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将医

    挽娘说的在理,杜存荀静下来琢磨半晌,后知后觉年楚那日说要一起住的许诺多半是哄她,但更多的担忧她不好跟挽娘提及,于是一挥手,“罢了,心上人靠不住也无妨,赎出来了天地广阔,她爱去哪去哪,与我同住一屋也好,嫁出去相夫教子也好,到处游历逍遥自在最好。”


    刚好水烧开,往外撑得木盖轱辘作响,杜存荀掀盖舀水倒进浴桶,又为挽娘捧来一身衣裳,劝挽娘放空脑袋先洗澡,她就在门外守着。


    等挽娘换好新衣裳,杜存荀为她整了衣衫,盖住她脖颈上的掐痕,又为她铺了些脂粉,遮住脸上的淤青,瞧着找不出破绽,便直奔陆府。


    路上遇见巡夜的官兵,杜存荀轻车熟路躲过,挽娘也不多问,默默跟上。


    绕过陆府大门,杜存荀带着来到一侧隐蔽偏门,勾起手指往木板门上一直敲。


    声音不大,好一会儿才敲来季庄。


    季庄急匆匆拉开一条门缝,见是杜存荀,顿时愣住,“你……”


    杜存荀把挽娘往前一送,转身要走,“我再出去一趟。”


    季庄拉住她,“夜里有宵禁......”


    转回来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大夫,你躲宵禁可比我熟练多了。”


    多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季庄怕被发现,没有提灯,看不清路,小心翼翼走得十分慢。她跟在他身后,哈欠连天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偷偷摸摸犯宵禁去见急病的百姓,不管前来敲门求医的人是好是坏,也不告知她一声。


    谁也别说谁。


    “姜国之所以设宵禁,就是因为夜间盗匪流氓多。你就算不被巡逻的官兵抓到,也难免碰上几个穷途末路的匪徒。”没好气回他,“以前是你运气好,如今惹上顾怜,你当真以为你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回府?”


    “你自己冒险,搭上的却是我的酬金。”懒得再与季庄翻旧账,动动肩膀挣开他束缚,“我去去就回,不必为我留门。”


    季庄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年最深的秘密已经暴露无遗,不然杜存荀不会找到这扇门还一直敲。这扇门废弃已久,别说陆行,就连一直住在偏院里的挽娘和陆辰竹都忘了它的存在。


    但不等他多问一句,杜存荀已经利落关上门,并且找东西在外面卡住了门锁。


    季庄推了几下没推动,杜存荀轻快笑声渐远,“别想着出去了。今夜我不在,就是皇上驾崩了也不关你的事。大夫今夜必须好梦。”


    季庄:“......”


    刚打算转身去问候挽娘,门却又突然打开,面前蹦出一只剔透糖兔子,“差点忘了......大夫,我还给你买了糖,记得吃。”


    季庄手忙脚乱接过竹签,来不及道谢,杜存荀又一阵风似的带上门卷了出去。


    晚饭没吃,杜存荀肚子饿得直叫唤,只想快快取回倒插在霍景胸口的黑羽剑,再捡回挽娘被抢走的那些铜钱和碎银,最后去云想楼点上一桌酒肉,和年楚说说话,温香软玉里做个好梦。


    谁知才走到当铺门口,就被吓得一激灵。


    有人。


    悄无声息的一个人。


    那人立在巷中,一袭白衣,正垂头执帕认真擦拭黑羽剑。


    杜存荀从不信神佛,也不信鬼怪,凝神一直等到那人抬起头来。


    桃花眼,阴柔面。


    正是黑风寨寨主顾怜。


    顾怜貌似等她多时,见眼前无声无息冒出一个人来也不怕,反而朝她勾勾嘴角,露出一抹示好的微笑,手中黑羽剑在月光下映出一道冷光。


    杜存荀想起挽娘的遭遇,眉头一蹙,“你干的?”


