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作品:《以貌娶人

    季承宁深觉自己是个铜筋铁骨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他顶着快把自己烤化了的高热,感激涕零地接了圣旨,叩谢君恩,还不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四堂哥好几眼,直把对方气得脸色惨白,敢怒不敢言。


    然后小侯爷才带人回了自己院子。


    刚迈过门槛,季承宁便觉眼前灵光大作,他素未谋面的爹娘站在云端朝他招手,他悚然一震,很有出息地昏了过去。


    幛幕垂下,四角俱用巴掌大的錾金孟极兽坠着,密不通风,从外面隐隐可窥见内里情状,影影绰绰,不甚清晰。


    阿洛抱着剑,尽职尽责地立在床幛外,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床幛。


    似乎内里有什么需要报以万分警惕,稍有不慎就能将他的小主人一口吞下的妖怪——崔杳正坐在床边,拿擦巾给季承宁拭面。


    崔小姐得知了季承宁还未退烧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跑来,他急得忘了分寸,只道自己要留下侍奉小侯爷,待见小侯爷病痊才放心。


    阿洛定定看了他片刻。


    倘若阿洛将崔杳当成一个女子看,他会断然说出男女授受不亲崔姑娘请回,然而在他眼中,崔杳并不能算是一个女人,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宛如团幽暗又经日不散的阴霾,紧紧地、黏腻地裹在季承宁身上。


    他冷漠地拒绝:“我没法做小侯爷的主。”


    崔杳却弯唇,反问道:“世子说过,不让我照顾吗?”


    阿洛顿了顿。


    “况且,”这个诡魅的妖物眼角眉梢笼罩点若有若无的、含蓄内敛的笑,“世子与我同进同出人皆可见,倘世子若对我殊无好感,岂会勉强自己,”他清润柔和的尾音上扬,“你又如何知道,世子醒来,会不愿意见到我?”


    阿洛:“……”


    他张嘴,想反驳崔杳,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听得内里传来道沙哑的声音,“表妹。”


    话音未落,崔杳弯唇,朝阿洛略点了点头,翩然入内。


    他皱眉。


    崔姑娘今日着浅灰,此刻他正单膝跪在床边,伸手去探季承宁的额头。


    灰裙迤逦堆叠,在床沿处轻轻摇晃。


    像,一张蛛网。


    崔杳一眼不眨地看着季承宁。


    好可怜。


    季承宁半梦半醒,除了方才发出了声轻得像是呓语的呼唤外,再无任何反应。


    他像是做了噩梦,眉心紧紧地蹙着,虽用过药,但高热还未褪,被热力灼得颧骨上覆盖着层薄薄的湿红。


    崔杳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置入温水中浸湿,再捞起,绞得半干。


    水珠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淌下。


    随着他拿帕子接触到季承宁的皮肤,小侯爷那条忠心耿耿又不知变通的狗就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


    阿洛的手紧紧压在刀上。


    崔杳弯眼。


    绵帕拭过肌肤,所到之处,拖拽出道道濡湿的痕迹。


    他处事细致熨帖,绵帕的温度恰到好处地让季承宁能感到舒服。


    巾帕留下的水分迅速被高热蒸干,季承宁才刚放松的眉峰又蹙起,于是手帕再度擦过面颊,一路向下,蹭去季承宁颈窝内的薄汗。


    季承宁展开眉头。


    只要手指随意挪动,就能操控平日里最不服管教的小侯爷的神情,如被炭灼的炽热中,季承宁难捱得要命,崔杳不肯摸他,他便蹭过去,讨好似地蹭帕子。


    这感觉好得崔杳简直要上瘾。


    崔杳垂下头,冰凉的、比平时急促几分的吐息轻轻剐蹭过季承宁的唇角。


    阿洛目光骤凛。


    可崔杳并无不轨,他好像只是关心则乱,靠得略近了些。


    阿洛攥紧了剑柄。


    “早些好吧,世子。”崔杳话音中带着柔软的叹息。


    冰凉的吐息与季承宁滚烫的一呼一息纠缠,他被冰了下,可又觉得这样的冷比高热舒服得多,“表妹……”


    崔杳柔顺地应答:“嗯。”


    手指划过季承宁薄薄的眼皮。


    好可怜。


    指尖沿着淡青色的经络游走,季承宁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发颤。


    小侯爷平日里盛气凌人,叫人想狠狠挫他的锐气,让他再也不能洋洋得意,被迫呜咽着乞求讨饶,他现下这幅模样,已经足够羸弱了。


    美玉龟裂,却换不来丁点怜悯,只更想把玩,以指尖,以口唇,或者以其他什么极下作的东西,去填平,那些裂开的缝隙孔洞。


    好可怜。


    崔杳喉结滚动,他的面颊也烧起来似的发烫。


    厌恶这种失控,可又不愿意抗拒。


    他使劲垂下眼,浓密的长睫亢奋地发颤。


    好喜欢……


    “哒、哒、哒。”


    脚步声忽地由远及近,崔杳猛地放下手。


    “崔五姑娘。”


