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凝看着突然出现的赵素怀，反应过来后掀开头发急忙跑了过来，小声道：“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赵素怀将巧红松开，瘫软的身子被宋婉凝接住，“再不出来她就自己撞死了。”


    宋婉凝也知情况紧急，看着陷入昏迷的巧红，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等一会儿吧。”


    屋外冷风呼呼刮过，棺材无声无息架在一旁，边缘反照着月光。


    宋婉凝突然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正好她晕了，就不用你支开她了。”


    “呵。”赵素怀双手环抱在胸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没好气地一笑，脚一抬就要走。


    “诶，等等……”宋婉凝下意识唤道。


    赵素怀勾唇一笑，回头看着她，笑眯眯地说：“夫人是害怕了吗？为夫还是陪着你吧。”


    不等她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赵素怀接着点头：“嗯，为夫就在门外等着就好了，不用怕。”


    宋婉凝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心里却微妙地轻松了些，面上仍是一片嫌弃之意，不搭理他。


    她将巧红轻轻放在地上，走出门外路过赵素怀，赵素怀立刻望了过来，带着自己都不察觉的几分紧张。


    “怎么？”


    宋婉凝走到一边，捡起先前放在那的斗篷，披在了身上，又匆匆跑到那大水缸前，伸出手掬了一小捧水拍在脸上，用力揉搓掉了那些白粉。


    她怕巧红突然醒来，于是动作十分粗暴迅速，脸上还沾着水珠，顺着脸颊和发丝滴滴滑落，跑到赵素怀面前问洗干净没有。


    赵素怀点头，水珠浸透发丝，闪着微微的光，他看了片刻随后从怀里又掏出一方帕子，白色堪堪露出一角，宋婉凝眼睛一亮，拿了过来将脸的水擦净。


    “谢谢！我洗了之后还你。”


    再回想，发现自己还欠着他一张呢，不过他有那么多，也不会计较这一两张吧。


    俄顷，里面传来动静。


    宋婉凝动作一顿，急忙要赶过去，在靠近门前缓了下来，吐出几口气才惊讶地跑进去。


    “你如何了！”


    要装作偶然发现她晕倒的样子。


    巧红看着这张白净的脸庞，下一秒碧透清亮的眼眸逐渐被白色侵占，眼眶边流下缕缕鲜血，张着倾盆大口朝自己袭来，就像她梦里看到的那样。


    “不要不要，对不起对不起……”巧红张惶地推开宋婉凝的手，大声尖叫起来。


    宋婉凝被猛地一推，双手哧地蹭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刺痛一瞬间传上来，她顾不上看一眼，去拉巧红的手，语气十分柔和却难免带上几分急躁：“巧红巧红，是我。”


    “我是二公子夫人啊，宋婉凝，当时在厅堂里你见过的……”


    没想到说到这里，巧红反应更大了，神经兮兮左右看着，嘴巴里不断念着对不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巧红巧红……没有对不起，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的，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所以我不怪你，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没有坏人。”


    “我不怪你，巧红。”宋婉凝握着她的双臂，紧紧盯着她无神的眼，试图让她冷静。


    巧红眼珠咕噜一转，停在宋婉凝的脸上，长久，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艰难说出一句：“主子，您来接我了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把自己当作兰姨娘了？


    宋婉凝面色凝重，巧红现在这情况根本没办法好好交流。


    她在一旁轻轻拍着巧红的背，语气温柔小声安慰着，先让她平和下来。


    赵素怀走到门边，看着宋婉凝温和的侧脸，耐心地劝慰，笨拙地环抱着巧红，心里不知什么流过，随后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在这平静又吵闹的夜里不太显眼。


    他收回身子，靠着墙转向高高挂在天边的月亮，皎洁细腻的月光映入眼中，与黑暗交织。


    “好点了吗？”宋婉凝看着她的侧脸，手上的动作仍没有停。


    巧红吸了吸鼻子看过来，“夫人过来作甚？”


    有了方才那一番铺垫，接下来应该会顺利一点。


    宋婉凝目光微微闪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我是被冤枉的。”


    巧红敛下眼，久久不语，没有去深思她突兀的回答，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明日就会去找王爷王妃，告诉他们真相。”


    她灰蒙蒙的眼睛望过来，宋婉凝一怔，好似看见了无尽的悲伤。


    “我有证据。”


