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燕北行
作品:《兔园册》 决定要千里追债后,纪杪春便借了段襄的刀,又扯了一段绳子,说要出去找坐骑。由于已经无语到了极致,段襄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刀递给纪杪春,然后就倒下打算一睡不起。
这破庙所在的山上有许多野驴,白天喊晚上叫的,时不时还冲到山脚在菜地里吃自助餐,周围的乡民不堪其扰。纪杪春天天在山上捡柴,对野驴们的栖息地一清二楚。她提着刀就往山上冲,野驴们昨天晚上才偷偷糟蹋了庄稼地,现在正在休息,见纪杪春来了,立刻狂叫着一哄而散。
纪杪春虽然没学过武,但是从小便跟着其他孩子满城玩耍,免不了爬高上低,体质还是不错的。她看着四散而逃的野驴,决心抓一只最壮实的。野驴们跑得很快,但是由于山上树木茂盛,一定程度限制了它们的速度。其中一只驴跑着跑着便撞到树上,纪杪春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犹豫要不要把这只直接收编。
它不一定是跑得最快的,但一定是最蠢的。
……
正在庙里睡觉的段襄听到一声高昂的驴叫,吓得一下子弹起,随后便见到纪杪春牵着一匹面相有些弱智的驴走了进来。
“我刚刚看看到庙后面还有个烂板车,到时候姐姐就可以直接坐在上面了。”见段襄醒了,纪杪春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把驴栓在庙前。
“你还要带上纪清冬?”段襄挠了挠头:“可你还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先北后南!”纪杪春笃定地说道。
说也奇怪,也许是因为这头驴实在是不聪明,或者是被撞傻了,它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乖乖地成了坐骑。回来的路上纪杪春直接骑在了驴背上,她闲来无事,便从怀中掏出兔园册翻了翻,只见上面写着“先北后南”几个字。
反正二选一,不如按兔园册指的方向走,碰碰运气。
看着纪杪春心意已决,段襄围着组装好的驴和板车绕了两圈,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般,许久才说了一句:“我跟你去。”
对他来说,在哪偷不都是偷。
看着纪杪春有些犹豫的表情,段襄掏出钱袋子晃了晃:“我这有点钱,可以路上花……野驴倔得很,你一个人不一定拉得动。”
“还有,要到钱之后分我一点。”
听到这话,纪杪春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平白欠人情。她回道:“那万一要不到呢?”
“要不到就把驴送我,杀了吃肉。”
听了这话,野驴忍不住又狂叫起来,生而为驴,我很抱歉。
纪杪春没什么要拿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庙中半阖着眼的大佛,三个穷人就这么上路了。听说要回燕北,纪清冬特别兴奋,话也比平常多了不少。在她的脑海里,父亲和母亲都在燕北的家里,等着她和小春回家。纪清冬坐在驴车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缠着纪杪春问这问那,还问苏晞光在哪里。
纪清冬不记得苏晞光留下的承诺,她只是觉得苏晞光出远门了,因为好像在某一天,苏晞光跟小春说过“候归期,心不移”,当时她也跟着流泪了。仅凭这一句话,她便觉得自己这个妹夫早晚会回来的。
听着纪清冬天真的说辞,纪杪春窝在板车上一言不发。以前的她,也像现在的纪清冬一样觉得苏晞光说过的每句话都算数,可现在的纪杪春却只记得他走的时候连头也不回,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和离之后,苏晞光便搬了出去,那天他只跟纪桐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等纪杪春赶到纪府门口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日头很大,阳光刺眼,可纪杪春却还是固执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明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苏晞光却走得格外决绝,话也不留下一句,连头也没有回。
纪杪春心中赌气,想着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便转身回了府。
可她不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苏晞光便停下了脚步。他挣扎良久,回头望去,却也只看到了纪杪春的背影。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纪府空荡荡的大门,许久也没有离开。
苏晞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希望纪杪春能等一等他,千万不要在他走了之后再喜欢上别人,可他怕自己把这些话说了,就舍不得走了。
就像他明明在心中告诫自己千百遍,不要回头,可他还是回头了,只是这一眼,便让他挪动不了脚步。
直到傍晚,阳光照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笔直地指向他曾经住过一年的纪府,他才转身离去。
这些事,纪杪春却不知道。
……
三人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一路朝着燕北行去。纪清冬很没精神,似乎是有些饿了,于是在路过一家卖麦饼的铺子时,纪杪春便下了车打算去买点吃食,却正好听到老板跟食客正在闲聊。
“去年京城那个商人的事你听说过没有,钱都让他们赚了,害的是我们老百姓啊,幸好苍天有眼,让他妻离子散,连女婿都跑了。”老板一边烙饼,一边说道:“要我说那入赘的女婿也是个白眼狼,纪家小姐估计只是图他的脸罢了。”
食客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天下商贾大多如此,这事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但听你这话,你像是见过那人?”