    有人隔着帐幔唤他,那人好像没想到他也在这,声音里透着些惊讶。


    不悦的、不赞同的惊讶。


    是季琳。


    崔杳缓缓起身,他无声无息撩开帘栊,又轻手轻脚地放下,待确认无一点风能透进来,方转身。


    正与季琳冷沉的视线相撞。


    崔杳颔首见礼,“季大人来了。”


    季琳嗯了声,正欲上前,身后忽地传来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小侯爷才用过药,烧还未退,季大人若还想训斥他,不妨等小侯爷醒来后吧。”


    季琳转头,一双眼终于落到了崔杳身上。


    他做了多年刑部尚书,自有一股冷冽的戾气绕身,不怒自威,寻常人看他冷下脸早就已经两股战战,跪下请罪了。


    崔杳却神色如常,他上前几步,将季琳才扯了条小缝的纱帘阖紧,“有风。”


    崔杳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熟稔自然。


    这感觉令季琳很不舒服,但隔着薄纱,他犹能看见季承宁紧紧皱着眉,便是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的模样,所以他没有去反问崔杳,你为何在这。


    他先前口不择言,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承宁醒来未必……未必想见他这个叔叔。


    季琳沉默了几秒,道:“刘太医开了些去热的药,我已命人煎上了,请姑娘三个时辰后督促承宁喝下。”


    “是。”


    “劳姑娘费心。”


    崔杳微笑,“我蒙世子照顾良多,投桃报李,理所应当。”他轻轻垂首,“恕我还要陪着世子,不能远送大人。”


    “季大人,慢走。”


    崔杳坐回床边,他身上天然一股阴郁的凉气,季承宁高热贪凉,只觉身边搁着一大碗酥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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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志不清,没骨头似的往崔杳的方向贴。


    崔杳身体一僵。


    后者却好像很安心似的,眉心展开。


    “表妹。”他喃喃。


    听季承宁出声,阿洛正欲上前,然而听到表妹二字身形僵了僵,旋即消失在原地。


    崔杳知道他是藏到暗处继续监视去了,依旧近乎贤良淑德地去给绞干净帕子,给季承宁擦拭。


    敌我不分的小蠢货。


    隔着手帕崔杳冰凉的指点在季承宁的下巴颏,轻轻一压,换得季承宁闷吭了声。


    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待你好吗?


    这样傻,旁人给点甜头就能乖乖地凑上去,居然是名满天下的永宁侯季琛的亲儿子。


    季琳是怎么教他的,有意将侄子教成个笨蛋吗?


    崔杳嗤笑了声。


    不聪明也就罢了,偏偏还身弱,被血淋了一身便发了两日的烧,这样千娇百贵的小郎君,只适合放在金屋中养着,哪里能指望他效仿长辈,立不世之功?


    因此动作更轻,好像在以指去抚摸一片雪花。


    季承宁昏昏沉沉,拿脸去贴崔杳冰凉的掌心。


    他闻到了股淡淡味道,像是花木腐败后的腥香,不难闻,只是有点怪异。


    季承宁想确认,鼻头微动,小狗似的贴着崔杳手腕中央闻嗅。


    崔杳顿了顿,但也由着他去了。


    季承宁喃喃,“表妹,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


    崔杳伏下身,柔声哄骗,“因为世子身上的血蹭到了我手上,把我弄脏了。”


    季承宁的记忆仍停留在前夜,他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脏,急得不知所措,简直要摇尾巴,他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是故意弄脏的。”


    福至心灵,季承宁终于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还有干净的地方,便凑过去,拿嘴唇去蹭崔杳的手,我给你擦干净。”


    二人皮肤还未相贴,崔杳就一把按住了他。


    崔杳方才还得意季承宁的好骗,现下季承宁的脸被他大半锢在掌中,鼻息吐息尽数扑在绷带上,明明隔着厚厚的纱布和药粉,却还是痒,他又恨季承宁好骗。


    难以抓挠的,令人骨头缝都发麻的痒。


    别人说两句谎话,就能轻而易举地上钩,太子传他入宫那次是,这次也是。


    以季承宁毫不设防的秉性,定然还有下次,下下次。


    却不知,之后是和谁。


    季承宁根本不知道他那个喜怒不定的好表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顾着给崔杳擦手。


    鼻尖顶着粗糙的纱布,蹭得他想打喷嚏。


    擦不干净。


    越擦越多。


    深深的伤口在两人毫无顾忌的动作间又一次被扯开,血浸透纱布,濡湿了季承宁的唇角。


    季承宁面容方才被他擦得一尘不染,现下,唇上却多了刺目的星星点点脏污。


    掌心下移,落在季承宁下颌处,狠狠向上一抬。


    小侯爷不明所以,闻到那股腥味越来越重,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他是极会些撒娇耍赖,蒙混过关的性子,“表妹,你不要生气。”


    崔杳死死地盯着季承宁被弄脏的脸,眼眸中血红的经络随着主人亢奋的心情,剧烈地一收一缩。


    崔杳头一回这么想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