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作品:《明知故犯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我们分手吧。”


    程霓没让自己一直去想这件事,不过次日到机场。航前协作开会时,还是听到同事谈论起三院于洋的事儿,几人聊的热火朝天。


    齐潇潇今天跟她同航班,也问起了程霓这事,毕竟赵砚舟也在三院工作,或许她也会知道一些内幕,女人喜欢听八卦。程霓推说不清楚,齐潇潇也就没多问。


    不过齐潇潇问完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个于医生的照片有点熟悉,一直到登机了,才想起她在哪儿见过这个于医生。沈霖生日请吃饭时,后来几人去酒吧坐了一会儿,程霓被一个男人拉出去,那男的长得就有点像这个于医生。


    后来沈霖还问这人是谁,程霓说是她的前男友。


    齐潇潇又想到刚才自己去问程霓,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直到飞机落地,两人去食堂吃饭,齐潇潇才拉住程霓,支支吾吾解释她刚才那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她也是登机后才想起这个于医生有点熟悉。


    程霓说没事。


    齐潇潇恨恨的:“没想到,这个于医生这么渣,真是有损医生的形象。”


    程霓没什么心情回应。


    齐潇潇见她这样,也就转了话题,扯起别的来。


    不过等吃完午饭,程霓倒是收到了小周发来的信息,说今天赵医生和于医生去消防通道讲话,后面,于医生出来的时候,嘴角都青了,她们猜测两人应该是打架了。


    程霓心下一沉,问赵医生有受伤吗。


    小周回了个坏笑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第二句会问这个,反正赵医生面上没看出什么异样,应该是没受伤。”


    小周又感叹:“我在三院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赵医生发火。即便遇上多难缠的病人,有的医生面上忍了,私底下也会跟我们护士吐槽几句,但赵医生从来没跟我们说过病人什么。也不知道于医生怎么惹到赵医生,还让赵医生动了手,啧啧,可惜啊,我们科室的护士都遗憾错过了这个场面。”


    小周的这条信息,搅乱了程霓平静的心情,赵砚舟会跟于洋动手,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程霓飞回榆市的航班上,有些心不在焉,在发餐盒时,旅客说要


    牛肉的盒饭,她给拿成鸡肉的,好在遇到是个通情达理的旅客,并没因此而摆脸色,只让她给换成牛肉的就好了。


    发完餐盒,程霓回到操作间,齐潇潇说:“等会,我去收餐盒,你休息着吧。”


    程霓牵强一笑:“不用,我没事。”


    落地榆市,天色已经很晚了,华灯初上,程霓拉着登机箱,走进小区,看见赵砚舟的车子停在楼下,但他人不在车上。


    乘坐电梯上楼,一走出电梯,就看到赵砚舟站在门口。


    他站廊道的窗口,正静静看着窗外抽着烟。


    她脚下一滞,他看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程霓先移开了目光,走过去开门。


    赵砚舟掐了烟,跟着她走了进去。


    程霓将钥匙放在鞋柜上,也不换上拖鞋,就那么直直地杵在那儿。


    赵砚舟关上了门,走到她身前,扶着她的腰,要低头吻她,程霓偏开了头,忽然道:“我们分手吧。”


    赵砚舟顿在那儿,脸色微变,低眼去瞧她,道:“你认真的?”


    程霓点点头,平静道:“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冲着你父亲是远舟集团的老总来的。后来示好几次,看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原本都想算了。但又想起你以前说过我不怎么样的话来,就有些不甘心,毕竟我不怎么追男人,大多数都是男人追的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也就激起我的好胜心,人都是这样的,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得到后,发现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特殊的。”


    “而且我妈的事,我对你还有隐瞒,当初我从榆市一中转走,并不是因为我妈要去外地工作,不过是包养她的有妇之夫对她腻烦了,我们在榆市待不下去了,我才转学的。”


    程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们两个并不合适,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以其勉强在一起,往后相看两厌,还不如现在就及时止损。”


    赵砚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握紧她的下巴,沉声道:“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程霓迎上他冷肃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赵砚舟点了点头,松开了她,转身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


    程霓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饿了,她走到厨房,翻找出一包方便面,煮了将就吃了。吃完后,程霓又去冲了个澡,出来后,也懒得吹头发,就趴在阳台吹了会风。


    接到了曾桢打来的电话,说今儿才听斯文提起三院于洋的那件事。两人关系这么熟,曾桢也不旁敲侧击,直截了当地问起她有没有被偷拍了视频。


    程霓嗯了声。


    曾桢沉默了会,咬牙切齿道:“这个人渣,那赵医生知道这件事吗?”


    程霓拧了拧眉,如实道:“小周说他和于洋动手了,应该是知道了,不过我跟他提分手了。”


    曾桢顿了顿,问:“什么时候。”


    程霓笑了一声:“一个小时前的事儿。”


    曾桢:“是因为于洋的那件事吗?”


    程霓摇摇头:“也不全是,总之各种事情堆在一起,我突然发觉其实我跟他并不合适,往大了家庭方面就不说了,往小了说,他这人不上班休息在家的时候,不是锻炼就是看看书,他是精神世界很丰富的一个人。我呢,又不怎么喜欢看这些。现在是热恋期倒没什么,等处久了,难保新鲜感淡了,觉得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徒有其表,好聚好散或许是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程霓很少在感情中有这么多顾虑的时候,曾桢觉得这都不像她了,但又明白再洒脱的人,一旦动了真心,总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声问:“你能想清楚就行,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失恋而已。”程霓若无其事道,“还不至于要人陪的地步,再说我又不是没失恋过,缓个几天就能好。”


    曾桢也有意调节气氛:“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好。”


    程霓淡淡一笑。


    后来曾桢宝宝醒了,她要去哄小孩,两人也就没再继续聊了,挂了电话,程霓又在阳台待了会儿。


    走进房间,躺在床上,又没什么睡意,感觉下巴还有一点隐隐的疼意。他刚才攥得太紧了,有一瞬间,她觉得她的下颌骨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她伸手抚了抚,又想起他冷肃的目光,问自己这些是不是真心话。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到她和赵砚舟去见他父母,他父母将她和于洋的视频摔在他们面前,指着赵砚舟问他是不是瞎了眼,怎么把这种女人带回家。


    她委屈极了,一直忍着,忍到两人出了门,赵砚舟又变了一副面孔,冷冷甩开她的手,说你也看到了吧,我父母不同意,我们还是分手吧。


    一觉睡醒,反倒觉得更累了,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周末休息的时候,程霓还是跟于洋约了见一次面。


    两人约在一家清吧,程霓去的时候,于洋已经到了,坐在那儿,端着一杯酒在喝,他的跟前还坐着个女人。


    程霓走了过去,对座位上的女人道:“能麻烦你先离开一会么,我有事要跟他说。”


    女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于洋,不甘不愿地站起身,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程霓拉开椅子坐下,于洋这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问:“想要喝什么?”


    程霓没什么表情:“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那些视频,你删了没?”


