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太脆
作品:《给反派介绍黄昏恋后》 徐南方的小摊前,依旧排着人。
与之前不大相同的是,大家不再只围着他一个人打转,其中好几个直奔周请。
周请在自己的小马扎上坐下,小桌上放着几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其中一人打开一看,筷架精美细致,釉色均匀,最令他们惊喜的竟然是青花。
青花的发色非常漂亮,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用的一定是矿物颜料,而非科技狠活。
他摸了摸筷架的线条,平滑、顺畅,比料想中精致许多。
徐南方与有荣焉,在家的时候他已经惊叹过了,倒不是在他这个熟悉瓷器的人眼里周请的作品有多惊人,而是因为周请做的竟然是青花瓷。
听周请说,他没有拍图,而是徒手勾勒。
他之前一直练习线条,原来为的是做陶瓷。
“太漂亮了。”有些人家里讲究,喜欢餐具成套,那人合上盖子,“不知道能不能再做些碗盘,我想凑成一套。”
整套餐具耗时耗力,周请摇摇头,婉拒:“我现在的水平恐怕做不好。”
那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盒子回到队伍中,时不时取出来看一看。
两百块,这钱花得值。
头一天没订货的人见筷架好看,又能给徐南方和他朋友捧场,纷纷跑来订购。
可惜周请是做一休一,今天不接单,之后再议。帮徐南方调完色后,他独自坐在旁边练习线条和拉坯。
青年像不知厌烦,同样的动作重复千百次也不腻。
快中午了,那位老人还是没来。
徐南方问周请想吃什么,周请想了想,指着那边的小吃摊:“酸辣粉。”
两人加上秦越和保镖,一张小圆桌刚好坐下。
保镖有些拘谨,这是他们第一次和主人同桌吃饭。周请实在太热情,令人无法拒绝。
徐南方点了一大桶辣翅配冰可乐,招呼大家一起吃。
吃完当天下午,周请的肚子总是咕咕叫,偶尔绞痛,之后没多久,他的脸色隐约发白。
这时候,老人姗姗来迟。
徐南方看见的那一头熟悉的白头发,目光下移,停留在老人的脸上,眼瞳惊讶地放大。
老人走近,扫了他一眼,不认识一般,只对周请笑道:“小伙子,我昨天的小碟子做好了吗?”
周请将四四方方的布艺盒子取出来,递给老人,“您看看。”
小小的蜻蜓落于圆圆的荷叶上,灵动精巧,又不是童真可爱。
釉色均匀,看得出很薄,这绝对不是直接将器物放进釉料中,而是吹上去的。
“不错。”老人翻看后面,“怎么没有落款。”
周请曾经也想找人设计落款造型,可上辈子的师父说,现在十个人里面八个都自称大师,款不款的没有意义。
真正的款,是手艺,是在瓷器上的造诣。
若能做出巧夺天工的器物,这才是真正的款。
于是周请就养成了习惯,会在青花分水时在某个图案中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记号,像逗号,又像太中的一条阴阳鱼。
他指了指蜻蜓翅膀,“您看这里。”
老人虚着眼睛,实在看不见青年所指的地方和其他有何不同,从兜里掏出老花镜。
这次他看见了,平滑的线条中有一点非常细微的凸出,与蜻蜓的翅膀的纹理连在一起。
“有意思。”老人笑了,不知道该夸青年太随意,还是太聪明,这么小的“落款”,就是有人想百分之百的仿照也难。
“东西不错。”老人将盒子随身携带的布兜里,又问,“能做大件吗?钱不是问题。”
说完豪气地拍拍胸口,仿佛自己是个土大款。
周请:“……大件您指的是多大?”
“做个马克杯。”老人回忆青花小碟上的蜻蜓,虽然没有到纤毫毕现的地步,但总体来说偏向精细风。
“没问题,也是青花?”
