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大道已成身终陨
作品:《师姐她总是喊打喊杀》 岁晚的脑子浑浑噩噩的,没力气去参与他们的争辩,三步并上两步的上前走,之前笑话逍遥山是个山墩墩,还没人家青云山一半高,可此刻岁晚却觉得格外漫长。
还未到山顶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的脚下越来越沉,汗出得也越来越多,眼前黑了又明,好几次都是慕回和云初在身后扶着她才没有一头栽进泥中。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要再快一点就好了。
师父,师长,师兄,师姐……
到了山顶,宗门的大门已经破碎不堪,门上“逍遥宗”三个大字的牌匾被摔在了地上一分为二,上面沾满了血渍。
“师兄!”
石门的最上方吊着一白色的人影,绳索绕在他的颈部,挂在了山门仅剩的一块碎石上,在岁晚出声的那一刻裴述起身先她一步将璟文抱了下来。
璟文的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如雪的白衣被染成血红色,在他落地的一刹那,云初和慕回跑了上来,抱着璟文的尸首痛哭。
裴述被撞得踉跄,站稳身形后垂眼看向他们,眼里滑过哀伤。
岁晚擦了泪起身,一步步上着台阶走向大殿,曾经的座座殿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血腥的气息。
清真端坐在大殿门前,双腿盘起,眼睛闭着,整个人祥和安宁,岁晚失神地蹲下身,为他拂去面上的血污,低眸看向他手中的断剑,瞬间泣不成声。
清真可是剑修啊!
那个对自己的剑绝对自信的剑修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师父你不是仙吗?!你最骄傲的不就是手中的剑吗?!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仙吗?!仙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师父你醒醒啊!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求求你了,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她跪倒在地,双手深插入这焦土之中,仿佛想要抓到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抓不住,声音从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低喃,“求求你们回来……求求你们……”
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死寂。
岁晚起身,眼神空洞地环顾这一片废墟,往日生活的场景似乎在眼前重现。
他们爱闹,小时候总是被师父罚跪,一跪就是一天,师长会心软地给他们打好饭,横眉竖眼地放在他们面前,说着指责的话,可手上为他们剥鸡蛋的动作却从未停过。
他们也不爱学习,总是逃课,很多次都是璟文捉他们回来,因为璟文最了解他们会去哪,每次都一抓一个准。
年纪小的只负责玩和闹,年纪长些的会默契地为他们兜底。
岁晚看到这些画面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可眼睛一眨,面前的美好又变成了如今的噩梦。
曾经的师兄弟倒在血泊之中,面目扭曲,死不瞑目。
曾经嬉戏玩耍的场所如今变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地。
她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揪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曾经的一切美好在此刻化为灰烬。
岁晚难耐地捶着胸口,泪水无声地滑下。
天边却霞光万道,云消雾散。
她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被一双手扶住,岁晚没有看他,淡淡地甩掉了他的手,步子踉跄地向前走去。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过,眼神从绝望逐渐变得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躯壳。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世上圆满之人那么多……为何就偏偏落我一个……”
“为何对我……这般不公平……”
她麻木地向前走,泪水无声地流,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她看向天边的光亮,手中化剑,捏诀建阵,身体缓缓升起。
“以我身入阵,送你们最后一程。”
修仙者死后肉身不散说明执念未消,而岁晚正是用自己为阵眼抚平他们的怨念,送他们走向该去的路。
此阵为,渡引。
渡引需三人合力,可如今她却强行一人完成,必会透支体力和气力,危险的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但岁晚顾不了那么多,她真的太痛了,她必须做些什么来掩盖她心中的痛。
裴述起身想拦她,却被强大的灵力反弹,在地上摩擦数米远,他半跪稳住身形,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眼喊道:“师姐!你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了这个阵的!快住手!”
阵风让她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咒,这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阵法。
“师妹!”
慕回和云初抵着阵风前来,皆挥剑上前。
“师妹快住手!”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咒文围绕着她的周围,金光为她镀了一层神性,地上的灵魂皆从尸体剥离,缓缓飘向她的脚边,皆虔诚跪拜。
“今以吾身入此阵,渡尔等往黄泉,急急如律令!”
