入了厮杀。队伍在对方迅猛的冲击下乱了阵型,最终节节败退,直将阿会齐善这方往城门逼赶。


    “巴子的。”阿会齐善骂了一句,随即命令道:“随我去收拾后方来的无名杂碎。”


    阿会齐善正要冲锋,缰绳却被拽住。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对方眯着眼望向远处。眼神中缓慢溢出惊骇。阿会齐善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


    只见这支“从天而降”的队伍最前方几人,均有以一当十之勇,而为首者更是马蹄所至,无人可近身,他于刀枪密林里迅速豁开一条宽阔的口子,直奔阿会齐善而来。


    “是他!”年轻人喃喃叹了一句,便立即朝四周命令道:“保护少主,侧方突围,快撤。”


    阿会齐善自然不认识姜长鹰,但是也知道此时撤退是唯一的生路。他不在多话,由着身边的年轻人护着向南撤离。


    ————


    段悠宏领兵杀出城门,和赶来救援的姜长鹰一起给海贼阿会齐善来了个包饺子。


    阿会齐善没想到,自己差点攻进云城,却是因为阿会恕仁的失败而功败垂成,最后自己亲兵拿命给他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逃出生天。


    一场战役结束,段悠宏灰头土脸,面对姜长鹰,里里外外都显得十分的不妥,自觉惭愧。虎川自然不会任由段悠宏丢面子,于是让士兵夹道把段悠宏和姜长鹰一众人都迎进城,只说这一仗打得辛苦,幸亏姜指挥史绕道西城门增援,先好好安歇之类的话便打算把今夜的事情统统摁下不提。


    这边士兵就要把姜长鹰请到安排的住处去歇息,那边虎川簇拥着段悠宏等人就要离去。“且慢。”姜长鹰冷静的喊了一声。虎川心下一凛,又挂上微笑回头来应对姜长鹰的“纠缠”。而姜长鹰已经径直向段悠宏走过来。


    “段大人,近几日可收到江南巡按御史沈大人的来信?”


    虎川笑意满面凑过来道:“姜指挥史说笑了,即便有消息,我们也得在几日之后方会收到。此次海贼攻城……”


    “此次海贼进犯我云城,想必沈御史大人也未料到。御史大人来信命我派兵两千去东城迎姜大人的消息,但期间我截获了邢柏年的与海贼的密信,得知海贼的主要目标是云城仓,便把兵力都尽量匀到运城仓那边去了。今夜段某一没有派足够的兵给予姜指挥史支援,二没有守卫好西城门,实乃是我段某的过错。”


    段悠宏和盘托出,听着倒是没有半点推脱之意。姜长鹰那边,黄碚和江出觉得段悠宏俨然一副我错了但有理,你能把我怎样的姿态。两人相觑一眼,便从彼此神情中找到了共识。


    姜长鹰却不在乎这个,他心有所系,拱了拱手,“段大人,战场上瞬息万变乃是常事,我只是,担忧坞城。”


    “坞城?”虎川顺着姜长鹰的话问到。


    “邢柏年联合江湖势力抢劫观澜仓,不知现在怎样了……”


    “啊!?”这下段悠宏和虎川都吃了一惊。


    ******


    “观澜仓诸事顺利,御史大人,属下来交差了。”


    明先生和姜南阗回到城中,沈溟正在坞城的三营公所②,盯着佥事写用兵记录。沈溟看到眼前的明先生时,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呛咳了几声便故作镇定的又恢复平静。


    “草民姜南阗,拜见御史大人。”这是姜南阗第一次见沈溟,他跪地行了平民礼。


    “免礼。”沈溟下意识看了一眼姜南阗,他继承了姜长鹰的眉眼,只是看上去轮廓更为柔和。


    “淮奚。”丁越从门外进来,欣喜的喊了一声,他也是实打实的担忧了一天一夜,此刻抑制不住上前询问,“淮奚,观澜仓今夜动静不小,你没事吧?”


    “丁哥!”姜南阗没料到丁越会跟随沈溟回坞城,“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此番巡查都顺利吗?我听说云城有急,不知道爹爹和黄伯伯他们怎么样了?”


