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狱中身

作品:《兔园册

    说起来,沈和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晞光了。自从他被送到燕北起,已经有十余年了,沈和玉都忘了他的样子,只记得他小的时候很爱笑,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对沈和玉来说,他的少年时期着实是不太美妙,那时的他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两三次父亲,可即便是这两三次,沈瑜也很少对他露出笑脸。明明是当地有名的世家大族,但到了冬天,却没人给他母亲添些炭火。后来,当沈和玉走进卢夫人冰窟一样的卧房时,才知道为何母亲会自尽。


    沈瑜对她不上心,下人便也会有样学样的敷衍。卢夫人生性高傲,拉不下脸去向沈瑜告状,于是便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彻骨的寒凉。


    想到过去,沈和玉站了起来,他走到纪杪春面前,低头望着她,神情冷淡地说道:“你说,我明明已经打算放过他了,可他为什么还想方设法的要害我呢?”


    在纪家人下狱之后,沈和玉曾派人去纪府搜过好几遍,却始终没找到沈晞光收集到的那些勾结朝官的证据,而他本人也没了影踪。沈和玉虽然表现的不在意,可那些证据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时不时便能想起来。


    “……你谋害生父,滥杀无辜,勾结朝官,苏晞光若是想将你告上朝廷,也只能算是替天行道。”想起那些被黑衣人杀死的无辜之人,纪杪春恨恨地说道。话音未落,沈和玉便拿起桌上的镇尺朝纪杪春头上砸去。


    巨大的力道袭来,纪杪春满头鲜血,头疼欲裂,她往后退了几步,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


    “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替他说话。”看着满头鲜血的纪杪春,沈和玉冷笑了一声:“你可知纪家为什么会入狱?”


    没等纪杪春回答,他便继续说道:“谁叫你父亲有沈晞光这么个好女婿呢……若是他安分守己地呆着,我倒是可能放你们一马,可他偏偏不老实。”


    “他非要跟我对着干,我便先拿他岳丈开刀。京中多豺狼,纪桐这么好的一个替罪羊,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要,我只用稍加点拨,便会有人寻着味儿找上你家。”


    纪杪春趴在华贵的地毯上,听着这话只觉得遍体生寒。


    难怪父亲入狱之前,有那么多人想要与他做生意,原来是沈和玉下的套。看来他这些年在结交权贵上颇有心得,手都伸到京城去了。


    低头望着纪杪春鲜血淋漓的脑袋,沈和玉心里满是快意。


    沈晞光,你不是很风光吗?家庭美满,前途光明——就跟以前的他一样。沈和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勾起唇角。


    在沈晞光出生前,他是沈瑜唯一的儿子。可沈晞光却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们母子也间接地害死了他的母亲。


    他不屑于直接杀了沈晞光,于是便设计让纪家入狱,又派人屠了徐家,他要让沈晞光也体会到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点一点抢走的感觉。


    所以,沈和玉不急着找沈晞光,甚至希望沈晞光躲得再久一点,直到看着那些他曾经珍视的东西尽数被毁去,这才叫报复。


    见纪杪春没了动静,沈和玉便踢了踢她的脑袋:“你以为沈晞光为什么会和你成亲,不过是想利用纪家的钱财往上爬罢了。现在纪家倒了,他倒是跑得无影无踪。所以,你要恨就恨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心怀鬼胎的夫君。”


    沈和玉虽然这么说着,但这理由连他自己也不信。他虽然与苏晞光不亲近,却也知道这小子倔得很,向来不肯迁就,又怎会为了拿纪家当垫脚石就随便跟人成亲呢?


    “……他叫苏晞光。”许久之后,纪杪春沙哑地出声:“我夫君叫苏晞光,不是沈晞光。”


    “连你沈家家仆都帮他,宁愿死也从未说出他在北燕的藏身之所,只能说明你夺了权却依旧不得人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爬起来。


    纪杪春头晕晕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她却还是努力地想要直视沈和玉那张扭曲的脸。


    反正父母死了,姐姐也死了,世间只余下她一个人,她不怕死。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纪杪春好想一刀捅死沈和玉,可她手无寸铁,就连衣袋里装着的牙签都被黑衣人收走了,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力气。


    但哪怕杀不了沈和玉,她也不能让这小子太得意了。


    “你为了报复苏晞光,到底杀了多少人?”纪杪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头上滴落的血在身前晕开,像是铺了一条猩红的路。


    “呵。”沈和玉没回答她的问题,他钳住纪杪春的脖子,双眼通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杀了那么多人,可你怎么没死呢?”