    于洋抬眼看着她,问:“赵砚舟没跟你说,他不仅找过我,还找过我前女友,那些视频都删干净了。”


    程霓怔了一怔。


    于洋见她这困惑的样子,了然往椅背一靠,道:“你不知道?看来你们两因为这事吵架,也是,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友和其他男人亲密视频,会无动于衷,那可就真不是男人了。”


    程霓没说话,拿过他手边的酒杯,往于洋脸上一泼:“他是不是男人,我不清楚,你应该算不上什么男人。”


    于洋兜头兜脸都是酒水,眯了下眼睛睁开时,程霓已经走了。


    他爆了句粗口,见其他桌有人看来的目光,忙扯了几张纸巾去擦脸。


    程霓走出清吧大门,夜风拂来,她冷静下来,又觉得给于洋泼水还是轻了,她应该再给他两巴掌。但又明白会遇上这种事,也怪她自己识人不清,但所幸事情没有闹得太大,继而影响到她的工作。


    坐车回去的路上,不免又去想于洋说的那些话,想于洋说的他去找过于洋,又去找于洋的前女友,又想他说的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友和其他男人的亲密视频会无动于衷,想他在医院上班,会不会有人也会说他什么,毕竟那些小护士可爱说这些八卦了。


    想得头都疼了,回到了家,想给他打电话,但又想起她已经跟他提了分手,还是忍了下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怎么,程霓说了什么吗?……


    赵砚舟跟于洋动手的事儿,很快就在三院传开了。


    大家都是明眼人,稍微一琢磨,也就清楚是因为什么。有人知道小周跟程霓关系好,就找她打探,问她程霓是不是真跟于洋交往过,说年尾聚餐那会,林医生问过于医生,于医生没否认两人交往过。


    这次赵医生会动手,大概也是因为于医生也拍了程霓的视频,但那人话没讲得这么直白。


    小周一瞪眼,说:“瞎说的吧,我那会问过于医生,于医生也说两人只是朋友啊。”


    同事一脸了解内幕的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程霓甩得于医生,于医生不好意思,才说两人只是朋友。”


    小周:“反正你别瞎传了,毕竟现在程霓是赵医生的女


    朋友,要是让赵医生听见了,那可不好。”


    同事:“行行,我这也不是好奇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小周心里腹诽,没什么别的意思,你还来问我。但转念一想,又想起于洋的事儿闹上热搜的当晚,程霓发过信息,问她于洋是不是在值班室。


    大概程霓和于医生真交往过,小周默默消化了这个事实,一面觉得这于医生也太渣了,一面又觉得赵医生也太男人。


    不过这事发生后,偶尔也有那么几句流言蜚语传到赵砚舟耳里,但没持续太久。一周后,三院的领导最终还是决定解聘于洋,随着于洋的离开,这件事渐渐也就没人再提起。


    赵砚舟和杨卓约了见面,上次那事还是多亏了杨卓。杨卓自然也没问赵砚舟什么,毕竟这算是比较隐晦的话题,又涉及程霓的隐私。


    两人喝着酒,赵砚舟忽然问他,他高中那会是不是问过他程霓怎么样。这事过去也快十年了,杨卓不禁一怔,抽了口烟,问:“怎么,程霓说了什么吗?”


    赵砚舟淡淡道:“他说你以前问过我她怎么样,我说她不怎么样来着。”


    杨卓仔细回想了下,隐隐是有这个印象,不过赵砚舟回答了什么,他早就忘了,杨卓笑了笑,说:“也许你真说过这话来着,毕竟你高中的时候看起来就挺正经那种,估计也看不惯她那会的作风,程霓是跟你翻这事的旧账吗?”


    赵砚舟没说话。


    杨卓又道:“那个于医生不会还在你们医院吧?”


    赵砚舟眉头紧锁,道:“被辞退了。”


    杨卓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聊了些其他的,赵砚舟坐了一会儿,也就准备走了。


    回到家里,开了书房的灯,打开了电脑,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脑上她的照片。


    那会她穿着那件情趣睡衣,磨着让他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在床上一连摆了几个撩人姿势,在这方面,她确实很大胆,拍完后,他没忍住,两人又做了一次。


    那天,他多少有些没控住力道,事后,她一脸哀怨地看着他,撒娇说他弄疼了她。


    他又想起那条博文底下,有几个男性账号在底下留言,说这个腰臀比真是看得让人心猿意马,一定很好搞。


    赵砚舟觉得自己还是个情绪平和稳定的人,他的情绪一向很少受外在的事物而影响,但不知为何,看到那几条留言的那一刻,他有那么一股冲动,恨不得剜了那些人的眼睛。


    他为自己这一瞬间冒出的念头,觉得纳罕的同时,又惊诧于自己也有这样阴暗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来人都是在不断的冲突中,越加深刻的了解到自己。


    接连抽了两支烟,赵砚舟起身关了电脑。


    次日,赵砚舟到医院上班的时候,刚查完房,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曾桢打来的。说过两天小孩摆满月酒,他上回又包那么大一个红包,让他要是不忙的话就来饭店吃席。


    赵砚舟应下,说有时间就去。


    曾桢给赵砚舟打的这通电话,并没有事先告诉程霓,直到当天宝宝在酒店摆满月酒的时候。曾桢才把这事跟程霓说了,程霓反应很平淡:“他怎么说的?”


    “说了有时间就来。”曾桢看了眼她的脸色,试探道,“你不会气我擅自做主吧?”


    程霓微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他给宝宝还包了那么大的红包,于情于理,你也得叫他来。”


    曾桢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在宴席上,程霓和柯廷碰见了,两人距离上次见面后,已经快半年多了没见。柯廷是带着他女友来的,长直发,皮肤晒成小麦色,身材很好,看着是个很开朗大气的女孩。


    两人神色如常地交谈了几句,柯廷问她现在怎么样。


    程霓说:“就那样。”


    柯廷玩笑道:“怎么,看你心情不是太好,不是和我分手后,就一直单着吧,要这样的话,我可会误会你对我还有留恋。”


    程霓笑了笑,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自恋的一面。”


    柯廷也笑:“听斯文和小桢说,你不是和那个医生又在一起了,今天他怎么没来,医院太忙,走不开?”


    程霓摇摇头,说:“不是,我们分手了。”


    柯廷愣了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那位医生,怎么分手了,难道是我想错了。”


    程霓听他这么说,也就好奇起来,看着他,问:“是吗,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这不是你都跟我在一起了,那会还问我,他前女友和你谁好看,说实话,那会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立刻拔凉了。”他笑着问,“说说看,我怎么就比不上那位赵医生,我自认为我的魅力在异性圈里还不算太差。”


    程霓知道柯廷是开玩笑的,也顺着话题说:“不是你魅力不如他,可能是我眼光不太好。”


    两人聊了会儿,过会柯廷的女友从洗手间回来,走到他身边,冲程霓笑笑,又让柯廷介绍一下。


    柯廷笑笑说是前女友,不过就谈过两个月的前女友,感情不深,让她不用在意。柯廷女友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又笑着和程霓打了招呼,夸她长得真漂亮。


    寒暄了几句,柯廷的女友便邀请她,同他们坐一桌。


    不过这顿晚饭一直吃到结束,赵砚舟也没出现。程霓不得不承认,在听到曾桢说他可能要来的时候,她确实可耻地抱了一点期待,可能会见到他。


    但又觉得的自己未免有点可笑了,明明是她提的分手,在她说了那样一番伤人的话后,他那样傲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来找她。


    酒席结束的时候,程霓在路边拦车,柯廷的车子开到她跟前停下,摇下车窗,让她上车,说顺便送她一趟。


    程霓说不用,副驾驶上的柯廷女友道:“上来吧,程小姐,让柯廷送你一趟,我可不是那种男友和前女友正常接触,就会生气的人哦。”


    她话都这么说了,程霓也就没再推拒,不然显得她做贼心虚似的。


    程霓坐进了后车座,柯廷握着方向盘,问她:“还住原来的那地方?”


