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旧案
作品:《绿茶太师豢虎记》 “宣水之阳锦户宁,独掌天宫云锦技。及笄堪绣帝王衣,尝以艺抵七成契,时人谓之宣门奇。贵门于郊建别业,亲索绣于宁门……”
琼琚楼里,有教习乐曲的姑娘断断续续唱着新词。
“这楼里唱的什么?”
楚珩许久没来琼琚楼,边上的护卫见他难得有雅性,立马哄道:“花女一离开王府,就来楼里教习姑娘们曲了,这是近来新教的,现在楼里的好些个女儿,都会唱了,殿下要着人来唱吗?”
楚珩抖了抖宽袖,“这是花女作的?不像她平日的风格,这曲里说了个什么故事?”
“……”护卫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就要去逮人来问。
楚珩立即阻止道:“愣头青一个,去外面候着吧。”人钻出去了,楚珩看着晃荡的珠帘,空荡的软阁,怅然若失,“带这些人来只会煞风景,要是……”
他闷了一口桌上盛放好的酒,桂香四溢,甘冽清甜,是罗子信喜欢的,包括琼琚楼独有的,底部镌刻着琼花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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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殿之下,百官膜拜,山呼万岁。乾泽帝习惯了从这位置睥睨百官。
刑部张松呈奏三司会审进度,禀报说邢柏年劫军粮,以军粮为饵,勾结海贼进犯云城,证据凿凿,罪溯九族,昭罪书和海捕文书即日可下达各地。乾泽帝只是嗯了一声,审讯曹忠发现江南的事情还牵涉别案,彻底查清还需要时间,大殿之上张松故意按下不表。这事晁三易私下已经得到乾泽帝首肯。
就在众人以为早朝无事的时候,兵部左侍郎秦迅却站了出来。他朝乾泽帝跪行大礼,“陛下,臣有本启奏。”
秦迅这架势,不似寻常,显然是大事。
“秦爱卿,何事?”
秦迅前阵子称病在家,最近同僚见他精神不济,也不觉得异常。只是没想到这病,竟是心病。
“陛下!”秦迅伏地,“微臣有事启奏,臣要弹劾兵部尚书梁仪善,结党营私,盗换军粮,靡费公帑。”
朝堂上官员之间相互弹劾的事不少见,然而正四品大员首告自己直属正三品上官却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执掌大程武官职责的权利中心兵部。朝中官员把目光都看向兵部所在,发现今日梁仪善并不在列,不禁开始相互交换眼神,似乎都只能看到诧异与疑惑。
乾泽帝没料曹忠看上去云里雾里的指控,真的会让人坐不住。梁仪善算不上纯臣,但是在乾泽帝看来至少算得上直臣。顶多是在做为一个直臣之前,还懂得一些明哲保身的伎俩和手腕,但是这无可厚非。
兵部右侍郎张启慧提醒道:“秦迅,你大殿之上首告自己的上官,是要讲求证据的,若只是官场的政见不合,大可不必如此,纵然你有什么想法,亦可奏疏秉承内阁,犯不着如此不顾后果。你方才所言,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可是要追责的。”张启慧声音压得底,像只是对秦迅的私下劝解,而殿内官员却都听得清楚。
秦迅岿然不动,他跪在地上,含胸俯首,看得出坚毅,说出来的话亦是如此,“既然是告发,臣必定有凭据。请陛下容臣禀奏。”
邱侣看了眼乾泽帝,随即说道:“奏!”
“天元十六年,臣从兵部都给事中升任至兵部,乾泽三年,又蒙陛下恩信,擢升为兵部左侍郎。然而就在臣任兵部左侍郎的这几年中,臣发现梁大人不仅和朝中权贵有勾结,还在每年下拨的军粮里做手脚,私自盗换军粮,以次充好,拿国库的粮食做人情,用来巩固和权贵的之间的关系,同时中饱私囊,满足自己的贪欲,名为大程官吏,实为国之蛀虫。今臣受任兵部,食君禄,当履公正,蹈公清。臣不忍见朝堂之上如梁仪善之辈继续病国殃民。”
秦迅一口气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份证词案卷,“每年梁大人去庆东醒茶港督查军粮检验调运,都会趁机换下一批军粮,这上面清晰记录自乾泽三年开始,梁仪善每年去庆东醒茶港督促交接军粮时间,以及盗换军粮的数目。”
秦迅是有备而来,众人不禁都将目光放在那证词上。
邱侣轻快走下御阶,接过那证词,呈交给乾泽帝。
涉及军粮,户部戴原忍不住问道:“秦大人既说梁大人盗换观澜港发往暮北的军粮,那敢问是拿什么粮换的,所换下来的军粮又去了哪里?”