    “你出狱那天,我派人去杀你,之后却再也没了消息。”


    “不过,幸好你没死,听说你突然出现在燕北之后,我便改变主意了。等找到沈晞光,我要当着他的面将你的肉一片一片挖下来,喂给狗吃。”看着纪杪春灰败的神色,沈和玉嘲弄地笑了一下。他将纪杪春丢在地上,又将兔园册甩在纪杪春的脸上,然后便跨过她离开了书房。


    再之后,纪杪春便被关进了地牢。


    牢中,纪杪春蜷成一团,想着沈和玉说的那些话,觉得算命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她和苏晞光不合适,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犯了伏吟煞,两命相争,不吉利。若是她当初没有执意要与苏晞光成亲的话,父亲便不会被引入局中,纪家不会倒,那些枉死之人也不必死。


    牢中潮湿阴冷,纪杪春浑身是伤,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才从狱中出来不久,现在却又进了地牢。对此,纪杪春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实在是倒霉。


    她想父亲和母亲,也想姐姐。这地牢里只有一捧潮湿的稻草,她想躺到软软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好好睡一觉。


    纪杪春的额头有些发烫,迷迷糊糊中,身下的稻草仿佛真的成了柔软的褥子,她缓缓躺下,借着牢中幽暗的光线翻看着那本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兔园册。


    不知为何,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兔园册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字,没等纪杪春仔细分辨就又消失了,像是有人通过兔园册焦急地想传达些什么,却又碍于某些原因将字隐去。反复几次之后,这兔园册才消停了,在那破破烂烂的书页上只留下了四个字。


    证据,回京。


    看着这四个字,纪杪春觉得自己的癔症可能又犯了。


    从沈和玉拿到兔园册的表现来看,他看不到册子上那些突兀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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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天下也许只有纪杪春一个人能看到那些字。


    一阵困意袭来,纪杪春缓缓的地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又看到苏晞光了。


    苏晞光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太好看的衣服,他一脸焦急地看着纪杪春,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


    一连几日,纪杪春都是在这牢中度过的。她每天都躺在稻草上,想着死了也好,若是真死了,便不用再受苦了。可每当她有这样的想法,兔园册便会像之前那样反复地出现一些字,最后却只留下“证据”和“回京”。


    在这几天中,沈和玉也来过一次,纪杪春已经没力气跟他争执了,于是在沈和玉再次问她苏晞光的行踪时,她也只能费力地摇了摇头。


    沈和玉这次没有打她,而是拿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药丸强迫她吞下。


    这药丸甜甜的,虽然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纪杪春却还是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上一次吃还是住在破庙的时候,纪清冬抢了张大爷给孙子买的糖葫芦,连带着她也沾了光。


    纪杪春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但是她现在死都不怕了,在哪里呆着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又过了几天,纪杪春呼吸微弱地靠在石墙上,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本以为沈和玉那个变态又来了,可当她费力的抬头后,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段襄?”纪杪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觉得自己可能又犯癔症了——也许她真是要死了,最近犯癔症的次数怎么这么频繁。


    眼看着纪杪春又要将眼睛闭上,段襄急切地低声说了一句:“是我,我来带你出去。”


    见纪杪春表情怔怔的,段襄压下心中酸楚,接着补充道:“纪清冬没死。”


    一听这话,纪杪春立刻睁大了眼睛。她费力的站了起来,随后便被段襄背到了背上:“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狱中平日里都有人值守,为了能顺利劫狱,凭着多年做贼的本能,段襄五日之前便来踩过点,发现这狱中有个暗门,正好通向沈府后山。


    随后,他又找机会偷走了守卫的钥匙。得手的那一刻,段襄真心觉得偷盗是门手艺。


    纪杪春刚离开黎镇的那天,他偷偷翻进了城东徐家的院子,恰好听到两个小吏正在谈论江南沈氏,于是便留了个心眼。在那之后,黑衣人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直接返回黎镇找上了元家。逼问到了纪杪春的行踪后,黑衣人便杀了元家众人,可却偏偏落下了纪清冬。


    那日,纪杪春走后,纪清冬便偷偷跟着商队出了黎镇,可刚出镇子没多久就跟丢了,恰好躲过了黑衣人。段襄替元家收尸时没见到纪清冬,于是就在镇子周边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她。


    料到那黑衣人肯定会循着商队的路线找纪杪春,段襄便带着纪清冬一路往南,随后便看到了那些雪中的尸体。二人本以为纪杪春死了,可想着那两个小吏口中的沈氏,段襄还是打算来江南看看。


    于是他们俩就这样坐着驴车,一路打听着来了江南。本以为找到纪杪春便好,可当看到她的样子后,段襄却觉得自己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