    在面前人诧异的目光中，巧红从自己传中掏出一张帕子，宋婉凝看到那抹白色，思绪有一刹的凝滞。


    巧红将帕子四角打开，手还在微微颤抖，“这是主子手里紧握着的，刘管事当时应该没注意到，我偷偷藏起来了。”说罢她呈在宋婉凝面前。


    宋婉凝用手捻起看了看，这是一块黑色布料，边缘破碎，像是从身上哪里撕下来的，上面还有一块颜色格外深，她闻了闻，一股腐臭腥气扑面而来，摸上去有些硬。


    是血。


    没想到她还一直贴身保存着。


    宋婉凝问：“这东西能暂时给我保管吗？”


    巧红下意识抢走了那块布料，放进帕子里作势要收起来。


    宋婉凝知道她可能还有些害怕，也不太放心，只娓娓道：“我需要为自己洗清嫌疑，不会害你。”


    “只希望还我，还赵素怀，还……你的主子兰姨娘一个真相。”


    巧红盯着手中的帕子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宋婉凝以为她又陷入了自己世界，没想到帕子被递到了面前。


    “这是主子给我的帕子，上面还绣着梅花，”巧红浅笑，一双眼睛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明亮，语调轻快，“主子曾说过梅花傲雪而立，芬芳馥郁，孤傲清高，她很喜欢梅花。”


    “我想她送我们这个，必定也想我们成为如梅般美好的人，我当时就想太好了，主子就很像梅花啊，能待在她的身边也会变得更好。”


    “我有时候很讨厌王爷王妃，主子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她说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于是就嫁到了王府，可她明明也不是很在意王爷啊，王爷一开始还很怜惜主子，后面不知怎就不来了，主子也没为此唉声叹气，日子还是照样过，我瞧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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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还自在些。”


    宋婉凝在一旁听着，兰姨娘的形象渐渐在脑海中完善。


    “主子根本就不开心，她并不贪王爷的宠爱，根本不是她们口中说的小家子气，家人老来纠缠她也不生气好生招待着，她善良对待所有人，却料到如今是这般下场。”


    巧红好似要将心中的疑惑和不满通通发泄出来，宋婉凝没有打扰她。


    “还有王妃和其他姨娘……”


    “主子也知道，在这府中要想存活下去不能坐以待毙，前一天她见过哭闹哀求的爹娘，还有弟弟妹妹后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日自己亲手做了一碗莲子汤送去了前院。”


    “哪知……回来没多久就走了。”


    “手里握着的东西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出来，也就是那一刻，主子才真正阖上了眼。”


    巧红闭上眼睛，心中感觉无限悲痛，宋婉凝一时无言，在心中盘旋刘管事杀人的动机。


    兰姨娘就是普普通通、心地善良朴实的农家女，也没有主子架子，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王府的管家要杀她呢？


    除非……兰姨娘是被灭口了！


    前院外人多，客人也多，涉及的秘密也多，一不小心撞上个隐秘场面也是有可能的，但也不能排除在巧红不知道的情况外，兰姨娘得罪了刘管事。


    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要嫁祸到一个刚刚嫁入王府的她身上呢？


    刘管事究竟是私人恩怨，还是背后有王爷的示意？


    她并不相信一个偌大的王府延绵至今，为因为一个奴婢慌张的证言、十分浅显的动机和留下的拙劣证据就定罪给了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也许原主会，但她没有那样做的胆子。


    这一切还是充满了疑点。


    “我说给王爷王妃就有用了吗？”巧红语气还是迟疑。


    “我怕他们会偏袒刘管事，毕竟刘管事是府中的老人了，甚至还知道一些皇室王府秘辛，王爷大概不会因此弃了他的。”


    宋婉凝闻言眼睫缓慢地眨了一下，先不谈私下，本以为王爷王妃也是公正明事理，在这种大事总该弄得清的，所以觉得先告知他们是理所当然。


    但听了巧红的一番话，又回忆那日在厅堂的场面，所有人好似对自己是凶手都没有质疑，连王爷王妃也一开始也信了，直接派李嬷嬷压走自己带去审问，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还是自己拉赵素怀下水才作罢。


    这些都很怪。


    难道他们一开始也知道不是自己，但为了保全刘管事才那般吗？


    宋婉凝感觉自己都要被绕晕了，现在不是盘逻辑的时候。


    她思忖片刻才道：“我和你一起去，还有赵素怀。”


    她想王爷这下应当不会敷衍巧红了。


    “将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他，他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的，如果他不想闹大的话……”宋婉凝咧出冷笑，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整个人显得十分亢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报官。”


    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可不怕。


    “到大理寺当堂状告刘管事。”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