秦迅继续说:“皇城内有哪位权贵,能够换下数目如此庞大的军粮?除了在永益皇城、泉启、忘水、庆东皆有皇庄的蔚王,试问还有谁能够做到呢?”
蔚王一族作为先皇后母家,天元年时就颇受恩宠,除了袭承的田庄宅院,还有今上赏赐的皇庄,数十年下来,到了蔚王这里,财帛成山,富庶无两。蔚王多年来在永益城无甚美名,甚至在私底下众人对其非议颇多,却从未有人拿到过蔚王的把柄,也无人公然检举揭发过蔚王的恶行。
“秦迅,你指证蔚王,可有实据?”
“臣手里没有实据。但是户部有。”
户部戴原顿时慌了,“秦迅,你自己有证据便拿出来,怎么扯到户部了,户部哪有什么实据?”
“臣自知没有拿到实打实的证据,但是从蔚王每年向朝廷供奉的药材和精米的品种就可以看出来,那些东西都出自江南而非庆东。蔚王每年都说自己在朝廷的皇庄虽有收成,但是品质不佳,就那自己在庆东的收成上供国库,难道户部不知道,这所谓的庆东皇庄所产的粮,其实来自江南?”
户部当然知道,只是户部不想深究,堂堂蔚王手里有什么都不奇怪,这也不是户部有权过问追究的。
刑部张松知道梁仪善并不无辜,但是没有实据,就敢牵涉到蔚王,可以说以卵击石。于是他故意反驳道:“你既然说蔚王将盗换来的军粮上缴给了户部,但是蔚王上缴户部的数量不过尔尔,剩余的粮,去了哪里?如果只是蔚王上缴国库的数目,说不定是蔚王自己从地方商贾互市购买来的,再不然也可能是地方商贾或官员送给蔚王的,你一口咬定那是盗换军粮所得,怕是站不住脚啊。”
“若说实据,臣没有,但是间接证据,臣还是有的。天元十七年,蔚王不就因为换取军粮而立了功了吗,陛下近日因为往年蔚王立的功,而赏赐了蔚王‘万里陈兵图’这事,永益城中谁人不知。但是其实蔚王换下来的并非不合格的坏粮,而是按照蔚王自己所需的数目,换下来的优质粮。江南押运的军辎中还有蔚王及其看重的江南草药,这些草药,恰恰是性质温良,最适合蔚王修炼丹药的上成材料,永益皇城和周边几城的皇庄种植不出这样量多又品质上乘的药材,蔚王便用换军粮的幌子,将草药也一并换了来。天元十七年只是其中一次,其实每年,庆东醒茶港都在暗中协助蔚王,做着偷梁换柱的勾当。现在蔚王府中药库和庄子庄屯中,都存放着这些粮食和草药,只要一查,都是罪证。”
虽然三司会审的内容无人知晓,但是蔚王天元十七年的功劳被曹忠说出来之后就立即传遍永益城,直到乾泽帝赏赐蔚王,这事算是被间接证实了。如今这忠义之举被秦迅三言两语说成是大罪,还要查抄皇亲国戚的庄屯,乾泽帝必然不会点头。于是内阁秦俢出列,亦行了大礼,拜服在地。
“陛下,秦氏历代‘崇忠孝,倡谨信,尽忠国’,秦迅乃臣的弟弟,在兵部多年,发现了其上官梁仪善的恶行,最开始他向臣说起,臣亦斥他无凭无据,仅凭一面之词,难以教人信服,但是秦家世代忠良,秦迅所言又着实让人惊骇,臣身在内阁,纠察百官亦是臣之职责,因此近来臣亦格外留意梁大人在朝所为,发现其多次暗中和蔚王接触,且会面地点多在永益城外蔚王的皇庄。而至于秦迅所说天元十七年蔚王盗换军粮,臣亦有实据。”
秦氏兄弟联合告发兵部尚书梁仪善和蔚王?