那些咒文化作金光,注入每个魂魄之中,岁晚收指,那些魂魄紧接着便随风而散,阵风停止,她也缓缓闭了眼下落。
肉身消散,便只剩下这一片断壁残垣,死寂而又绝望。
这些美好啊,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原来上天给她的命运啊。
就是从一无所有再到一无所有。
她从不信命。
可现在,她信了。
*
绥历三十四年,凛冬。
在望月一隅,有一山间小屋,寒风呼啸,偶尔有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树枝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低垂。
沈枝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上有一层薄纱掩着,素手顺着眼睛的轮廓轻轻抚摸。
正巧有一女子端着热水盆进门,看见她醒着语气间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太好了你醒了?!”
沈枝秋听着她的声音,哑声问道:“你救了我?”
“是啊”,那女子拿着热毛巾替她擦拭着手,“我在山间打猎的时候看见你躺在水中昏迷便把你救回来了,我可为了你请了许多郎中呢,他们都说你活不了,可我偏不信,日夜为你祈祷,见你醒来想必是佛祖显灵,不行,我要再去拜拜还愿。”
沈枝秋听见一阵脚步声,想必是她出了这间屋子去了另一间,她虽看不见,但耳力极好,摸索着东西也出了这间屋子。
“诶你出来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
沈枝秋扯了扯苍白的唇,哑声道,“不是说要还愿?我这个当事人来难道不是更显诚意?”
沈枝秋在她的搀扶下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
我从不信神佛,因为你实在不作为。
满门被灭时未见你现身,此刻我却要虔诚地跪你。
你若真能听见我的祈祷,能否以我之命,换我家人安在。
……
“枝秋!快走!”
“师姐——!”
“沈枝秋,你一直是为师心中的宗门天骄,带着逍遥宗的信念,活下去!”
“为我们,活下去!”
“活下去!”
“……”
这些声音盘旋在她的耳边挥散不去,沈枝秋蓦地睁眼,像是溺水被人救起般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怎么了?”
沈枝秋被她扶起来,她只轻轻摇头。
“我叫淞淞,雾凇的淞,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枝秋,树枝的枝,秋天的秋。”
“沈枝秋,真好听的名字,你可有父母兄弟?家又在哪?”
“都不在了。”
淞淞愣了一下,“那从此这就是你的家,我也是孤独一人,有你来了我也能有个伴儿,你可愿意在此将就住下?”
沈枝秋回以一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无以言报,家中若有杂务,尽可交与我来做。”
淞淞笑道:“甚好甚好,往日我俩就可以一起咯!”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你今年几何?”
沈枝秋一顿,“今已二五。”
“我今年十九,该叫你一声姐姐。”
沈枝秋瞬间哑了声,只笑笑点头。
二人之后真如淞淞说的那般一起过日子。
她会打猎,每次打好猎都会将肉和皮毛拿去山下的集市上去卖,沈枝秋厨艺极好,每次淞淞买了菜上山都会让她做饭。
沈枝秋眼睛看不见,但好在修仙者自由的天赋便是耳力极好,这让她很快适应没有光亮的日子。
谁也没有过问对方的过往,但二人中间却未曾有过隔阂,淞淞会跟她讲她遇到的趣事,沈枝秋会认真听着,听到兴时会笑着评价两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寡言,但好在淞淞活泼,二人正好互补,从未有过尴尬之处。
但好景不长,美梦做多了,噩梦便会蜂拥而至。
绥历三十五年,春。
昨日淞淞下山采买,便再也未回来。
沈枝秋从醒来起便没有离开这个院子一步,如今淞淞迟迟不归,她必须要下山一趟。
她拿起来了帷帽,披了件披风在身上便匆匆下山。
她看不见,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了多少个跟头吃了多少泥脚下才感觉踏上了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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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山时,她身上已泥泞不堪,脸上和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划伤,裙摆被染上了污渍,可此时距离她刚下山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有余。
来到了陌生的集市,可这里却没有淞淞跟她说的那般热闹,甚至说没有一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混合着草药焚烧烟熏味和死亡的气息。
她摸索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面前一阵喧闹,她凭着声音走过去问道:“敢问发生了何事?”