    一多月未见的二人只顾着叙话,竟把堂堂巡抚大人和明先生晾在一边。


    “咳——”


    “咳——咳——”


    沈溟和明先生不约而同咳嗽起来。


    姜南阗复又看向沈溟,上前拱手,诚恳的说:“观澜仓能避免贼人的侵袭,多亏了御史大人率先布置,还特意安排明先生前来相助,姜南阗代父亲及指挥史府上下谢过沈大人。”


    沈溟走到姜南阗面前。“姜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沈溟看了眼明先生,“这明先生么,确实一直都是我属下最得力之人。”转头对着明先生正经的说:“此番你也辛苦了,先给你记一功。”


    明先生心中骂道:“脸皮真厚。”然后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角,看向别处。


    沈溟没有在意明先生的无视,继续对姜南阗说道:“你父亲那边不必担心,一有消息就会快马加鞭传到坞城。”


    巡按御史居然这样谦和随性,姜南阗大为感动。“多谢御史大人。”姜南阗又跪了下去。


    沈溟吓了一跳:“起来起来,你这孩子别动不动就跪。”忙不迭去扶起姜南阗。


    “御史大人,草民还有事要禀报。”姜南阗站起身,“观澜仓前门进攻外栅的贼人以为军粮是运往瑞城的。而在海上负责接应的那伙人却另有计划。”


    沈溟下意识看向明先生,发现对方眼里也似有深意。


    姜南阗并不知道此次江南所有事情的全貌,也不知道整件事是否每个环节都在沈溟的掌握之中,但是内心深感不安,犹豫之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沈溟也听出军粮这件事里还另有文章,于是让姜南阗把今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当时按照明先生的计划在粮仓后方守株待兔逮住了欲要从后方偷袭的人,中途听到了贼人要把军粮运到瑞城的计划,后来到了观澜港,船上接应的人试探,我这么一说,对方顿时笃定我不是他们一伙的。于是我就暴露了,好在明先生来得及时,在船舱里也是,如果不是明先生,我恐怕今晚凶多吉少。”


    沈溟点点头,“船上那波人他们计划周全,就连逃命的轻舟都是提前备好的。只是我更好奇那帮要把军粮运到瑞城的土匪什么来路,可有审讯?”


    “还没来得及仔细审讯,只粗略问过话,他们确实是邢柏年私募的土匪,只说邢柏年要他们把粮食运到瑞城,瑞城有个小港口,那里有接应他们逃跑的船只,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最后愿意忍气吞声跟随我去观澜港的原因,因为他们觉得粮食在我手里,我当时听到他们私下谈话,得知他们如果没有抢到粮食,就算去了瑞城,也没办法登上逃跑的船只。”


    坞城军粮牵涉多方利益,此时有多少暗流已经搅进这摊浑水,沈溟和明先生也不清楚,然而姜南阗不知道的是,比起船上接应军粮的那波人,比起水手口中的昔爷,比起坞城观澜港的船最终要开往何处,军粮要运往瑞城这个消息才是沈溟和明先生此刻最在意的。


    沈溟心中顿感不妙,面上未表露,他按捺想要揭开谜团的急切,深知观澜仓军粮要调运的事情已经等不及也等不起了。顷刻之间,一个决意酝酿于心。


    “姜公子……”


    沈溟喊了一声,没有说下去。姜南阗听出沈溟语气中的郑重,拱手道:“御史大人!”


    沈溟眼观鼻思忖,片刻便下定了决心道:“你愿意替你父亲,做一件事么?”


    ******


    坞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沈溟当机立断,决意前往瑞城。天还没亮,沈溟直接在三营公所里歇息。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瑞城?”房间推开,明先生走进来开门见山问他。


    沈溟看见他,噗嗤一笑,“你这身打扮,倒是颇为文雅,甚是少见啊北林兄。”沈溟扬起语调,笑呵呵的说:“明先生?你怎么不说你姓乔?”。


    “我这次对外称明申。”


    沈溟稍微反应了一会,便瞪着眼睛骂道:“……你,居然直接把我的名字反过来,又懒又缺德啊你。”


    “我跟你一起去瑞城。此番我来本就是为了找你的,主子的意思也是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我这身手还稀得你保护?”


    北林听到这话,想到了一直跟在沈溟身边相貌格外水灵的丁越,笑道:“是不需要,那是主子不知道你已经觅得了一个好护卫。”


    “……”


    “这次军粮的事牵涉甚广,自从主子提出换仓拨粮之后,观澜仓尤其成为旋涡中心,邢柏年只是别人拿来把水搅浑的棋子,蔚王肯定自不必说,只怕背后还有暗藏的多股势力掺杂其中。”


    沈溟终于正经起来,“刑柏年是棋子,却不见得十分听话,只怕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为谋生路,会不计后果。我觉得那土匪没说谎,瑞城海域附近真的有一拨人在等着接应他们。”


    “但是他们背后的人也十分谨慎,没有把具体接应的位置告知,只说天亮之前,以火把为信,且没说具体时辰,而是说待他们行驶至瑞城附近,自会看到火光信号。”


    沈溟甩了甩外袍的宽袖,把手背在身后,飒然道:“问是问不出的,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但是军粮不能耽搁,多耽误变数就越多。”


    北林心中已经猜测到沈溟的计划,此刻仍想再确认一遍,“所以你打算让姜南阗那小子先把粮运出去?”