    她本以为霍景是为了报复季庄和陆辰竹才从挽娘下手,可霍景不是黑风寨的人,现在顾怜又如此巧合出现在这里,前因后果便完全变了样。


    “霍景侵扰弱妇,尸身我已经叫人给烧干净了,姑娘不必担心。”顾怜避重就轻,捏着黑羽剑步步向前,“黑脸性子急躁,先前多有冒犯,我已经罚过他,姑娘若还是气不过,大可将他碎尸万段。”


    顾怜一字一句,说得不紧不慢,说完刚好停在她面前,“听闻姑娘护季庄一个月才得一百两白银,我出更多银两,姑娘将季庄交给我,如何?”


    杜存荀立在原地,接过他双手递来的黑羽剑,知道他不想和她交恶,于是也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已经答应了季庄,这个月会护他平安无虞,还请寨主知难而退,别碍着我糊口。”


    “姑娘大可开个价钱。”顾怜笑。


    杜存荀知道顾怜财大气粗,故意不去看他那双势在必得的眼,“季庄无辜,他不曾与沈氏有染。”


    顾怜立马笑不出来,“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你说的又何曾不是一己之见。”杜存荀后退一步,转身要走,“你和季庄之间的恩怨,我不知你为何要扯上挽娘,但你若是还要对挽娘使一些下贱手段,那就别怪我对沈氏下手。”


    “你敢!”顾怜上前一步,气急败坏扣住杜存荀右肩。


    杜存荀旋身将肩上束缚挣开,并在顾怜手腕落下一圈微不可见的血痕。如果力道再大些,只怕整只手会就此断掉。


    “寨主大可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顾怜心知面前女子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冷静取出帕子将手腕缠好,双眼警觉上视,没再轻举妄动。


    杜存荀见他识时务,反倒记起还有件事没干,于是朝他伸手,“挽娘典当得来的银子,交出来。”


    顾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仿佛在说他怎么可能会顺走那点钱,脸上却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辛苦姑娘自己去捡。天黑了,记得趴低些,不然看不见。”


    顾怜气定神闲将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品咂,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华美折扇轻轻摇着,“这夏夜还怪闷热的,巷子里也吹不进来风......既然姑娘无意帮我,我就先回去纳凉了。”


    “此前的事情我不与姑娘追究,若姑娘改主意了,我随时恭候。”顾怜越过杜存荀,头也不回离开,“但要是姑娘为了这几两碎银非要与我对着干,我也乐意陪姑娘玩一玩。”


    杜存荀不听他废话,侧身走进窄巷,蹲下来老老实实摸了一手黑泥,一个铜板没摸到。


    杜存荀:“......”


    真他爹的讨打。


    顾怜走出没几步,身后追来一阵迅疾拳风,矮身躲过一掌,再展扇拦住一剑,随即步步后退,步步防。杜存荀掌掌往他身上招呼,杀意盈满双目,却是抹了他一身黑泥后迅速掏走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一溜烟跑了。


    顾怜一把扔掉被黑羽剑啃烂的折扇,咬牙切齿,“......疯子。”


    ——


    季庄还没睡,听见声响下意识往墙上看,果然看见杜存荀不走寻常路,翻墙落了地。


    杜存荀洗干净手,就听季庄打开房门,一脸凝重走向她。


    他竟然还没睡。


    这下就麻烦了,她只想顺道回来洗个手再去云想楼,毕竟扒脏了年楚的窗棂可是要被骂的。


    “大夫还不睡?”杜存荀问。


    “挽娘说不出话了。”季庄拿出一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挽娘娟秀的字迹,看样子是季庄问她一句,她就将回答写到纸上。


    杜存荀觉得不对劲,赶紧接过来仔细看,看完才知道挽娘从一开始就被霍景往嘴里塞了药以防她大声呼救,后来挽娘与她说话时的异样声音并不是哭哑了嗓子,而是那药已经将她咽喉腐蚀。


    可惜那时候的挽娘和她一样,以为是哭了太久,声音才变得嘶哑。


    她以为休息后会恢复如初,但回到陆府见了季庄,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存荀攥紧了拳,“你能解吗?”


    季庄摇头,“太迟了。”


    “辰竹知道吗?”