那阵喧闹一下子便停了下来,有一男子颤抖着声音跟她说,“你……看不见?”
沈枝秋点头。
“如今瘟疫横行,姑娘,你快些走吧。”
“那你可曾见过一女子?那女子比我矮一些,性情豪爽,经常来此贩卖猎物。”
“……”
那阵喧闹声又重新起来,但却无人应答她的话。
沈枝秋急了,但她只能拼命地形容和用手比划。
“姑娘,你说的是淞淞姑娘吧?”
一个老者咳嗽着应着她的话。
“对对,老人家,您认得她?她如今在哪?”
沈枝秋听见对方叹了一口气,似乎酝酿许久才说出口,“她染了瘟疫,应该是被官府送往城外烧了。”
沈枝秋的耳朵一下子便听不见了,本来以为自己找到的欣喜也在此刻被突然浇了一桶凉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来的,回过神来时自己便站在了荒芜一人的街道上。
她手中施法开了天眼,这是透支寿命的法术。
但沈枝秋却顾不得,她心里想着,就让我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
曾经繁华的市集如今成了一片死寂,摊位上堆着腐烂的蔬菜和水果,蝇虫在周围嗡嗡作响。
尸体被随意放在路边,裹着破旧的草席。
她转身往回走着,从毫无生息又到了方才的喧嚣。
医馆人满为患,人们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角落里一对母子紧紧相拥,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中,不过二三岁的稚童,她的眼睛闭着,母亲的手紧紧握着孩子的手,低声抽泣着。
沈枝秋一路走向城外,看见守卫皆戴着布巾遮住口鼻,偶尔有马车路过,上面堆满了裹着草席的尸体,上面盖着一层白布,准备运往城外的乱葬岗。
夜幕降临,城中却始终笼罩着死寂,它的上方像是笼罩着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这座城的命门,让城中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沈枝秋手中化剑,脚下轻跃登上城门,对上守卫疑惑的目光,沈枝秋只手轻轻一挥,为他们下了一剂安眠香。
她手中结印,口中念诀,很快一个巨大的罩子便笼罩整个望月。
沈枝秋握紧了剑柄手中一挥,一声哀嚎便划破天际打破了这寂静。
古有记载,有一种怪物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所到之处水源枯竭草木凋零,常伴有疫气,方才观望之时她便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个蜚喜夜间出没,她只能硬生生挨到晚上去捉它。
蜚睚眦必报,沈枝秋静静地站在城楼之上等着那妖兽来寻她。
“方才是你的剑气?”
它怒吼。
沈枝秋不想跟它过多言说,举了剑便去刺它。
“自不量力。”
那妖兽修为甚深,一来一回竟然不分伯仲。
“我看出来了,你大限将至,何必跟我在此浪费时间。”
它依旧吼着,它不是傻子,看出来了这人是来杀它的。
沈枝秋咬破手指眉心一点,血气划过剑身,刹那间发出耀眼的红光,“离字,星火燎原。”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必须必须尽全力。
蜚见势不妙要逃,可终究快不过她的剑。
剑身划开它的身体,伴着火光血液四溅。
沈枝秋扔了剑双手结印建阵,那些血液融入到了阵中化作了阵法的一部分,她口中念诀,用尽自己最后的气力让阵法扩大至全城,最后与这座城融为一体,发出瞬间刺眼的白光。
“我以吾身化阵,佑望月百年安平。”
话音落下,她的体内涌出澎湃的灵力分散到城中各处,五彩的光芒照耀天际。
沈枝秋惊讶着自己体内汹涌而出的灵力,她瞬间便明白了,眼角划过泪。
原来你是我最后的情念。
既如此那便让我换一种方式陪伴你。
弥留之际,她似乎看见了一道曙光,光中站着一人,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枝秋,这便是你的道。”
“你割舍不掉的情,便是你手中之剑、心中之道。”
“不愧是为师心中不二的宗门天骄,你没有让为师失望。”
终此,大道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