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四年，申月，丙寅日。


    瑞王府兰姨娘之死一案终于告破，凶手刘管事畏罪自杀，留下一封遗书，忏悔自己对兰姨娘见色起意，最后失手将其杀之，还想借着往日情分向王爷求情，实在愧对王爷培育之恩。


    还在最后表明了对二公子和夫人的歉意，刘氏闹得厉害，事况紧急，恰巧捡到了她的金钗，就想出了这么一记。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不想在狱里度过余生，于是只好自行了结，望各位能原谅他。


    “什么？”宋婉凝听他讲完，一切发生得太过意外和突然，听着这明显漏洞百出的遗言，她内心是万万分惊异，“就这样？”


    赵素怀将张进抄来的遗言递过去，“你自己看。”


    宋婉凝结果上下大致看了一下，字形颇有些凌乱，但不难看出其中的力道和熟练，一些字不认得，但通篇看下来和赵素怀讲的差不多。


    手握在一角将纸捏得发皱，细碎的声音和她的声音一同响起。


    “将夫人孩子接入府一起生活，服侍王府；待人和善，平易近人；处事严谨麻利很得王爷看重;练过书法，读过书……”


    她春水般的黑眸里面掀起阵阵波澜，“按理说是不会做出强迫兰姨娘这种事来的。”


    “难道他就这么抛下夫人孩子了？”


    对上这样一双认真执拗的双眼，赵素怀愣了一下才道：“夫人说得对。”


    “那我——”


    赵素怀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正了正神色，一直含笑俊美的脸附上了浓稠的黑影，越来越大的人影投入宋婉凝的眼睛，耳边荡起一股热气，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丝丝麻麻涌入大脑。


    “听话，接下来的事就不要管了。”


    语调轻柔如云朵拂过。


    下一秒却成了一个响雷炸在宋婉凝耳边，她眼底流露出深深的不解，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素怀蹙眉：“再复杂也与你我没甚关系了。”


    “但是、但是——喂！”


    宋婉凝看着那欣长的背影，他越是这样说她越觉得这背后绝对不一般，照一般人的思维来看，见好就收是最好的行动，但此时她的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情绪和直觉。


    她想要弄清楚。


    .


    古代生活太无聊了，整天待在院子里当夫人也找不到事做，只能赏赏花或者和下人聊天。


    聊了半天也只打听出刘管事早已一张席子裹了出去，杀人犯自是没什么尊严的。


    即使他是府中受人爱戴的管事。


    宋婉凝在杂房里翻出来了一把木制躺椅，上面落了点灰，整体灰蒙蒙的，她和香兰一起抬了出来，提了桶水将它擦干净。


    俩人一头一尾将躺椅抬到了院子里，挪到了树下，阳光透过叶缝斑斓落在地上，灰尘在缕缕光束下飞舞，宋婉凝长吸一口气，落花芬芳馥郁钻入大脑，缓解了这几日的疲惫。


    毫不犹豫地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十分舒适，脸上温温润润，阳光照射下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睫毛长长乖顺贴着眼睛，香兰不自觉笑了出来。


    “夫人真好看。”


    宋婉凝翻过身，轻哼一声，困意很快涌上来，嘴里还在嘟囔：“你也回去吧，我睡会儿……”


    “我去给夫人拿张毯子，天气变得快。”香兰进了屋里拿好出来，一抬头便见到了站在躺椅边的赵素怀。


    身形挺拔，高大结实，一袭清白长衫，侧逆着光，影子落到躺椅上的人上，团团将其笼罩，衣摆随风波动。


    香兰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怔愣着看着这一幕，不得不说这姑爷相貌真真是好，和夫人郎才女貌。


    不过最近二人好似又闹矛盾了，姑爷哄了好几天也无济于事。


    但她和夫人是一边，是不会替他说甚好话的，香兰撇了撇嘴，走过去。


    就见他转过身看向自己，准确来说是看着自己手中的毯子，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赵素怀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拿了去，对待其他下人一样的态度，道：“下去吧。”


    香兰低头看了看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姐，犹豫半晌，还是退了下去，料想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事。


    何况二人既然已成夫妻，她也要学会逐渐适应的。


    她走到门边，步子缓了下来，回头一看，赵素怀将毯子轻轻盖在了夫人身上，还贴心地往里掩了掩。


    宋婉凝在睡梦中也皱着眉，牙关也要得紧紧的，一头墨发凌乱地铺在脑后。


    如削葱根的手指覆了上去，将眉眼轻揉缓和散开，她左右摇脑袋想摆脱这奇怪的触摸，赵素怀便收回手，涂了墨一般的黑眸一转不转。


    忽地一阵大风刮过，将无数气息打破揉碎，周遭一切在此刻变得模糊，树叶摇曳哗哗作响，在耳边奏响乐曲，青丝划过脸庞，片片落叶飞旋落下。


    香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收回视线。


    .