众人惊愕,窃窃私语。
乾泽帝却并不诧异,“证据何在?”
“证据就在内阁案卷室。”
蔡绅不明所以,“安素(王柳)兄,内阁案卷室怎么会有关于蔚王的卷宗啊?”
“我也未曾见过啊。”阁部王柳道。
内阁臣子这等反应,显然说明今日秦氏兄弟二人这一举动,并没有牵涉到其二人所在的兵部和内阁,乾泽帝反而格外有耐心仔细听下去。“究竟是什么证据?秦俢,你大可说来。”
“陛下,此证据并非直接涉及到蔚王,但是足以说明蔚王做了违反皇命。欺君罔上的事。天元十七年,暮北战事吃紧,先帝先是下旨提早一个多月下拨春季军粮,后又下令免去军粮在庆东醒茶刚港的查验章程,军粮在醒茶港上岸后直接押运到暮北。但饶是如此,暮北军却仍然迟了大半月才收到军粮。其中原因,并非当年督粮官所说的海上风浪大,遇到暴雨天气,而是先帝下的那道旨意,并未被接收。”
这下众人都狐疑了起来,“未被接收,是什么意思?”
“天元十七年,先帝命当时的五城兵马总属司总都督沈尘寄去庆东传旨,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沈都督没有亲自去庆东,而是命自己的属下亲信乘快骑赶往庆东传旨,但是这名属下去了庆东,却丢了性命。不久后沈总督收到一封通过兵马属司信驿传回来的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封遗书和先帝的手谕。遗书中说,庆东醒茶港盐提司拒不接旨,还说沈尘寄的属下假传圣旨,将其关押在庆东刑狱。后来沈都督亲自前往庆东寻找这名传旨的属下,但始终没有结果。这些都是天元十九年,沈都督过身后,吏部去沈家核验沈都督在职公文的时候找到的,当时这份遗书并手谕和一封沈都督在天元十七年的奏折存放在一起。显然,沈都督是打算将此事上奏朝廷的。”
张启慧立即问道,“既然吏部将文书整理上缴内阁,但是怎么天元十九年的时候,内阁无人出面来说此事?”
乾泽帝神情微敛,隐有怒意。
一直没说话的周岑却在此时说话了,“陛下,天元十九年,臣已在内阁,此事臣可说明。”周岑手持玉笏行完礼,转头看向兵部张启慧,语气温而有力的说:“天元十九年,内阁接手吏部交上来的沈都督在职文书等遗物,便由时任阁部的我和一众大学士整理归档,归档过程中,确实发现了这封奏折,虽然遗书和手谕具在,但是那奏折却没有盖沈都督印信。此后臣将此奏折递交阁老,阁老携臣面圣,先帝在顺天殿内,对此事所持圣见是‘斯人已逝,封卷不究’。”
乾泽帝轻舒一口气,看着周岑,喜怒不清。
百官闻至此,深觉个中内情深不见底,只是周岑搬出先帝,无人敢置喙半句。原本颇为盛气的张启慧此时也噤声不语。只有性格直率的张松却没有站边意味的问了一句:“既然先帝爷都说了此事‘封卷不究’,那今日内阁秦大人偏偏提及,是否不妥?且凭借过世的沈都督的遗物,似乎并非力证。毕竟周大人也说,奏折没有盖章,所谓遗书真假,更难判定。”
秦迅没多想,顺着张松的问题回道:“不难判定,奏折笔迹是不是沈都督亲笔,这些遗物又是不是出自沈府,可以问沈大人的儿子,也就是如今五城兵马属司的沈溟沈千户。传他来看一看笔迹真伪,问一问当年情况不就可以了,况且当年吏部是去沈家收取公文,想必沈千户也是有印象的。”
百官一时无言,传不传沈溟,等待乾泽帝发话。
晁三易少见的在朝堂上站了出来,“陛下,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哦?阁老有何意见?”
