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县衙虽与繁华街市不到一里距离，但远远望去，那朱门碧瓦，庄重威严的建筑自带震慑，无人敢在它周围吵闹喧哗。


    杨桃还是第一次来县衙。


    光看外形，跟她以前去过的寺庙公园也差不多嘛。


    悬山顶屋檐出挑深远，屋脊上还装饰有精美的脊兽，走近了看还蛮气派的。


    她东张西望，眼睛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经过大门口那两只威武石狮，她都没忍住悄悄上手摸了一把。


    谢渊一眼就抓到了她的小动作，面露无奈。


    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心大，一旁的柳东林都已经拘谨到开始同手同脚走路了。


    进了县衙，冯教谕将谢渊几人带往东侧的礼房，路上也时不时会遇到书生打扮的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有冯教谕作保，谢渊和柳东林二人十分顺利地领到了准考凭证。


    然而在离开时，他们却在县衙外看到了一群从侧院涌出的，高矮不一的少年。


    侧门巷子中，早停了好几辆马车候着，年纪大些的，早自己甩手走了。


    余下几个看起来八九岁大的，一出门就被侯在门外的奴仆抓住，往马车里塞。


    其中一个不肯，正挣扎着嚎叫要去街上玩，他身旁的仆妇一脸为难，肩上被那小子锤了好几拳都不敢松手。


    那小子浓眉大眼，身形偏胖，一把嗓子搭上那霸道的性子，听过他说话的人很难再忘记，不是谢朝还有谁？


    杨桃看向谢渊，见他显然也认出了谢朝，却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她只能无语感叹，世界还真是小。


    这样大的动静在县衙四周显得尤为突兀，冯教谕却早已习惯，见几人停下脚步，他解释道：“那是县令家塾的学生们，今年他们也有好几个年纪轻轻便开始下场，真是后生可畏啊。”


    陈柏石看了眼谢渊和柳东林脸上的凝重神色，袖子一甩，抬脚就走。


    “不过一群绣花枕头，也值得你们俩这样如临大敌？”


    杨桃听得嘴角抽搐，脸上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真是天塌下来都有陈柏石这张厉害的嘴顶着。


    她对谢渊顶多算是自信，陈柏石简直狂到没边了。


    杨桃缩着脑袋挤进谢渊和柳东林中间小声嘀咕道：“咱们可不能听山长瞎说，兵家大忌，轻敌必败啊！”


    谢渊默默挪开两步，给她让出位置。


    他和柳东林是半点不敢轻敌的，而且为了不让家里人太过期待，谢渊和柳东林两人已经决定，不把他们参加县试的事情告诉家里。


    杨桃也被谢渊嘱咐，回家不要说漏了嘴，她虽再三保证，可还是在期待和激动下，跟要送孩子进考场的家长似的，整天着急上火。


    因为他们报名太晚，考试的场次也被排到了最后。


    好不容易等到开考那日，杨桃跟陈力两人守在县衙外等了一天，见谢渊和柳东林顺利考完出来，她这股操心的劲头总算能歇下去了。


    半月后，县衙放榜还没张贴出来，冯教谕倒是先带着喜讯来了。


    他是直接从衙门礼房看了榜单过来的，谢渊和柳东林都过了县试，尤其谢渊，名次十分靠前。


    “真想不到，你们书院倒有两把刷子，今年县试足有三千五百人赴考，通过的仅有六十人，而你们书院竟就占了两个！实在是不简单啊！”


    陈柏石丝毫不意外，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名次呢？他们俩考了什么名次？”


    冯教谕回道：“谢渊靠前，是第八名，东林就靠后些，排在四十二名。”


    “什么？第八！”杨桃差点惊掉下巴，她怔怔看向谢渊：“少爷，你还是人吗......”


    虽然她对谢渊是很有自信，只是这一场几千人的考试，谢渊就考到了第八名，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下场，说他是天才都谦虚了。


    学霸的世界太吓人，杨桃已经无法理解他们大脑的运作模式了。


    听到自己的名次，谢渊和柳东林两人都很意外，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没想到陈柏石却很不满意：“才第八？不可能，那试题我回来跟他们对过，他这水平怎么也得前三，这里头绝对有猫腻！你们县衙是不是动手脚了？”


    他吹胡子瞪眼，作势就要跟冯教谕干上一架，吓得谢渊几人赶紧将陈柏石拉住。


    “先生不可！”