    “不是,换地方住了。”


    程霓说了个新地址,柯廷也就问起她怎么突然搬家了。


    程霓提起楼下租户半夜敲门的事儿,柯廷的女友深有同感,也说起自己遇到了类似的事儿,又说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可以在阳台上晾些男士的衣裤什么的。


    两天挺投契的,程霓下车之前,柯廷女友还同她加了微信,还说改天约她出来一起玩。


    程霓上了楼,开了门,忽然觉得有点累,蹬了高跟鞋,她往沙发上一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声,她探手摸了过来。


    曾桢发来的信息,说三个小时前赵砚舟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今天临是有台手术走不开。曾桢晚上一直在忙,这会才有时间看手机。


    程霓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


    曾桢又发了条语音,说:“我看他这不像是跟我说的,估摸着是借我的口来跟你解释的。”


    程霓倒也没这么自恋,放下了手机,又躺了会儿,才起来去洗澡。


    洗过澡后,将脏衣服丢入洗衣机清洗,又接了一桶浇水壶腰去浇花,目光无意间瞥到楼下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轿车,她眼皮一跳,攥紧了手中浇水壶的柄手。


    她在阳台蹲了一会儿,蹲到腿都麻了。楼下的车子摇上了车窗,发动了引擎,调转方向,一把将车子开出了小区。


    车子闪着猩红的尾灯,扬长而去。


    程霓不禁自嘲一笑,慢慢站了起来,将浇水壶放回原位,走进了客厅。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哦,她睡了,你明天再打……


    过两天便是过年,程淑湄在过年前两天就回了槐市。程霓因为驻外一周,这次倒不能陪外婆过年。不过还好程淑湄能回来,程霓倒也少一点愧疚。


    像这样过年在外地的情况,以前也有发生的,有的同事连续六年都在外地过年,程霓还算是幸运,加上这次总共也才两回。


    除夕当天,程霓还在航班上服务旅客。在这个归家团聚的日子,落地机场后,旅客们挤在通道,满脸回家的


    殷切。


    程霓站在舱口,想到等会打车到驻地酒店,没有一桌可口的饭菜,没有人迎接,对比之下,那点落差感是会让人十分想家的。


    不过这次,齐潇潇也跟她驻外一周,有个熟人,倒也不至于太寂寥。


    到了酒店房间,齐潇潇将登机箱一丢,便急着去上洗手间。


    程霓拿出手机给外婆打了个视频电话,向老人家拜年,镜头里外婆穿着喜庆的唐装,一脸笑眯眯的:“到酒店了吗?”


    程霓:“刚到呢,怕你想我,就先给你打电话了。”


    外婆柔声道:“明年可得和你们领导说说,哪有过年还不让人回来的,吃晚饭了吗?”


    程霓摇摇头:“还不饿,等会就去吃了。”


    外婆叹口气,眼眶有点红了,怕让程霓看出来,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揩了揩眼角:“这大过年的,外面的店铺都关了,还能有什么吃的。”


    程霓忙不迭安慰她:“这大过年呢,咱们可得热热闹闹的,不兴这样啊,公司这边也安排了除夕餐,过会就和同事一块吃,等会拍照给你看。”


    外婆点点头,也露出一点笑容:“那等会可得多吃点。”


    聊了几句,外婆就催着让她吃饭去,说这手机发红包,她弄不太清楚。已经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塞到她房间的枕头底下了,等她回来拿。


    程霓也就开玩笑问多大,太少了她可不要。外婆被逗得笑起来,程霓这才放心结束通话。


    挂了电话后,她拿着手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卫生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齐潇潇擦着手出来,看了看她:“怎么,想家了吗,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霓摇摇头:“你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吗?”


    齐潇潇仰面朝天扑倒在床上:“懒得打,其实这大过年被外派,还落得清静,还有三倍的工资,怎么想都不亏。不然在家里,又要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怎么还不找对象呢,年龄大了就不好找了,又要说我眼光高,也不知道自己介绍的人是什么阿猫阿狗。我爸妈呢,在外人说这些话时,他们从来不会替我怼两句,只会一起附和着说我。”


    程霓笑了笑。


    齐潇潇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个身,手拄着下巴,问她等会吃什么。


    刚才电话说公司安排了除夕晚餐,不过是蒙外婆的。程霓拿出手机看了圈附近的外卖,大多数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一家饺子店还在开,不过再过半个小时也要关门了。


    齐潇潇:“先点两份饺子送来,我刚才坐车瞧见这附近有超市,等会我们去超市买点啤酒和吃的回来。晚上喝几杯,虽然只有两个人,但好歹是过年,这气氛还是得搞起来,别人阖家团圆,我们在这冷冷清清的吃外卖,一对比也太可怜,所以可不能过得太凄惨了。”


    两人换了身衣服出门。


    是一家连锁的超市,齐潇潇推着购物车,拿了几罐啤酒,齐潇潇让程霓拿瓶白的,说想尝尝,光喝啤酒也没什么意思。


    又去熟食区,买了凉拌的卤菜,一份披萨,另外拿了几包薯片和饼干。


    从超市买了东西,拎着回去,她们点的饺子也送到了大堂,两人取了,回到房间。


    摆了一桌的吃食,倒也算得上热闹。


    齐潇潇又开了投影仪,找了首歌放起来。


    两人边喝酒边聊,反正明天白天不用飞,可以睡一整天。


    赵砚舟这天也在医院值班,像除夕休息这种事都紧着有家有口的人来,他一个单身汉,这种时候不抓来上班还什么时候抓来。


    好在赵砚舟对过节这种事也没多热衷,查完房回来,值班的护士跟他说新年快乐,又闹着让他请喝奶茶。


    赵砚舟让她们自己点,等会找他报销。回到值班室,刚坐没一会儿,手机就进来一通电话。


    看着手机上的备注名,他怔了一怔。是她拿他的手机给改的,说备注全名也太官方,好像她只是他众多通讯录中的路人甲,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毕竟她是他女朋友,怎么也得特殊一点。


    也就备注了霓霓这两个字,说等他打她电话时,瞧着这个昵称,会有一点缱绻的意思。


    赵砚舟按了接通键,还未开口,就听到她闷闷道:“赵医生,你怎么这么难搞。”


    她这话虽是埋怨的意思,但听起来又像是在撒娇,他没出声,听着她在那边絮絮叨叨说他不解风情,又说即便她一开始确实有那么点因为他家境的因素,那又怎么了。又说她要真想攀高枝儿,倒也不用找他,头等舱那么多有钱人,还不是看中了他这个人吗。


    赵砚舟全程都没开口,后来她说了一通,就把手机给挂了。赵砚舟再打过去,打了三通,电话才接通,那边又不是她的声音,是另一道陌生的女声,大着舌头问他找谁。


    他说找程霓,那端道:“哦,她睡了,你明天再打来吧。”


    电话也就挂断了。


    赵砚舟没再打过去,抬眼看向窗外,远处几道绚烂的烟花燃亮漆黑的天空,料峭的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一点硝烟味。


    虽然这几年市里严禁燃放烟花炮竹,但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忍不住。但毕竟是举家团圆的日子,少这么一点喧哗,这节日也少了一点意思。


    赵砚舟静静看了一会儿。


    直到护士来敲门,说她们点好了奶茶,问他喝不喝。赵砚舟说不喝,又说把钱转给了小庄,今晚值班的护士。


    那护士也没打扰他,转身走了出去。


    程霓一觉醒来,觉得头有点痛,腰间有点沉,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齐潇潇的脸,她的腿还架在她的身上,难怪她觉得这么沉。


    手伸下去,轻轻移开齐潇潇的腿,她撑着床坐起来,腰酸背痛,跟昨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打开洗手间的照明灯,对着镜子一照,脸还有点浮肿。


    昨晚酒喝多了。


    外头传来齐潇潇的呻吟声,直喊要死了,头好痛啊。


    程霓走了出去,拉开窗帘,齐潇潇还赖在床上,问她几点了。


    程霓拿过手机看了眼,说:“快十一点了。”


    “那我们还睡得挺久的。”齐潇潇又说,“对了,昨晚那个赵医生给你回了电话。”


    程霓一愣,齐潇潇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断片了,提醒她:“你昨晚打电话骂他了。”


    程霓顿了一下:“我骂他什么了。”


    齐潇潇回忆了下,道:“就说他不解风情,难搞什么的,哎,那个赵医生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还挺man的。”


    程霓这会也顾不上去留意齐潇潇说了什么,点开通话记录查看了下,九点的时候,她确确实实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这通电话后,他又回拨了三次,最后一次应该是齐潇潇接的。


    程霓觉得头大,昨晚就不该喝酒的,果然醉酒误事。


    不过程霓也没多纠结,打了就打了吧,反正她喝醉了,他应该也不至于跟醉酒的人计较吧。


    初三的时候,程霓回到了榆市,但她直接从机场打车到槐市,程淑湄还没走,还在槐市。程霓进门的时候,外婆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道:“可算回来了,累不累,先去洗个手吃饭去。”


    外婆接过她的登机箱,给推到卧室。


    程霓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问外婆:“我妈呢?”