“先帝既说了封卷不究,那天元十七年沈都督的奏疏自当不作数的。”此言一出就连乾泽帝也吃了一惊,要知道晁三易此前可是在仁德殿里主动提起过天元十七年的事,并明指蔚王以权谋私。
阁部李明维为人刚正,朝堂之上,忍不住急切反问起了晁三易,“阁老,秦氏兄弟二人接连告发,时移世易,难道要因循守旧,眼看着不法之事发生,放任案件存疑而不管吗?”
蔡绅偷偷拽了拽李明维,目不斜视摇了摇头。
晁三易神情不变,接着说道:“陛下,先帝所说的不究,只是针对沈尘寄当年上疏所说的事,但是奏折中所含先帝手谕,确实是真的,这一点先帝当年没有否认,内阁亦可以保证。”
晁三易如此一说,许多人便反应过来,李明维当即说:“陛下,手谕是真,即说明先帝当年确实下旨免去军粮审查,既如此,庆东醒茶港又是怎么发现军粮不合格的,蔚王又是怎么得知军粮不合格且要换军粮呢?”
“李大人不必激动,我想,你如今这般问话,庆东醒茶港那边会说,从未接到圣旨,而蔚王殿下自然也会说,军粮有失是大事,只想解决暮北军燃眉之急,并未多想。”张松案子审得多了,当即如此驳道。
“即是没接到圣旨,又为在问及军粮为何耽搁时间的时候不明说,而是找了天气不佳,海浪阻行来搪塞,分明是心里有鬼,才找了这个理由。”秦俢愤然,“当年邢柏年是江南军粮押运官,而兵部派遣督粮官到庆东等待接应军粮的时候,梁仪善也在。醒茶港提盐司纳兰通是蔚王妃亲弟,这些年都是他负责江南军粮的审查,这些人沆瀣一气,才有了后来的蔚王换粮之功。陛下,多年来,江南军粮自观澜港送到暮北,途中经此一道,被盘剥之数不下百万,如果任由蔚王继续横行,危及社稷啊。”
“陛下!”秦迅没有秦俢那般善言辞,但是此时不忘根本,对乾泽帝叩首沉痛道:“臣在兵部多年,受梁仪善蒙蔽蛊惑,做了不少错事,军粮案,乾泽三年、乾泽五年,臣都随梁仪善去往庆东督管军粮,且在事后,收到过兵部粮大人命人送至府上的精谷和药材,臣当时不知,现在才知道,那是梁仪善用来裹挟臣的赃物,而这些精谷及药草乃是蔚王每次得手后回送给的梁仪善的,臣惭愧,未能提早发现揭发。还请陛下革臣之职,臣自当认罪伏法。”
话到此处,梁仪善逃不了要进刑狱,然而朝臣们不知,明面上身体不适的梁仪善已经在刑狱了。张松深叹一口气,曹忠抖出来的梁仪善已足够令其头疼,现在还牵涉皇亲国戚蔚王,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偷偷瞄了眼一言未发的大理寺丞展光前,见对方脸色沉郁,想必也不好受,当即暗自哂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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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女闭轩谋百日,终成佳品献贵勋,天降白鹿泣悲鸣,清泪深潭凝寒冰。……霓裳可补天孙巧,铁券难熔王者金。寒蚕到死丝方尽,犹化赤缕绣乾坤。独留废驿机杼响,声声似问未雪人。”
茶煮了几开,楚珩看着热汤沸腾,水从壶中溢出浇在杯池里。他的听觉却被那断断续续吟唱的声音吸引。
“多好的曲儿啊,奈何本王不解其意。”
楚珩百无聊赖,在琼琚楼待了大半日了,决定回王府,刚要起身,便听笛声悠扬,婉转袅娜似诉衷肠,琼琚楼的曲在这笛声应和中意境清明。楚珩似乎瞬间把这曲听明白了,拨云见日,眉宇舒展,他一甩宽袖,悠哉坐回圈椅中,装模作样的换上一副冷漠嘴脸。
半杯茶后,珠帘哗啦一声脆响,一身青色枫叶刺绣窄袖长袍,外衬同色翦霞半臂外袍,罗途明脚下生风,走到楚珩面前,单膝行叩拜礼。
“叩见璃王殿下。”
楚珩斜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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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不作声。
罗途明低着头等待主子发话,半晌过去了也不见动静,眼珠一转,“璃王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是观澜港出师不利,还是说你在瑞城被满城通缉的事?”