    沈溟见姜南阗的时候并没有当众把计划和盘托出,毕竟调令下达之前私动军粮,是大罪,面对北林,他不必隐瞒,“军粮即刻就动,比放在坞城安全,再说我打着赈灾的旗号掩人耳目,谁知道姜南阗早于调令之前就运出了粮食。况且邢柏年已经把坞城的水搅混了,届时就算有人质疑,就说那粮食是邢柏年派人抢出来的。”


    北林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只是太冒险了,而且,你才第一次见姜家大公子,怎么就那敢让他做?”


    “是有点冒险,但是经此一事我觉得这小子可行。不过他还年轻,没有经验,也为了确保他没有任何闪失,我需要你跟着他。”


    北林无奈,略带幽怨,喃喃了句:“为何你和我主子一样,姜家人给你们喝什么迷魂汤了,帮忙就算了,总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这次巡视灾情,我觉得姜长鹰是个值得敬重的人。姜南阗我不必说,看得出来你也很欣赏那孩子。你也不希望姜大公子有任何闪失吧,否则,你怎么会去船舱救他?”


    北林不争辩,只是说:“那你呢?瑞城私港的事情在意料之外,你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我赌瑞城不会有事,只是个接应点而已,即便抓不到人,我也得弄清楚瑞城何时开了个私港,大程江南只有观澜港这一个海上港口,开设私港可不是小事,必须查明白他们究竟在瑞城哪里停船靠岸?不过你说得也对,危险可能也是有的。”沈溟皱眉思索着,说:“那我……带个护卫吧,要不就从季鹰军里面选一个?”


    “季鹰军?”


    “对啊,你说丁越怎么样,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人家可是姜长鹰府长大的,季鹰军斥候出身,上过战场,还是姜长鹰的近卫,保护我,绰绰有余啊。”


    北林眼神从疑惑转为鄙睨,盯着沈溟冷冷道:“别装了,沈大人。”


    ******


    东方既白之际,沈溟策马奔向瑞城。


    同时刻,永益朝堂,司礼监邱公公站在金殿之上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膺昊天眷命,资耆硕弼元良,咨尔内阁次辅乔广陵,器识渊邃,勤恪可嘉。昔赞枢机,夙著经纶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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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承鼎铉,宜隆太子太师之崇。此后罢参机务,专侍东宫讲幄。凡朝政得失,仍许条陈所见,以备咨询;至若章奏票拟、部院会议诸事,毋庸与议。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大程新立四皇子楚琮瞻为太子,内阁次辅乔广陵任太师,其子乔矜为太子伴读。这也意味着,乔广陵从此要退出内阁,不再拥有朝政诸事的决策票拟职权。


    周岑刚在璃王府竹溪舍坐定,楚恒就把储君新立、乔广陵新任太师的事拿出来说了。“老实说,四皇子成为东宫储君倒是不令人意外,但这太师之位,我本以为应该属于周大人。”


    “教习东宫的重任不是我一个寒门爬上来的人能够轻易胜任的,乔太师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合妃的亲弟弟,更何况,乔家书香世家,乃天下学子文臣心中楷模,乔大人来教引太子,再适合不过。我周某人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


    楚恒轻笑,“周大人不必自谦太过,您乃陛下御属谋臣,是陛下心腹。皇兄陛下当年有多看重你,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楚恒撩开临窗的纱帘,看向水中央空荡荡的八角亭,“不过周大人肯定也不想退出内阁吧。”


    周岑轻抚了一把鬓边长髯,轻笑反问:“那是否,这样的结果也随了璃往殿下的意呢?”


    “乔广陵在内阁期间,散漫无度,奈何晁阁老看重他,保他在内阁次辅之位行走七年,如今他退出内阁,去做个教书先生,倒是很适合他。”楚恒回身坐定,给周岑杯中添水,“往后内阁有阁老坐镇,又有周次辅从旁把控,想必朝中诸多事情,都更加顺风顺水。”


    ******


    沈溟到瑞城已是两日后。


    “卑职宋露参见御史大人。”瑞城知尹府内外,一直留守瑞城的宋露匆忙叩首迎接沈溟。


    “江南布政史陆谦袁可在府内?”


    宋露惊讶沈溟居然知道陆谦袁已经来到了瑞城,一时愣住。沈溟侧目看向他,宋露立即道:“布政史去三营公所查看灾情支出和用兵记录了,估计至晚方归。”


    “待他归来,就说今夜知尹府内见我。”


    沈溟马不停蹄,直往瑞城东海边去。一直跟随的丁越夹了夹马腹追齐沈溟,“大人,您不歇息吗?”


    “你累了?”