    外婆道:“出去了。”


    外婆又走去厨房,给她盛饭和拿筷子,又问她:“看着菜凉了没,凉了,外婆再给你热一遍。”


    程霓夹了块鱼肉送到嘴里:“还热着,能吃。”


    吃过了晚饭,程霓将登机箱的脏衣服收拾出来,拿到阳台去清洗,目光瞥到到阳台上晾着男士的裤衩,程霓眉头微拧,问外婆这是谁的。


    外婆嗫嚅了下,程霓猜到了什么:“我妈把那个男人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开门声,是程淑湄回来了,除了她,还有个男人的说话声。


    程霓的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直接把程淑湄拉了进来,将那男人关在门外。


    程霓愠怒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自己回来过年就好,别把他带回来,你还嫌我和外婆不够丢人是吗?”


    程淑湄被程霓这么一连串的动作给搞懵


    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要去开门,程霓不让,用身体堵住了门。


    外面的男人在敲门。


    程霓冲着门外道:“别敲了,你他妈赶紧给我滚。”


    程淑湄瞪了程霓一眼,压低声音道:“发什么神经,你存心要给你妈难堪是吗?”


    程霓:“是谁给谁难堪,你能不能要点脸了,你是不是没了男人就不活不下去了,你就这么饥不择食,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岁数了,给人当老妈子,人还嫌弃你老。你觉得他真对你有什么感情,别搞笑了,他不过就把你当免费的饭票罢了,你还真当自己现在跟年轻一样是男人眼中的香饽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程淑湄面色青白,抬手给了程霓一耳刮子,程霓被打得偏过了脸,她愣了两秒,缓缓转回头来,盯着程淑湄,一字一句道:“今天你要是让他进来,那我就出去了。”


    外婆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说:“淑湄啊,你让他去酒店住吧,这霓霓回来,他一个男的在这里,家里也不方便啊。”


    程淑湄被女儿刚才那眼神看得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但还是强撑着,厉声道:“妈,你别管了,这是我家,我还没死,还轮不到这丫头做主,我今天非开这个门不可。”


    程淑湄伸手推开程霓,程霓一颗心冷下来,看也没看程淑湄一眼,回到房间拎出登机箱,经过外婆身边时,缓了语气道:“外婆,我今晚先回榆市,等我妈走了,我再回来看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你的脸怎么回事?”……


    程霓坐上了出租车,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外婆问她坐车了没,没坐车就回来,她让程淑湄和那男的滚去外面住。


    这是程霓第一次听到外婆说这样的话,不禁破涕为笑,说她已经坐上车了,就先回榆市了。还是等程淑湄走了,她再回来,不然怕她忍不住要跟她妈吵,家里闹哄哄的,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外婆叹口气,也没勉强她,让她到了榆市,给她发条信息,好让她安心。


    程霓应下了。


    挂了电话后,她扭头看向窗外,车窗倒映出她的一张脸,头发有点凌乱,她对着车窗,稍微梳理下头发。


    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程淑湄第一次对她动手,这会左半边脸颊还有点火辣辣的热意。


    晚上车辆不多,程霓坐车到榆市的小区楼下,将近九点。


    进了家门,将登机箱往客厅一放,也懒得收拾。拿出手机给外婆发了条信息,说她已经到了,外婆没回,程霓也没再打电话过去,想着外婆应该睡下了。


    她在沙发上趴了会儿,觉得整个人很累很累,好像刚才和她妈的那场争执已经消耗掉她所有的精力。


    过了会儿,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出来,拿过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她妈打来的。


    程霓原本没想回,都放下手机了,心里却隐隐生起几分不安,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打第一通时,她妈没接。第二次打过去,程淑湄总算接了,一开口就带着慌乱:“程霓啊,你赶紧打车去三院急症门口等着,你外婆晕倒了,我这会和你外婆在救护车上,快到三院了。”


    程霓脸色一下子就白了,顾不上多说什么,拿过手机和钥匙,立即就出了门。


    到了楼下,这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她也没什么心思再回去换鞋,跑到小区门外,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等程霓坐车到三院时,外婆已经被送入手术室。


    她坐车回榆市的路上,外婆和程淑湄吵了一架,外婆原本就吃降压药,动了气晕了过去。医生说颅内出血,需要做开颅手术,这个年纪做开颅手术,风险是摆在那里的。


    程霓听得双腿发软,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环视了一圈,并没看到那个男人,她质问:“那男的?”


    程淑湄语气有点虚:“走了。”


    程霓这会也没什么力气跟程淑湄吵,坐在那里没说话。


    赵砚舟从除夕那几天一直忙到现在,吃喝睡基本都在医院度过。


    像这种春节假期,往往是医院最忙的一段时间。大多数人都会出行游玩,人员流动增加,往往越是容易出事故,还有胡吃海喝酒精中毒的。


    他原想着等这阵子不忙了,再去找程霓。却不成想刚出了手术室,曾经见过程霓的同事迎面走了过来,喊住了他:“刚才在神经外科手术室门口看见你女朋友了,好像是家里什么人在做手术,就她们两个母女两,你赶紧过去看看,我看你女朋友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


    赵砚舟到的时候,就见程霓抱着膝盖,静静坐在长椅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还是程淑湄先跟他打招呼:“小赵,你怎么来了,是程霓给你打电话了。”


    “我同事来神经外科找人,刚好看到你们。”赵砚舟看一眼默不作声的程霓,又问,“什么情况?”


    程淑湄忧心仲仲:“颅内出血,在手术,医生说风险挺大,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赵,给程霓外婆做手术的是吴医生,他技术怎么样。”


    赵砚舟宽慰道:“吴主任是神经外科的专家,做过这类手术不少,别太担心。”


    程淑湄点点头,赵砚舟看了看程霓身上单薄的衣服,开颅手术费时长,顺利的话三个小时能结束,不顺利的话还不知要什么时候。


    他跟程淑湄说了声,先回去,和同事换了个班,拿了外套重新到六楼。程淑湄这会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程霓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赵砚舟将外套披到她身上。


    程霓抬手要脱下来,赵砚舟摁住她的肩头,道:“外婆等会出来还需要人照顾,你别把自己搞生病了。”


    程霓也就不动了。


    赵砚舟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她左半边脸颊还有点红肿,他眉头一紧,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伸手要去碰她的脸,她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听到她淡声道:“没什么事。”


    这时程淑湄上完洗手间回来了。


    赵砚舟收回了手,没多说什么。


    三个小时后,外婆被推出来,人还在昏迷当中,今晚得留在重症病房观察一晚。


    重症病房不需要家属陪护,有护士和医生值班,她们只能在守在病房门外。程淑湄让程霓回去,程霓觉得自己即便回去也无法安心,还不如在这看着。


    她没理程淑湄,程淑湄见她不回应,也就作罢。


    赵砚舟当晚也没走,第二天早上,吴主任来查房,见到赵砚舟颇为意外,去看了看程霓,又去看赵砚舟,笑说:“那老人家是你女朋友的家属啊?”