“……呃,殿下恕罪,属下敢回来见殿下,就是来将功折罪的。”罗途明被猝不及防噎得心口生疼。
“将功折罪?就是方才吹笛弄管?”楚珩并不买账,提起酒壶往杯中注酒。“鬼哭狼嚎,搅扰本王雅性。”
罗途明起身,接过楚珩手里的酒,恭敬的将杯子斟满。“殿下不要生气,虽然观澜仓的粮没有到手,但是我还是为殿下的带来了江南的特产。而且……我还顺道送了蔚王一份大礼。”
楚珩不解,只见罗途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楚珩打开看了,疑惑道:“曲词?”
“璃王殿下,这曲,配上这冤案,定能撕开蔚王在民间百姓心中的遮羞布,让他声名狼藉。”
楚珩思忖片刻后恍然,“本王就说这个曲子怎么似曾相识,又听得我云里雾里,原来是十几年前蔚王做下的冤案。”
“蔚王当年戕害宣中丝绸商宁家的女儿,宁家富甲一方,儿子还是宣中肃城知尹,也因此事得罪蔚王,最后宁氏一族全部被戕害。”
“是啊,有冤无处申,宁家老爷子精通音律,当时就把冤情契了曲,传唱永益城。”璃王回忆着当年事,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宁氏有后人,正在沿用此招?”
“属下不知是不是宁氏后人,但是宁家是儒商,在民间多行义事,曾经在宣中颇有威望,宁老爷子的曲也是当时一绝,民间本就侠士多,此次显然是有人利用宁老爷子当年的曲,想为宁家翻案。”
楚珩冷哼一声,“作首曲将冤情传唱出去,掀起民愤?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即便届时闹得沸沸扬扬,上达天听,你以为蔚王就做不到将此事压下?当年宁氏一族惨死,那宁老爷子的曲在当时喜爱者更多,然而最终宁一族全都赔了进去,也没能换回一个公道,这件事过去多年,死无对证,又能掀起多高的浪来,掀起来了,怕是半星浪花也溅不到蔚王的身上。”
“璃王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蔚王在朝失去圣宠,在野又引起民愤呢?”
楚珩这才想起方才罗途明信誓旦旦,说要送蔚王一份大礼。楚珩看向罗途明“那你又准备了什么大礼,能让蔚王彻底失去圣宠?”
罗途明轻轻拿起桌上酒杯,微笑说:“蔚王的粮食,送到庆东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要告诉正要去庆东巡查的五城兵马属司。不知他们看到蔚王在庆东祝城的三万府兵,会是什么的反应?”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多谢殿下赏酒,还是璃王殿下的酒味道好极。”
楚珩想了想,转眸瞥着罗途明道:“放心,事不成,我会命人把酒送到你坟前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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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泽帝心绪不宁,歪在龙椅上将睡未睡,邱侣小心翼翼,举了把小扇轻轻给乾泽帝送风。
一日过去了,朝堂上的事一直萦绕在乾泽帝心头,秦氏兄弟联合告发蔚王和梁仪善,一个是兵部正四品,一个是内阁从三品,都是大程举足轻重的朝臣。而今梁仪善还被扣在刑部,审讯结果未知。蔚王没有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昨日朝堂风声。乾泽帝不好直接找蔚王询问,庆东醒茶港和蔚王的关系,乾泽帝一清二楚,甚至曾经,乾泽帝也依赖过这层关系。
“邱侣,”乾泽帝声音微沉,“朕是不是老了?”