老板啧啧两声:“我弟弟阿虎在京郊做工,撞见他去郊外不知烧什么东西,虽然看起来憔悴,但长相确实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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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从前锦衣玉食,靠山倒了之后也只能跟咱们这些粗人一样吃麦饼了。”
纪杪春不知道为什么苏晞光手里握着那么多银钱,却还能过得那么潦倒。她接过热乎乎的麦饼,觉得有些烫手。这麦饼吃着干巴巴的,苏晞光虽然之前家境不好,但是却从来不吃这种粗食,哪怕在京中住着破屋,他也能把自己拾掇得像模像样,用纪桐的话说就是看着像那些官家少爷一样矜贵。
像他那样的人,现在也背负上了“白眼狼”的骂名。
虽然纪杪春总是骂他负心汉,但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苏晞光,还是让她心里一紧,随后却又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苏晞光拿了纪家的钱,又像鹌鹑一样躲了起来,可听到他的名字,纪杪春却还是心软了。
毕竟一年前两人还是夫妻,哪怕在狱中,纪杪春都在每日祈祷,希望苏晞光能平安。
但苏晞光现在与她已经没关系了,等她拿了钱,便桥归桥路归路,永世不再相见。
到了晚上,几人找了个地方落脚,吃了麦饼之后纪清冬便病恹恹地睡着了,纪杪春却睡不着,按现在的行进速度来看,不日便能到燕北黎镇。纪家的远房亲戚也住在黎镇,当年纪桐去了京城之后没少帮衬大家,可现在纪家已经倒了,又得了那样一个坏名声,那些同为商贾的远房亲戚不一定会待见她们。
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奸商有瓜葛。
当年成亲时,这些远房亲戚虽然人没到京城,但是礼金却给了不少,可这些钱一部分不知道被苏晞光藏到哪里去了,另一部分被尽数充了公,连一个铜板都没剩。
成亲那天,纪家为了给纪杪春撑场面,连宾客喝水的酒杯都换成金子做的。当时的纪杪春只顾得上感叹父亲的大手笔,现在的她却想着要是那时候能偷偷藏一个杯子,或者一副金筷子,她和姐姐出狱后也不至于这么穷困潦倒。
想到当时,纪杪春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记得那晚觥筹交错,苏晞光喝了好多酒,连看着手里的酒杯都重了影。进了婚房之后,他拾起一支桌上摆着的黄色小花,轻声念着江南春色不及这花一分。
听他这么说,纪杪春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花是她在院子里摘的,觉得衬婚房的大红色,这才摆了进来,没想到引得苏晞光在这说胡话。
见纪杪春笑了,苏晞光也笑了,眼睛像弯弯的月牙。他将小黄花夹在一本书中,像是藏起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可不是说胡话。苏晞光心里想着。
在他眼中,这朵花比他见过所有的景色都美上百倍,可细细看来,却又比不上采花人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