“我这次要山水图案,而且要满图。”老人仿佛一位故意给人出难题的老教授,他推了推滑下来的老花镜,“能做到我就付定金。”
“三天时间,可以吗?”周请来了点兴趣。
“可以。”老人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三天后21号,同样这个时间,我来取。”
周请应承下来,收了定金,目送老人离开。
那潇洒的背影,和背上晃来晃去的太极剑剑穗,让他想起了师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自己这么好命,能重生一回。
徐南方若有所思,猛然扭头看向周请。
他捏着下巴,绕着周请走了一圈,笑了。
随后按了按他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前途无量。”
周请莫名其妙,拍开徐南方的手。他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说要去趟厕所。
秦越让一个保镖跟着。
周请觉得让保镖跟进去闻味儿不好,“你不是说宋章钟半边瘫痪吗?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可能下命令对我不利。”
秦越坚定道:“是先生的意思,只要在外面,您不能单独行动。”
周请耸了耸肩,强装镇定地往卫生间方向走。
一进门,他加快步伐,打开隔间钻进去,急切得仿佛里面有五百万等着他捡。
那名保镖在门口站了十分钟,进去敲门:“小周先生,好了吗?”
周请蹲下后脸色越来越差,身上直冒冷汗。
他捂着肚子,弯着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好,在门口等我就行。”
周请以前也吃坏过肚子,疼得没有这么夸张。
本以为拉拉肚子就好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刚想站起来去医院,肚子一阵绞痛,他差点喊出声音。大约两分钟后,有人冲了进来,然后打开了周请隔壁的隔间。
周请:“……”
“徐南方?”周请就是肯定,隔壁的一定是熟人。
徐南方:“肚子突然就疼起来了,我们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应该是。”周请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压抑、低沉、带着轻微的颤音。
徐南方颤得比他还厉害:“出去以后上医院吧,妈呀,我感觉肚子里有个电钻……操……”
“别说话,留着点力气……”周请强忍过这一阵痛,捶打有点麻的双腿,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出门,就和好友相互扶持着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保镖一怔:“这……”
“别说话。”周请一把抓住保镖的袖子,“去医院。”
保镖:“……”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医院,很快两人就确诊为急性肠炎。
医生数落:“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爱惜自己了,明知道身体不好还瞎吃。”
秦越额头冒着冷汗,背上冒着热汗,内心也如冰火两重天一般煎熬。
周请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事,大老板会把他大卸八块。
“医生,您确定只是普通急性肠炎,没有其他问题吧。”
医生正在电脑上输入用药,“确定,先打点滴,然后按时吃药,两三天就好。”
秦越双手接过就诊卡,亲自去办理各种手续。
周请和徐南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中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两个输液架就像两人的关系一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就连点滴的速度都是一致的。
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周请忍不住感叹:“我还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住院。”
打完点滴得晚上八点,两人身体又虚,尤其是徐南方有心脏病史,必须留院观察。
徐南方被迫住院,愤愤道:“凭什么他们吃了就没事,肠炎也吃软怕硬吗?”
“……”周请没力气说话,哼哼唧唧的,“反正我现在是软的。”
浑身没劲,只想瘫着。
徐南方呸了一声:“男人不能说软,不吉利。”
周请:“……”
六点过,周姨来送饭,听秦越说完具体情况后她摇头叹气:“小请身体太脆了,一不注意就……得好好补一补。”
要不然以后怎么跟先生相亲相爱。
周请忽然一个激灵,望向秦越:“我吃坏肚子的事不准跟你老板说。”
“不可能。”秦越冷漠道。
周请直觉宋凛初知道了要坏事,可怜兮兮的抱拳求他。
秦越学他的样子,抱拳鞠躬:“不可能我的少爷。”
徐南方怜悯地看着周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瞎几把点。”
炸鸡就算了,还要加很多冰块的可乐,到底是格局小了。
“不怪你。”周请怕他内疚,“怪我自己嘴馋。”
徐南方自身难保,等下把爹妈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呢,“你好自为之吧。”
周请又恳求的看向周姨。
周姨垂眸将两个保温桶揭开,白粥香飘出来,勾得早就拉空了肚子的两人直流口水。
周请咽了咽,“周姨,您行行好,别告诉宋叔叔。”
你叫我周姨,叫先生叔叔,这不是乱辈分吗!周姨的嘴角抽了抽,“不行,必须说,让你涨涨记性。”
晚上快十点,周请的心开始乱跳,掌心发汗,总忍不住去碰手机。
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徐南方躺在隔壁玩游戏,秦越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办公。
周姨早就回家了,临走前她答应,让周请亲口说,绝对不提前打小报告,给了周请足够的缓冲时间。
就连周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宋凛初知道。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意外。
九点五十五分,宋凛初的信息来了,提醒他准备打视频。
冰冷的手机在这一刻变成了吃人的猛兽,碰一下手指就会被咬掉。
于是周请装死,故意没有点开弹窗,假装没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