    赵砚舟点点头,道:“她外婆。”


    赵砚舟向吴主任了解了一些程霓外婆的情况。


    吴主任说完,知道程霓是赵砚舟的女朋友后,讲话也就亲近几分,让她别太担心,应该等会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但还是叮嘱了一番,说老人家出院后,还是得多加照顾,别惹老人动气,毕竟年纪大了,有这回也没下回了。


    查过房后,外婆情况恢复得不错,被转入普通病房。


    程霓松了一口气。


    外婆虽清醒了,但还没什么精神,察觉到程霓的担心,只是伸了伸手,示意程霓坐到床边来,握住外婆枯瘦长满老年斑的手,眼睛发潮,觉得外婆好像一瞬间又变老了很多。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睡衣,还是得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赵砚舟今天难得可以休息半天,开车送她回去。


    程霓熬了一夜,这会也没什么心思跟他闹别扭,只想回去换身衣服,再来照顾外婆,她并不放心让她妈


    一个人照顾外婆,或者说她已经不再信任程淑湄了。


    但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还是他开车技术太好,坐上车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他也没叫醒她,是车外下楼倒垃圾邻居的来电铃声吵醒了她。


    一首激越的《最炫民族风》。


    程霓拧着眉睁开眼,看了眼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她坐直了身体,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的赵砚舟:“你怎么——”


    话说了一半,吞了下去,他靠着驾驶座,闭着眼睛。


    程霓一瞬不瞬地看了会儿,发现快半个月没见,他的脸看上去好像清瘦了一点,人也有点疲态,下巴隐隐可见青色的胡茬,这点胡茬又显得他整个人愈加沉静几分。


    程霓没叫醒他,放轻动作推开车门下去,到了楼上,换了身衣服后,又拿了套睡衣和洗漱用品,都装进包里。


    提着包下楼,赵砚舟这会已经醒来了,站在树下一面抽烟,一面讲着电话。他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耐,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和的,很少看到他情绪这样外露的一面。这种隐隐的不耐烦中又流出几分男人的一点冷肃劲来的。


    程霓走过去时,赵砚舟已经讲完电话了,他掐了烟,丢到边上的垃圾桶里。


    程霓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叫车去医院。”


    赵砚舟看了看她,接过她手中的背包:“上车,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再送你去医院。”


    两人找了个地方吃早饭,程霓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其实没多大胃口,但想着等会还要照顾外婆,也就勉强自己喝了半碗粥。剩下的一半,赵砚舟自己拿过去吃了。她吃的少,他今天吃得也不太多。


    吃完早饭后,赵砚舟送她到了医院,她要推门下去,他又锁了车门,程霓转过脸看向他,他道:“我最近一阵子有点忙,有些事,等我这阵子不忙了,我们再——”


    程霓打断他,语气平静道:“除夕那天,我是喝醉了才给你打那通电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赵砚舟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程霓被他看得不太自在,移开了眼,过了会儿,车内响起一道解锁声,程霓推开车门下去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妈,你这是在怪我了。”……


    程霓到了病房,外婆这会睡下了。程淑湄坐在旁边的椅子,一只手拄着脸,也在打瞌睡。


    程霓没叫醒她妈,打开病房里的衣柜,将带来的背包先放了进去。


    外婆住的是两人间的病房,另外一张床住的是个小孩,前两天刚动完手术。小孩是单亲家庭,小孩的妈妈跟程霓聊了两句,问她外婆是什么情况,又提起自己的孩子是因为脑垂体瘤住进来的,说着说着,不禁抹起眼泪来。


    程霓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那年轻女人接了,不太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说当妈的人,有了孩子后难免比较脆弱,特别是当孩子生病的时候,让她别见怪。


    程霓想虽然都是当母亲的人,但程淑湄和其他母亲可不太一样。


    中午的时候,小周来了一趟病房看她外婆,还带了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的水果。


    病房里另一个小孩在睡觉,两人也就在外面说话。小周一下班就过来,连午饭也还没来得及吃,问程霓吃了没。


    程霓说没吃,也准备下楼去食堂给外婆和她妈打饭。两人便一起下楼,等电梯的时候,小周提起最近在医院都忙昏了,从除夕到现在就没休息过。


    程霓问:“这么忙的吗?”


    小周道:“可不是,往往越是节假日的时候,医院越忙,春节就更不用说了。胡吃海喝的,酒精中毒肠胃炎就更多了。就初三那会,还有几辆车出事故的,我们骨科都忙坏了,赵医生也没怎么休息呢,还是今天早上才休息了半天。”


    程霓漫不经心道:“你们科室其他医生呢,也没休息?”


    “有家有口的,像这种过年什么的,肯定得让他们先休息了。”小周又撞了撞程霓的胳膊,打趣道,“诺,你要想赵医生今年能陪你过年,你们今年把证领了,赵医生铁定能休息。我们科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呢,就是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结婚的话,反正结婚那年的新年都会有三天的假期。”


    看来小周还不知道她和赵砚舟分手的事儿。


    程霓淡淡一笑:“三天也太少了吧,你们医院真是把医生当牲畜在用。”


    “啧啧,这是心疼赵医生了,不过这三天也是三天嘛,毕竟过年可是医院最忙的时候了。”小周又对着电梯镜面照了照,唉声叹气道,“看我这熬的,脸看着都憔悴了不少,晚上回去,我得狠狠地敷面膜。”


    说着,又去看程霓的脸:“你们空姐不是挺经常熬夜的嘛,你的皮肤看上去可好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程霓安慰她,她熬了夜后,皮肤也很糟糕,一下子跟老了十几岁似的。


    小周并不信,还在捧着脸对着电梯镜面照,嘴里嘀嘀咕咕。


    程霓没在食堂吃,怕外婆饿,连带自己的饭也打包到病房。


    外婆只能喝点粥,程霓喂外婆的时候,程淑湄上完洗手间出来,说刚才赵砚舟来过一趟,待了一会儿,说等会还有台手术就走了。


    程淑湄感慨了一声,道:“看来这医生也挺忙的。”


    程霓没什么反应。


    外婆喝了口粥,笑眯眯地问:“霓霓,那位赵医生是你男朋友?”


    程霓说不是。


    外婆看了看程霓,看早上那年轻医生来看望自己,倒也不像是和自己孙女没什么关系的样子。不过见孙女的情绪不太对,也就没再多问。


    外婆在医院住了一周,期间,曾桢和柯斯文也来看过外婆一回。


    曾桢还责怪程霓出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她说一声,又问怎么好端端的会颅内出血。程霓提了她妈和外婆吵架的事儿,她心里倒觉得外婆会出事,也不全是她妈的责任,也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她妈的那场争执。


    曾桢低声问:“那个男的现在在哪?”


    程霓说:“我外婆出事当天就跑了。”


    “什么垃圾啊。”曾桢骂了句,又忍不住问,“那阿姨,不会到时候还要去找他吧?”


    程霓拧了拧眉,冷冷道:“随便她吧,我现在是懒得管她了。”


    曾桢叹口气,想起了什么:“你和赵医生现在什么情况,他到现在都没联系你吗?”