    “挽娘回来时,他已睡下了。”


    杜存荀把从顾怜身上搜来的钱袋扔到院中石桌上,久久没有言语。


    ——


    第二日晨光熹微,杜存荀早早起床想趁采药之前出门一趟,就听身后吱呀一声,挽娘推门而出。


    挽娘眼眶红肿,不用说也知道回房后接着哭了一夜,杜存荀上前轻声向她问好,问她嗓子如何了。


    挽娘苦笑着摇摇头,从袖中取出提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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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纸笔,在纸上问杜存荀能否借她二两银子,她想去买吉福楼买份紫花糕。


    拜夏恭为师,除去束脩,还要备上他爱吃的紫花糕。


    夏恭德高望重,所收受的束脩也与其他夫子不同——除去寻常的十条腊肉,还需要备上他喜爱的紫花糕。


    挽娘虽手头拮据,但也知此规矩,未筹到足够银两绝不会让陆辰竹贸然去拜师。


    但这紫花糕是吉福楼的招牌,不仅选料考究,制作也是耗时耗力,因此一日只售卖百余份,有价无市。


    夏恭虽不与他明说要吃紫花糕,但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挽娘绝不会让陆辰竹在束脩上就与其他弟子分出差异。


    杜存荀自然也清楚这项不在明面上的规矩,于是掏出顾怜的钱袋子,“这是我昨夜从那歹人身上搜刮来的银两,买一份紫花糕足够了。”


    挽娘接过钱袋就要出门,刚好季庄睡眼惺忪开门走了出来,见状劝她,“拜师一事不必如此着急,夏夫子一字千金,不会反悔。”


    季庄心里也有愧,他知道因为陆辰竹的病,让陆辰竹进学已经成了挽娘心中最深的执念。或许他应该打点好一切再告诉她,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能免遭昨晚的伤害。


    意料之中,挽娘这次执拗得出奇,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非要今日带陆辰竹去拜师。


    “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去帮你买回来。”季庄说。


    杜存荀心里一紧。季庄要去,她自然要跟着。吉福楼的人嘴不把门,万一认出她,在季庄面前抖出她的脏事,季庄不知道又要怎么看她。


    再说这吉福楼的糕点一份难求,队如长龙,季庄老老实实去排队,怕是等到天荒地老都轮不到他。


    不如叫她一个人去。


    “大夫,你留下安慰辰竹,我去买。”


    离开陆府偷摸绕进吉福楼后厨,杜存荀一掀帘就碰上了一张熟面孔。


    冯二见到杜存荀很是亲切,不动声色支走其他打下手的杂役,笑呵呵迎上来,“杜爷有何指教?”


    杜存荀把刚刚好的银子递过去,“来一份紫花糕。”


    “今早的卖光了。明儿再早点来。”冯二把银子推回去,双臂枕在桌上凑近了盯她,“许久不见你踪影,如今在哪高就?”


    杜存荀就当没听见,多推出去一个银锭,“帮个忙,再做一份。”


    冯二将汗巾往肩上一搭,“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干活。”


    他不依不饶,杜存荀不好一直装傻,“怎么,想跟着我混?”


    “就问问。”


    “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干。”


    “这吉福楼哪里待你不好,你非要跟着我走。”


    “那自然是跟着杜爷走才能出人头地。”冯二殷勤地给自己拖来一张凳子坐下,“那算命的可说了,你这命数好,干什么活儿都招财。”


    “之前你在这儿跑腿,闷声发大财,别以为我不知道……”冯二伸出食指点点桌面。


    杜存荀私藏糕点,转手卖给出高价的贵客,自己捞了一笔又一笔,后来掌柜发现端倪,查了好些日子,才将她撵出吉福楼。


    “你少翻我旧账。”杜存荀瞪他一眼,没心思再与他周旋,“这忙帮不帮?”


    冯二公事公办,“不能帮。你走之后,掌柜日日查账,我今早帮你,明早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杜存荀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抓起银子头也不回出了吉福楼。


    还没回到陆府大门,杜存荀就听见了陆辰竹在呜咽,“……都怪我......娘喜欢的镯子没了,声音也没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


    应是一觉醒来,发现挽娘成了哑巴。


    那哭声听着揪心,杜存荀不知如何面对里面的悲怆,于是在墙下磨蹭了好久,一直等到季庄出门。


    “辰术怎么样了?”


    “已经不哭了。”


    “今早的紫花糕卖完了,我没买到。拜师只能推到明日了。”杜存荀歉疚道。


    “无妨,辰术还没准备好,拜师的事情先放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