    “什么？！”


    “明天有客人上门要我招待？”


    “我可以不去吗？”


    宋婉凝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耗，她十分不习惯和那些人相处，什么大夫人，还有好几位小姐，招呼都不知要打多少个。


    她满脸愁容，试图在赵素怀无情的脸上看出一点商量的余地来。


    赵素怀用完饭了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他点头说：“可以啊，什么理由？”


    也就趁她吃饭心情好点才好说。


    宋婉凝：“……”


    赵素怀安慰道：“我也一起的，不用太过担心。”


    宋婉凝睇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一到大场面是什么样吗？”


    赵素怀挑眉，感到非常受伤，上挑的眼尾都耸了下来，“夫人怎可这样说我，我自觉和夫人经过那一事后，关系更进一步，早已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了。”


    “自然不会再像原来那般一样，夫人有需要我绝对会出手相助的。”


    宋婉凝最近听了很多这样的话，扯了扯嘴角不怎么理他。


    因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她有些负气，这几天换着花样儿找她，但就是不提刘管事之事。


    “希望吧。”


    第二日，宋婉凝顶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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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窝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垂着肩膀。


    空白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


    她想真是环境改变人，这里的生活虽然无聊但很舒适空闲，前世工具材料齐全，又有许多案件，她可谓是忙地警局、现场两点一线整日整日地忙，虽然有时候用不上她，但她也是在画房里看书画画，很少有在这里睡觉赏花的雅趣生活。


    她叹了口气，将散在面前的头发拨开，迷蒙着眼睛去找自己的鞋子，下一秒猛然对上一张大脸。


    往日神采奕奕的丹凤眼看着有些萎靡，眼角垂着，眼下一片青黑，上唇胡茬冒头。


    赵素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宋婉凝吓得身子一退，睡意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你干嘛？”


    赵素怀眼睛一眨也不眨，幽深的眸子望过来，还带着股沉沉的哀怨，宋婉凝看得心都莫名发虚，这是怎么了。


    “你昨晚睡得好吧？”赵素怀幽幽问道。


    宋婉凝答：“不好啊，半天睡不着。”


    她下午在躺椅上睡了个够，晚上到了时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翻过身，赵素怀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身前，呼吸平静，看着睡得很安稳。


    前段日子在外间的小卧榻上睡得挺好，打算以后就这样睡，哪知昨日榻上莫名其妙湿了一大块，只好在他劝说下回到了大床榻上。


    她现在十分怀疑这是人为的。


    宋婉凝摸了摸脑袋，她记得她也没怎么乱动啊，自己后面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你不是很早就睡着了吗？”


    赵素怀微笑道：“被你翻身吵醒了。”


    眼下大片青黑做不得假，宋婉凝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作为一个常年睡眠不足的人她神之睡眠的重要性，语气歉然：“对不起啊。”


    “我睡不太着，要不等外边干了我还是睡出去吧。”


    赵素怀不动声色地咬牙，缓缓眨眼道：“那还是不必了，外间榻子小，夫人睡着不舒服，我会心疼的。”


    说这话也不脸红，宋婉凝道：“那你睡外面吧，我睡这里。”


    赵素怀说不出来话了，瞧见他吃瘪的样子，宋婉凝心情大好，动作麻溜地下了床，嘴里还轻哼着歌。


    赵素怀在背后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嘴角挂着连他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几日早饭打破了食不语的规矩，因为宋婉凝实在有些紧张，问东问西，嘴巴没个不停。


    “小侯爷来瑞王府干什么？”


    “我去了要做什么？”


    “要待多久才能回来？”


    “不会全程要我站着吧？”


    “……”


    赵素怀垂眼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她碗里，见下一秒就被戳碎了，动作一顿，随后又给她夹了一块，还是被她用筷子戳碎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说了不必担心。”


    “不喜欢那些人就当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该有的礼做好了没甚大问题，就算为难你也是打为夫的脸啊，你怕甚？”


    “左耳进右耳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