    “我外婆动手术那天,他来过。”程霓没有隐瞒。


    曾桢看着程霓,静默片刻,问:“那你什么想法,真打算和他分了,说实话,我觉得赵医生还挺好的。”


    于洋那事发生后,程霓想他本来对她观感就不怎么样,上回因为她回复于洋的那句玩笑,两人分开。或许这次也未必会相信她,以其让他先说分手,还不如她先发制人。


    这个决定虽然有几分冲动,但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在以往的任何一段感情中,一旦她察觉到对方有一点点厌倦,她总会迅速果断的先提出分手。她觉得率先提出分手的那一方,能避免少受到一点伤害。


    要问她后来有没后悔,扪心自问,在听到于洋说他那事发生后,他去找了于洋和于洋前女友,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后悔的。不然喝醉那晚,也不会给他打那通电话。


    只不过又经过她妈这一次事后,程霓又想分手是对的。以她妈这副样子,以后她和赵砚舟真打算成家了,即便他不介意,他父母也未必不会介意。又或者说他现在不介意,以后相处久了,难保不会介意。


    出院那天,外婆的情绪看上去也好了不少。人老了,总不喜欢待医院里,虽然外婆没怎么流露出来,但程霓能感觉到,外婆并不喜欢待在医院。


    外婆住院的这几天,程淑湄同以往也有了些变化,一直在精心照顾外婆,也没给那个男人打过


    电话。


    程霓不知道她是因为对外婆有愧,才这样,还是因为这次的事,看透了那个男人。


    但程霓更倾向于前者,她现在对她妈的心态,就像狼来了那个故事,被骗过几次后,早已心灰意冷。


    到了家,程淑湄扶着外婆进卧室休息。


    程霓把带回来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清洗。家里一周没住人,也需要打扫一番。她拖了地,又擦了桌子,这才觉得屋里的空气都干净了几分。


    弄完这一切,她走到外婆房间,准备去问外婆晚饭要吃什么。


    外婆房间的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外婆和程淑湄的说话声。


    外婆道:“那个小赵是不是霓霓的男朋友?”


    程淑湄:“两人肯定谈过,估计又是霓霓在跟他闹变扭,年轻人们,不就经常吵吵闹闹的。我出事那会,他和霓霓一起来青市看我,那个小赵家境还不错,母亲是眼科医生,说父亲是做生意的。”


    外婆点点头,又看向程淑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青市?”


    程淑湄愣了下,呐呐地问:“妈,你什么意思啊,这就要赶我走了。”


    外婆叹一口气:“我年龄大了,是管不了你了,也没几年好活的。霓霓还年轻,她以后还得嫁人。你这次走了,就别回来,以后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这套房子呢,我走了之后,也就留给霓霓。”


    程淑湄眼圈红了:“妈,你这是在怪我了。”


    外婆语气平静:“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怎么给你养成了这副样子。你一个当妈的人,你说说,从霓霓出生后,你负过一天当妈的责任吗?小时候,你这个当妈的没照顾她,现在她大了,还得给你擦屁股。你觉得你还是她妈吗?霓霓除夕都得在外地上班,好不容易休息回来了,你还为了个不值钱的男人跟你女儿吵。你想过孩子是什么心情吗?”


    外婆顿了顿,又继续道:“霓霓一直说是我惯着你,确实我太惯着你,才让你活成这么自私自利,一点都没为你的女儿考虑过。我现在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你这次要是走了,以后就别回来,就是我死的那天,你也不用回来。”


    程淑湄面色涨红:“妈,你说这话是在戳我心窝子啊。”


    外婆抹了把眼泪:“反正我话是说到这儿,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全看你自己。我都这岁数了,但霓霓的日子还长着你,你别影响到孩子就行。”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赵医生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程霓没去敲门,走到阳台站了一会儿,过了会儿,程淑湄从屋里出来,问她晚上煮面条吃不吃。


    程霓看着她,程淑湄眼圈有点红,大概不想让她看到,扭着身子回避她的目光。


    程霓:“外婆喜欢吃就行。”


    程淑湄吸了吸鼻子,说:“我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蔬菜,你在家里照顾你外婆。”


    等程淑湄出门,程霓走进外婆的卧室,外婆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看了看她脸,微笑道:“都听到我和你妈说的话了?”


    程霓点了点头,说:“外婆,我说你惯着我妈不过是开玩笑的。”


    外婆摸了摸她的手,道:“你妈会这样,外婆也有责任。”


    外婆刚出院,程霓不想让外婆为她妈的事太过烦心,也就转移了话题:“外婆,你说在我房间枕头底下塞了红包,我刚才去我房间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是不是红包太大,你不舍得了。”


    外婆笑了下:“本来打算塞你枕头底下,后来一想,家里有个外人在也不安全。就放在我的衣柜抽屉里了,你现在去拿,抽屉的钥匙就装在那个小盒子里。”


    程霓没动作,说:“我都多大了,还要什么红包,应该是我给你红包才对。”


    “我一个老婆子要什么钱,你自己赚的钱自己收着,女孩子家的,还是得有点钱在身上。”外婆又问,“晚上要回榆市?”


    程霓嗯了一声:“吃了晚饭再回去,反正明天下午才飞,不着急。”


    外婆叹了口气:“等过阵子,你休息了,抽个时间去登记中心,咱们把这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


    程霓板起面孔来,说:“我不要,这是你和外公的房子,我怎么能要。”


    外婆劝慰道:“什么我的你的,我的还是不你的。我和你外公就你这么一个孙女,这房子不留给你还给谁。过户到你名下,我也安心一点。你妈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往后到底会怎么样,能改还好。要是还是这副德行,外婆百年之后,这房子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那样外婆就是走了后,在地底下也不能放心啊。”


    程霓眼眶一热,靠着外婆的肩头,搂着她:“外婆会长命百岁的。”


    外婆笑眯眯道:“那可不是,我还想着以后给你带孩子呢。”


    程霓抿了下嘴角,说:“那我到时候生两个,你都帮我带。”


    外婆轻拍着她的胳膊:“好啊,到时候啊,我就带着小霓霓去买糖吃。”


    程霓想象着这个画面,不禁笑了一下。


    吃过晚饭后,还不到七点。程霓就准备回榆市,怕太晚回去,路上要堵车。


    回榆市之前,程霓把程淑湄叫了过来,叮嘱了两句:“那天在医院,吴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外婆年纪大了,身边还是需要人照顾,如果你这次还准备回青市,别偷偷摸摸,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只要你提前告知我一声,好让我能找到人照顾外婆。”


    程淑湄站在鞋柜旁,别别扭扭道:“你外婆又不是没女儿,找什么外人照顾她。工资没多少,花钱也不知道省点。我这次就不走了,往后就待在槐市,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你赶紧坐车去榆市吧。一老一小都来说我,我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哟。”


    程霓见她妈这样,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反正该说都说了,听不听进去也是她的事儿。


    这么多年,程霓从她妈的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是自己的父母,她也别想试图去改变她什么。


    下了楼,到小区外面拦车。


    车子开回榆市小区,程霓推开车门下去,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看到单元楼前停放着一辆黑色车子,她身形顿了顿。车窗半开,他闭着眼坐在驾驶座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程霓没有停下,匆匆绕过车头,径直走进了单元楼。


    开了门,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程霓点开来,是程淑湄发来的一条信息,密密麻麻两百多字。大意是说这么多年,她确实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是她对不起她这个女儿,又让她好好工作,外婆有她照顾。


    程霓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盯着这条信息,心绪复杂,脑子很乱,杂七杂八想了一堆。


    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楼下的赵砚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拿着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她回房间躺下了,身体很疲备,脑子却非常活跃,又去想他是还在楼下,还是已经走了。


    正琢磨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愣了两秒,很快就想起,上回她给他的那把钥匙,并没向他要回来。


    赵砚舟开了门,也没开灯,径直穿过客厅,走进卧室。


    卧室关着灯,但窗帘没拉严实,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大可以看清房间的大致布局。


    他在床边坐下,她闭着眼,但没睡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他也没拆穿她,将她从被子里剥了出来,吻了上去。


    她这会装不下去,手推挡在他胸前,怎么都不想让他


    这么轻易就如愿。


    两人在床上纠缠,她出了一身汗。但女人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她很快就被他牢牢控制住,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俯下身,目光沉沉看着她。


    她有些不甘心,低声质问:“赵医生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他没回应她这话,握着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住了她。两人有过几次鱼水之欢,他深知她身体的敏感之处,手指四下游弋,所到之处,撩起她身体最深处的欲望。