    丁越担心的说:“您病体初愈,这样下去,恐怕伤身,大人要不稍作歇息,过了午时我再陪您去。”


    沈溟紧了紧缰绳,放慢了速度。心想这傻小子陪着自己奔波了这么久,也是该放他歇息了。于是说:“你别跟着我了,去知尹府内等陆大人回来。”


    “……等陆大人?”丁越想不通为什么要等陆大人,还在喃喃之时,沈溟已经扬鞭兀自走了。


    瑞城东侧外一眼望去倒是与平常无异,沈溟招呼跟随的将士问道:“船只靠岸停泊,一般需要什么样的位置?”


    “回御史大人,属下只知道观澜港水深浪也不急,岸线向陆地迂回,还是背风的。”


    沈溟知道该将士应该对海域不是很熟悉,但是回答却很谨慎,心里赞了句“不愧是姜长鹰的兵。”


    自瑞城东侧循着海岸线一直往南,并未看到适合登岸的港口。“或许瑞城并没有登岸之所,接头点只是在海上?但是船停在海上接头不太可能……”就在沈溟揣度的时候,一伙人聚在海边。待见沈溟等人靠近,这帮人佯装三三两两的散去。


    不对劲!


    沈溟直觉这帮人不是附近渔民,于是催动马走了过去,边上的季鹰军明白沈溟的用意,左右立即都驭马上前,走在沈溟前头。


    “老乡——”赶在前面的将士朝那群人喊道:“你们知道附近海域哪里可以停船?”不料此话一出,本就的散开的人更加快脚步,看样子是要逃走了。


    追!不用沈溟下令,边上的将士都已经奋起直追,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匹,本来这帮人只能等着束手就擒,现在看架势倒像人人身上都背负了弥天血案,一个个跑得贼快。短暂追赶之后,沈溟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停下,勿追!”


    说话间已经来不及,跑在前面的季鹰军全数跌入早就挖好的坑内……坑内盛着海水,和着泥沙使得陷进去的将士难以着力,起身困难,只能徒劳挣扎。逃跑的“渔民”陡然折了回来……


    这边沈溟身后的骑兵不再轻举妄动,复返的“渔民”目露凶光,气势汹汹往水坑走去。


    深陷水坑的将士眼看凶多吉少,不用猜下一刻即要成为刀俎下的鱼肉。众人心道糟了,倏忽一声嘶鸣,一道人影飞射而出——


    海风卷着一捆白浪拍在海岸,裹挟着微微的腥味拂送到人的脸上,扬起的鬓发还未落下,人影已至眼前,恍惚只见青色角袍翻飞,马上之人抽刀一挥,在马足踏地之际,为首的“渔民”手中铁钩掉落,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在地。白浪缩回海里,那阵风也短暂的撤了,像吸了口气,蓄力准备吹第二波。


    是沈御史!余下的季鹰军在骇然中回神,一向佻达高贵的御史大人遽然变作侠士,狠夹马腹,疾速直冲,在“渔民”折返以泥淖中的将士为人质之前,径直跨过了水坑。


    马借着惯性直往前奔出数十丈,其间沈溟又接力砍翻数人,他勒马回身,眉宇间难掩意气。


    沈溟在危机时刻先发制人,“渔民”被他这一鼓作气破了阵仗,现下才反应过来,齐刷刷抄家伙和要他拼命。


    “渔民”手里的勾爪和鱼叉不再是讨生计的农具,而是索命的利刃。


    沈溟轻笑一声,“乌合之众”。正要提刀再战,一股恶心感自胸口涌出。他忍下这股难受,不想在敌人面前露怯,刚下完决心,却在下一刻破罐子破摔,撑着马鞍轻捶胸口,“呕——”


    “渔民”们见沈溟露出破绽,还没来得及欣喜,后方乌泱泱马蹄声便压了过来。


    “季鹰军?”


    是跟随沈溟的人马,没掉进陷阱的那一拨,在沈溟打了个头阵之后也都立即加入战斗。“是季鹰军,人怎么好像变多了?”


    “不管那么多,拿下御史,谁还敢轻举妄动。”


    “渔民”一边算计着,一边朝还在马上痛苦干呕的沈溟奔去,眼看不足十步,一“渔民”掷出勾爪。布满锐利倒勾的铁爪一旦勾住人身,立马能渗入皮肉,卡在骨头缝里,想挣脱也难。


    邦——


    一声闷响,铁钩被一道剑锋格挡,偏了准头,执剑者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起,跨坐到沈溟背后。


    “丁越!来的正好,快拿下这帮……呕……”


    及时赶来的丁越环住沈溟,握住缰绳一拽,向后方奔跑撤退。


    “渔民”已经翻盘无望,来不及感叹错失沈溟这条大鱼,就被后方赶来的季鹰军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