    冯教谕即便熟知陈柏石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但也被他这架势吓得不清。


    “陈山长可莫要乱说，所有考卷可是由县令大人亲自批阅的，我们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陈柏石闻言却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半响后，他又突然冷静下来，窝回自己书案后头不知忙什么去了。


    谢渊和柳东林将冯教谕送走，通过县试的喜悦全被陈柏石的不同寻常的反应冲淡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通过县试，也只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第一关。


    接下来谢渊和柳东林还要前往青州府城，参加府试和院试。


    而这两场考试，来回最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陈柏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那日之后，对谢渊和柳东林两人越发严格。


    甚至他还让两人回去通知家里，考试结束前，他们就住在书院里，省得跑来跑去地浪费时间。


    谢渊和柳东林两个压力前所未有地大，他们甚至不敢跟家中提起自己考过了县试的事情，只借口说最近课业繁重，要专心学习。


    孩子知道上进，做父母的自然没有异议，收拾好行囊就把人送出了家门。


    而杨桃也在对谢渊的软磨硬泡下，愣是给自己争取到了外宿的机会。


    书院后院只有三间住人的卧房，如今却住进去了五个人，三个学生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


    而因为杨桃是女孩儿，加上她平时表现良好，得到了陈柏石的特别许肯，允许她住在前院一间闲置的课室里。


    那课室放着许多藏书，陈力用闲置的木板在角落里专门给杨桃搭了张小床，满满当当的书架将她这个小角落挡住，杨桃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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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比安心。


    经过十几日的魔鬼强度补习冲刺，四月，谢渊和柳东林，陈力三人，就在书院留守人员的注视下，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赴考之路。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杨桃彻底自由，再没人来管她，次日便开始拎着她的点心篮子满山跑了。


    本来谢渊要把她送回谢家去，可杨桃早就用美食贿赂了陈柏石，答应多给他做些新鲜玩意儿。


    谢渊只能三令五申，他不在的时候，不许她自己出去乱跑。


    杨桃当面应得好好的，背地已经开始计划抓紧时间赚钱。


    如今寺院人流量虽然不多，但来山里踏青的人倒是不少。


    春光明媚，惠风和畅，杨桃又开始卖起了她的团子。


    如今，她已有本钱在馅料上做升级，但因为太久没在山里跑，她有些拿不准他们现在的购买力，于是便只先做了一篮子腊味春笋的，打算拿去试试水。


    谁知到了湖边，却见到不止她一个卖团子的。


    不仅在外皮上花样百出，馅料更是丰富得令人咋舌。


    杨桃目瞪口呆，也不知她过去卖的团子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而且湖边的小摊贩也比过去多了好几倍，俨然都快成了个小集市了。


    杨桃拎着篮子逛了一圈，团子一个也没卖出去，她倒买了不少别人家的吃食。


    这种没什么技术难度的小食，味觉灵敏的人吃过几回就能复刻出来。


    杨桃当初只卖了几个月，还以为没人注意她这个小吃食呢，谁能想到背地里都开始更新迭代了。


    如今不仅有各种甜口的，咸口的，就她今日带来的春笋口味，摊位上都分别做了有肉春笋，和素春笋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杨桃雄赳赳气昂昂出发，最后却拎着一篮子团子惨败而归。


    陈柏石见她一回来，就一脸讨好地凑上来，心道大事不妙。


    于是当天晚上，书院三人的晚饭全是团子。


    李小果还没吃过这个，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于是那团子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好在最终没有浪费。


    杨桃苦思冥想，经过她一下午在湖边的尝试，基本上城中各种常见的，实惠又能饱腹的吃食，那里都有。


    可选性实在太大了，大家如今根本不缺吃的，只对新鲜玩意感兴趣。


    价格不能太贵，毕竟富户也不是遍地都有，大多数都只是普通人家。所以像她做的那些贵价西点，拿去湖边卖也不太现实，还容易招来麻烦。


    “小果，若是你出去玩，见到新鲜好吃的，实在是你没见过的，但你特别想吃，可价格会比普通的馒头烧饼贵几倍，你会不会买来试试啊？”


    如今书院只剩三个人，杨桃只能找李小果做市场调查。


    李小果摇头，他兜里比脸都干净：“肉馒头一个要八文钱，我连那个都买不起。”


    杨桃叹气，看了眼在美食上总是显得格外财大气粗的陈柏石，又觉得这人意见好像也不太能参考。


    那她到底该做点什么拿去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