    她渐渐觉得空虚,直到被填满。


    她很快就败下阵来,有些声音控制不出要溢出来,她紧紧咬着唇,忍住了。他似乎察觉出她的意图,故意加重了力道。她觉得痛,又不愿意示弱,埋首在他颈窝,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他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似乎要纯心折磨她。她气不过,抬脚要踹他,又被他握住了脚踝,换了个姿势。面对着面,身体被折成一个想象不到的柔韧弧度,有些许不堪,她不愿去看他,将手腕搭在眼睛上。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温度逐渐攀升,直到一股温热包裹住了她,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道:“结婚吧。”


    程霓心下一跳,没说话。


    赵砚舟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开了灯,灯亮起的那一刻,他低眼看她,对上他的目光,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


    他微微拉开距离,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湿意,低声道:“不愿意倒也不用哭。”


    程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原本觉得没什么,但这会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委屈极了。


    大概是这阵子遇到太多事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个人能抱抱她安慰她,也就没法再忍下去了。


    就像以前遇到什么委屈,没人关心,自己也能默默消化,一旦有人关心地问候一句,也就会引出更多的委屈和眼泪来。


    人就是这样矫情又感性。


    她看着他,问:“于洋那事,你不觉得是我主动拍的。”


    他皱了下眉,道:“你觉得我会这么想。”


    她没回避,直接了当道:“谁知道呢,毕竟人心是复杂的,我也让你拍过类似的照片不是,难保你不会这么想。”


    他的眉头还是皱着,但语气还是慎重了一点,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没这么想过。”


    程霓紧紧盯着他,又问了遍:“真的?”


    赵砚舟点了点头。


    程霓又说:“我还以为你今晚又要像上次那样直接走掉。”


    赵砚舟道:“你看到我的车了。”


    程霓轻轻嗯了声,说:“那晚,你怎么不上来。”


    赵砚舟虚咳了一声,轻描淡写道:“男人嘛,免不了都要点面子。”


    程霓笑了笑,倒也没继续追问。


    赵砚舟目光落到她脸上,又想起了上回在医院见到她左半边红肿的脸颊,问:“你上次的脸怎么回事?”


    程霓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儿,语气平静:“跟我妈吵架了。”


    赵砚舟道:“你妈打的?”


    程霓点头。


    赵砚舟掰过她的脸,问:“因为什么?”


    “这次过年,她把那个男人带回来了,我跟她起了一点争执。”程霓又抬眼看他,说,“你真要跟我结婚,我先说好了,我妈那些事,你父母要是知道的话,可能会有想法。”


    他似不太在意,抚了抚她的头发,道:“结婚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和你父母,我的父母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就行。”


    程霓觉得有点突然,几天前两人还在闹分手,这会又转到结婚上。说句实在话,虽然她小时候没怎么在正常的家庭下长大,也看过程淑湄那些糟心事儿。


    按理来说,像她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女孩,应该是对婚姻生儿孕女不会有太多的期望。但她清楚,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内心深处反倒隐隐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她会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而赵砚舟,他大概也能成为一个好父亲。


    这么一想,发觉和他结婚倒也不错。但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也未免有点便宜他了,她也就不出声了,赵砚舟道:“怎么不说话。”


    程霓装傻:“要说什么?”


    他笑了,低声问:“想还是不想,给句准话。”


    程霓扭捏了一会儿,说:“至少得求个婚吧,不说让你用无人机什么求婚,怎么也得浪漫一点,有一束玫瑰什么的,不然也太没诚意了。”


    “行,让我琢磨几天。”


    他低下头又来吻她,这回,程霓倒也没跟他对着干,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回吻他。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哪张面孔?”


    次日,程霓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赵砚舟躺在身侧。以往每次醒来,他都比她醒得早,这还是头一次,估摸着他这阵子太累了,连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


    程霓翻了个身,细细打量他的眉眼,躺着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睡颜,倒也没叫他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卫生间洗漱去。


    洗漱后,她到厨房给两人做早餐,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没弄太复杂的,简单煎了鸡蛋和火腿肠,又烤了几片吐司,洗了点蓝莓,倒了两杯牛奶。


    她做完后,房间里传来动静。过了会儿,他从卧室出来,看着餐桌上的早饭,拉开椅子坐下,问:“你做的?”


    程霓:“不然呢,家里除了我这个田螺姑娘,难道还有别人?”


    赵砚舟笑了下。


    程霓问:“味道怎么样?”


    赵砚舟吃了口鸡蛋,看着她,笑道:“好像鸡蛋煎得有点老了。”


    程霓轻哼一声,伸手要夺过他手边的餐盘:“那你别吃了。”


    赵砚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揉了揉又松开,若无其事道:“也不是不能吃,昨晚消耗太大,这会饿得厉害,先让我把早饭吃了。”


    程霓脸一热,抽回了手。


    吃完了早饭,赵砚舟刷了碗,又去给那两盆花浇了水。程霓就趴在沙发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浇了水,又去修剪枝叶。他做这些事,倒是不紧不慢,看上去倒挺享受的。


    过了会儿,他从阳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来,程霓顺势枕在他大腿上,仰着脸看他:“你今天不用去医院上班吗?”


    赵砚舟垂眸看她:“十几天没休息了,再不放一天,未免也说不过去,就是拉磨的驴也不能这么干。”


    程霓坐了起来,笑道:“我还以为赵医生一心扑在医学事业上,挺乐在其中的,没想到也有说累的时候。”


    赵砚舟低声说:“那我也没你想的这么伟大,不过是一份混口饭吃的工作而已。”


    程霓靠着他的肩头:“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病人有点惨。”


    他问:“怎么说?”


    她道:“人家是信任你,把生命交给你,可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工作,赵医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冷酷。”


    他道:“医生这个职业不过也就是一份工作,我能做的只是精进自己的临床技术,若是真以为自己肩负着拯救人类的使命,那样很容易陷入困境。”


    她抬起头来:“听起来好像你很有感触,你以前陷入困境过吗?”


    赵砚舟淡声道:“第一次工作的时候,碰上了个病人没下手术台,那会年纪轻,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确实有那么一阵子没缓过来。”


    程霓听他这么说,不由想象他那个时候的样子,说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他迷茫困惑的样子。在她眼里,一直觉得他可靠沉稳,没想到也有这样的时候。


    她轻声道:“那说明你是一个有菩提心的好医生。”


    他轻轻笑了一下,为她这个形容词。


    程霓又说:“我还以为你们男人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呢。”


    “那我还没


    自恋到这个程度。“他笑了笑,又问,“下午几点去机场?”


    程霓叹口气:“五点的航班。”


    赵砚舟侧过脸瞧她:“晚上不回来了?”


    “明晚十点多回来。”程霓凑近他,玩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吗?”


    赵砚舟点点头,道:“确实有那么点不舍。”


    程霓一怔,她不过是故意撩拨他一下而已,被他这般正经的态度弄的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但心里又溢出一丝甜蜜,她小声道:“赵医生,你现在怎么这么缠人?”


    赵砚舟掰过她的脸,吻了下她的嘴唇,低低地问:“不喜欢?”


    程霓摇摇头:“那也没有。”


    程霓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吻了一会儿,气息又开始紊乱起来。家里没套,程霓被他揉搓得一阵空虚,觉得自己欲望也太大。但一想到他也不太好受,又觉得也没什么。她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趴了一会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她早上醒的太早了。


    他低头看她:“困了?”


    程霓迷迷糊糊道:“有点。”


    她顺势躺了下来,赵砚舟摸了摸她的脸,道:“回卧室睡去。”


    “不用。”程霓说着,就闭上眼睛,“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


    程霓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床上。睡得太久,她人还有点不大清醒,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来。穿上拖鞋,走出卧室,他人不在客厅,她便去书房找他。


    书房的露台上摆着一把摇椅,他坐在那儿抽着烟。


    见程霓走了过去,他将烟掐了,问:“饿了没?”