“陛下,您这是打哪说起的啊。”邱侣宽慰道:“陛下万岁,按这个数来说,陛下离老,还远得很呐。”
“你知道,往日遇到同样的事情,朕绝不是今日这般优柔寡断,梁仪善毕竟是兵部的人,朕最忌讳军方和朝中官员有过多牵扯,更何况那还是朕的表兄,是朕给了他亲王之尊。贪色敛财,仗势欺人的事情,没捂住的多多少少也传了一星半点到朕耳朵里,那些朕可以装作不知道,若他和梁仪善之间交易不止于此……”乾泽帝摇摇头,“这个亲王,他也算是做到头了。”
邱侣清楚,乾泽帝宠蔚王,可以容忍其为所欲为,但是结党营私,觊觎权力却是不行的,尤其是军权,那是乾泽帝不可触碰的底线。
乾泽帝捏了捏眉心,想到朝堂上人们提及了沈尘寄,此人自天元十七年突然病倒,之后卧床多年,这封没有提交上去的奏疏,他儿子沈溟究竟知道不知道呢?想到这里,乾泽帝决定还是要见一见沈溟。“罢了,去把五城兵马属司的沈溟叫过来。”
邱侣领命,刚要退下,殿外内监来报,“陛下,五城兵马属司副都督顾大人求见。”
五城兵马属司自天元十九年沈溟父亲沈尘寄去世后,便再无首领都督,而今只有顾羌行一个副都督统领属司所有事务,其下设了三名千户总镇,负责永益城及永益周边几城的巡防,沈溟就是三名千户之一。因此去江南做巡按御史的时候,顾羌行走不开,但是沈溟却可以。
“顾羌行掌管永益中部五成安危整日如履薄冰,他能进宫,想必是要事。”乾泽帝挥手,示意邱侣先让人进来。
顾羌行叩首禀报:“陛下,年节前中部五城巡防勘察完毕,都做好了布防和加强,臣依照旧例前往庆东巡查,发现庆东有异!”
顾羌行武人性格,为人干脆,说话也言简意赅。
乾泽帝听后难掩惊诧,“有何异常?”
顾羌行不言。
乾泽帝侧目看了眼邱侣,邱侣会意,屏退殿内所有人。
顾羌行抬头,直起身,开始祥奏,“陛下,庆东发现一批自江南运来的精谷和药材,整装押运,被属下人马拦截,属下见粮食虽是精谷,但是成色不一,像是自各地汇集而来的。押运之人被臣扣下,经过盘问,得知此粮是要运往庆东以南,祝城和淮城交界处的一片深山。”
“庆东以南的深山?深山里有什么人?”
顾羌行再次沉默。
乾泽帝神情凌然,盯着顾羌行鼻尖,似是要将人看穿。
“陛下,”顾羌行终于憋出句话,“沈溟此刻在庆东待命,臣请用兵,去庆东深山一探究竟。”
乾泽帝心底已经确认庆东有人私自屯兵的事实,他问顾羌行,“你是要用兵马属司的兵?为何不直接让朕调派庆东守备军,岂不是更方便?”
“陛下,五城兵马属司虽对庆东守备军有巡查之责,却无调派之权。用起来,怕是多有不便。”
“你究竟还在那群押运军粮的人嘴里,问出了什么?不必管他是不是随意攀咬,也不管他有没有证据,你只管告诉朕。”
“陛下英明,”顾羌行再次拜下去,“此事怕和蔚王有关。”
乾泽帝怒极反笑,明知故问道:“与蔚王有关,那又关乎庆东守备什么事?”
“陛下,这批粮在庆东来去自如,只怕,庆东守备就是看在蔚王的面子,才未干涉。”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当啷一声,御案上的镇纸摔落在地,蔚王果然还是有这样的野心,外戚篡权,乾泽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自己信任的表兄蒙蔽。
怒气未消,但是帝王威仪使得乾泽帝冷静下来,“顾羌行,兵马属司的兵,你打算带多少去庆东?。”
“臣请用兵一万。”
一万对三万,看来顾羌行等人不打算强攻,乾泽帝立即道:“朕准了,但是你要记住,朕最终,还是要看证据。”
顾羌行明白乾泽帝深意,这也是沈溟留在庆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