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罪臣夫妇互换日常》 *
火光之中,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曾经的夫人小姐们,纵是落魄至此,衣衫褴褛神色憔悴,依然是一等一的好模样。或是端庄大气,或是天生丽质。
那都护精明而邪气的目光恻恻,迸发出让人很不舒服的掠夺之色。
南嘉有预感,对方绝非善类。
霍家这一家子拢共两个男丁,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太小。如果真遇上什么事,他们这些妇孺顶什么用,那些差役也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和强权抗争。
那都护的眼神已经定在她身上,一步步走近,“你是霍潜的女儿吧,本官与你父亲是旧相识。”
闫怀安被人拦着进不来,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些急色,“大人,她是林家二姑娘,霍家已与定国公府结亲。”
“林家的姑娘?”那都护看着南嘉,目露狐疑之色。
南嘉微抬起下巴,作骄傲状,“我父亲最重信义二字,哪怕霍家被抄家,还是守诺将我嫁过来。大人此番上京若是见到我父亲,烦请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一切都好,定不负他老人家所托。”
霍家倒了,林家还屹立京中。以定国公府的尊崇地位,这人就算是掌管一方,也不太可能轻易得罪林家。
那都护明显有些犹疑,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大笑起来,“原来是林家侄女,好说好说,本官定会将话带到。”
众人听到他在攀交情,还当他被定国公府几个字所震慑,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盯着南嘉,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这般的肤色如玉雪,容颜赛月华,还真是让人心痒得厉害。
可惜姓林,否则……
“贤侄女,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若是嫌闷得慌,不如出去透个气。”
这是想把她支开!
南嘉告诉自己,她与霍家人才刚认识,更谈不上什么交情。如果她想独善其身保全自己,此时听话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可是她一走,这些人还能活吗?
于古代而言,女子贞节大于天,若是失了节,就算是别人不杀她们,她们也无颜再苟活于世。
救人一命造不了七级浮屠,但一定能安抚自己的良心。
“大人,霍家罪无可赦,已遭陛下厌弃。你若再逗留于此,难免被人揣测,若是陛下知晓,怕是也会心生不喜,还请大人三思。”
“本官确有三思,一思打压之恨,二思夺妻之痛,三思今日之缘。”
听这意思,他和霍家不仅有仇,且还是大仇。
南嘉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她的目光和拦在外面的闫怀安对上,对方朝她轻轻摇头。这个动作她明白,应该是让她不要掺和。
这时那都护一个眼色过去,即有两人去拉沈氏。
沈氏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目,响彻整个柴牢。
他玩味地问道:“沈二姑娘,你可还认得本官?”
“你……你是孙……孙将军?”沈氏认出了他,哭着求饶,“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将军,还望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
“难为沈二姑娘,还记得我孙从彪。”孙从彪微俯着身,“本官记得清楚,当年你沈二姑娘何等的高傲,我诚心求娶,却被你百般奚落。你说本官长的獐头鼠目,简直是不堪入目。还说本官低贱污糟,与你提鞋都不配。”
“我……我……”
沈氏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当年她心高气傲,一心想入国公府,根本看不上其他人,何况是个草莽出身的虚职将军。
若早知有今日,她那时无论如何也不会逞一时口舌之快。
她泪流满面,惶惶而戚戚。
孙从彪只觉快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霍家也有今天。
“我孙从彪十三岁入军营,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南中大战时更是军功累累,却因霍国公的几句话,让先太子猜忌不喜,只给了我一个抚威将军的虚职。可惜霍国公死得早,看不到你们霍家有今日,也看不到本官有今日。”
“这些事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氏的哭声让他越发兴奋,“这些年我无时不刻都想着你,今日本官就和你好好叙叙旧。”
南嘉睨向角落那堆干草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仍旧像个活死人。
因为自己犯的罪而连累所有的亲人,如今亲耳听到亲人被欺辱,也不知此时此刻,那人可曾后悔?
谁作的孽谁来还,谁的亲娘谁来救。
“换!”
几乎是在她陷入黑暗的同时,形势发生大逆转。
孙从彪看着直抵自己喉咙处的刀尖,恼怒自己的一时大意和不妨,才被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所制。
而那被夺了刀的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以为刚才自己见了鬼。
“大人想叙旧,那我就陪大人好好叙一叙。”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杀气。
“当年你投军时被林家赏识,与霍家也算是有些渊源,不知你这旧,是想从哪里叙起?”
孙从彪竟然是林家的人!
南嘉有些想不通,以林家和霍家的交情,这人竟然还敢起这样龌龊的心思,难道不怕得罪林家吗?
“不愧是林国公的女儿,确实有几分本事。”孙从彪被夜炁的气势所震,更是又惊又恼,“只是这旧得由霍家人来与我叙,还轮不到你?”
“我如今也是霍家人,自是可以。”夜炁手往前一送,刀尖又逼近一分,“你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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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打压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当年你任伐南军云骑都尉一职,奉命领兵攻打不通城,占城后以捉拿前朝余孽之名烧杀抢掠中饱私囊,犯下累累罪行,论罪当斩!”
说完,他刀尖一挑,利刃从孙从彪的耳畔掠过,殷红的血瞬间冒出来。
孙从彪捂住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敢伤我!”
“有何不敢,大人应当记得林……我父亲为你作保时说过的话,若你敢再行滥杀无辜之事,他必亲自手刃你。”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字字都带着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杀伐果决。
孙从彪瞳孔猛缩着,目露凶相。
一个闺阁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难道是国公爷故意透露出来的?霍家出了事,林家却还是将此女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他能有今日,自然知道如何伸屈。
当下换了软和的语气,“贤侄女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忘。”
“大人还记得就好。”夜炁将刀一扔,背手而立时,那浑然天成的气度令人心惊,“这驿站太小,怕是会委屈了大人。大人一路奔波,何不另寻宽敞舒适之处,好生歇息一晚?”
孙从彪面色变幻着,权衡了好一会儿,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贤侄女体贴本官,本官进京见到国公爷,定当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他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夜炁。
一切归于平静后,细碎的哭声渐起。
有差役想进来,被闫怀安用眼神制止住。他对伍驿长耳语几句,伍驿长离开后不久,其妻王氏提着油灯进来。
油灯的光如豆大,晃得人影绰绰。
所有人的影子都在晃动,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声无息的变化中,有人不知何时各归各位,各自回到各自的身体中。
王氏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
“我熬了一些菜粥,几位要不要对付一口?”
南嘉有所打算,亲近地握着王氏的手,道:“有劳婶子了。”
王氏连说不敢当,看她的目光满是敬佩。
这姑娘出身国公府,瞧着娇弱媚气,却不成想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着实让人佩服。我当家的说,姑娘有心机有手段,行事不输男子,哪怕是一时落难,将来也会出头之日。”
他们佩服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便宜她不想占也得占。
她少不得要谦虚一下,“我也是被逼无奈,眼下我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能活命。此一去山高水长,不知还有多少磨难等着我们。我瞧着婶子是心善之人,不知明日可否给我们备些上路的吃食?”
说这话的同时,她将两颗金豆子塞到王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