    程霓摇摇头,坐在小圆桌上:“你一直坐在这儿。”


    赵砚舟:“睡了会儿,也刚起来不久。”


    程霓问:“在哪儿睡得?”


    赵砚舟道:“抱着你去床上,也在床上躺了会儿。”


    程霓笑说:“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到,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来是我睡得太沉了。”


    程霓又看了眼时间,快两三点了,说:“我去个化个妆,梳个头,等会去外面吃饭。”


    她起身要走,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摇椅沉受两人的重量,又晃了一晃。她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搂上他的肩,贴的有点紧。


    赵砚舟说:“等你这次休息,抽个时间跟彼此的父母见个面。”


    程霓沉默了片刻,说:“你想清楚了?”


    赵砚舟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你没想清楚?”


    程霓:“那倒是没有,赵医生,你不会一结婚后,就换了张面孔吧。”


    赵砚舟困惑道:“哪张面孔?”


    程霓:“就是那种老婆一娶到家,热情啊就减少了,等老婆再怀孕,那就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赵砚舟手扶着她的腰,一瞬不瞬看着她:“你觉得我是这种男人。”


    程霓说:“那要问你自己啊,赵医生,你是吗?”


    赵砚舟道:“不是。”


    程霓笑了起来,又问:“那结婚后,你的工资卡上交吗?”


    赵砚舟伸手从兜里拿出皮夹,抽了一张银行卡给她:“身上的就这张,家里还有一张,到时候再给你。”


    程霓怔了下,将皮夹还给他,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婚后,主张各管各的钱的人。”


    现在的人结婚后,大部分都是各自的钱各自管着,虽然各自的财产得到了保障,但总归缺少了一点信任与温馨。


    赵砚舟道:“我这人比较传统,觉得结婚后,工资还是交给老婆比较好,还是你喜欢各自管各自的?”


    程霓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我喜欢你的这点传统,不过这卡就这么给我,你就不不怕我拿了你的卡跑了,到时候可是人财两空了。”


    赵砚舟定定看着她,笑道:“你不是说喜欢我这个人吗?”


    程霓不好意思起来,轻声道:“我那天打电话给你,除了说这个,还说了其他什么的吗?潇潇说我还骂你来着,我倒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他道:“说我不解风情也不浪漫,生活方式过于单调。”


    程霓说:“我那天只是喝醉了,那话不作数,在我心里,你是既成熟又有风趣,简直迷死人了。”


    赵砚舟笑了下,问:“你们航司,除夕那天也不让你们休息。”


    程霓点了点头:“你们医院过年是最忙的时候,我们航空也差不多了,毕竟这个时候外地打工的人都要回家。”


    赵砚舟挑起眉毛,道:“每年都这样?”


    程霓:“那也没有,算上上次,我也就两次在外地过年,这次倒还好,有潇潇跟我一起,不然一个人也太无聊了。毕竟大家都回家团圆,就我们住酒店,那感觉还挺可怜,听小周说,你除夕也在医院值班。”


    赵砚舟嗯了一声。


    程霓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又说:“我得去化妆了,不然等会去机场要迟了。”


    等程霓化了妆后,换了身衣服,两人出门去吃饭。没走太远,在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了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赵砚舟又开车送程霓去机场。


    下车前,程霓倾身凑过去,在赵砚舟脸上亲了下,不等他作出反应,便施施然推开车门下去了。


    赵砚舟怔了怔,莫名有种久违之感。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程霓飞了四天,休息的那天刚好是周六。


    赵砚舟带她回去看他母亲,说一丁点也不紧张,那倒是假的。


    出门前,程霓挑了好几套衣服,问赵砚舟哪件好看。不管她穿哪套,他说都不错,程霓气得白了他一眼,说他中看不中用。


    因为这句话,出门的时间还推迟了一个小时。


    最后程霓还是以自己的眼光,挑了件简单灰色宽领蝙蝠袖毛衣和深蓝色微喇牛仔裤,看上去宜家又休闲,也不显得过分隆重。


    见面的前一晚,赵砚舟和她说了他父母已经离婚的事儿。


    程霓有些意外,又想起两人刚好那会,去过他的家,在书房里看到他们一家人的合照。她那会问他是不是和他父亲关系不太好,他微皱着眉问她他有吗?


    程霓提起这事,赵砚舟语气平淡:“我一个男人,那时候跟你提起这些家里的事儿,不管怎么说,言语间难**露出一些情绪,总归会让你觉得这男人多少有点经不住事。也没什么说的必要,更何况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


    程霓说:“你难道不知道,女人都是感情动物,母性情感泛滥,或许你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那晚我就留下来,好好安慰你一番。”


    赵砚舟低眼看向她,笑着问:“怎么安慰?”


    程霓却不接这话,坐直了身体,抬头问:“那你现在对你父亲什么感情,会恨他吗?”


    恨倒谈不上,只是难免提起他父亲的时候,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的烦扰。毕竟他父母是在他快三十岁才离的婚,又不是在他孩童时期,需要父母关注的时候。


    男孩跟父母关系最亲近的那一段,大概还是婴幼儿时期,等过青春期和成年期,跟父母的关系也就慢慢变淡。所以对于他们离婚,他也谈不上有什么多浓烈的情绪,反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感。


    程霓倒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她对程淑湄的感情,不过她更多的是一种长久失望后的漠然。


    程霓又问他母亲喜欢什么,得买点礼物上门。赵砚舟说她母亲喜欢喝茶,程霓便买了一套茶具和两盒茶叶。


    程霓是先见到赵砚舟的母亲,在他母亲医院附近的那套房子里见的面。虽然在照片上见过他母亲,但真见到本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差距。


    梁施月气质很温和,赵砚舟五官长得点偏向于他父亲,但他身上的那种温和的气质,跟他的母亲很相似。


    梁施月对于儿子要结婚这事,也有一丝意外。自从她儿子和许清荷复合又分手后,她就没有再过问他的感情状况。前几日,打了电话回来,说过几天带女朋友回来同她见面。


    梁施月在电话里了解了一番女生的情况,说句实在话,她并不太满意女方的条件。觉得赵砚舟的父亲也未必会满意。


    但她知道自己做不了儿子的主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结婚是他们两个人过日子,合不合适,只有她儿子自己清楚。再者,以她自己失败的婚姻,也没什么反对的立场。


    但不免又想,这谁能和谁


    结婚,还真是捉摸不定。赵砚舟和许清荷谈了三年,没能顺利走到一起。而跟这个女生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年,两人也就准备结婚了,缘分这件事还真是难以说得清。


    见到本人后,那一点不满意倒也稍稍消减了不少。外貌确实出众,跟她儿子站在一起,看上去也般配,待人处事也落落大方,至少不小家子气。


    梁施月给两人泡茶,又说她厨艺不太好,在附近的饭馆订了间包厢,现在出发太早了,在家里坐会聊会天,等会一块出去吃晚饭。


    梁施月找了些话题来聊,问起程霓的工作,平常忙不忙之类。并不是那种盘问的语气,像是在聊一些家常,程霓一一答了。


    梁施月又提起确定结婚日期,两家人在那之前,需要一起坐下来吃顿饭,毕竟结婚也有挺多琐碎的事要忙。


    聊了差不多,也就出门去吃晚饭。


    一顿晚饭吃完,程霓上了车,松了一口气,说见他母亲,有种服务头等舱客人的感觉。又开玩笑问他,下一个头等舱客人,什么时候见面。


    赵砚舟随意道:“你要是不想见,也可以不见。”


    程霓嗔怪道:“那怎么可以,还是见一面吧,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


    不管他父亲对自己是否满意,但作为小辈,该尽的礼数还是得尽到。


    不过在见他父亲之前,还是先去见了程淑湄和外婆。外婆和程淑湄都见过赵砚舟对于他上门拜访,倒显得很热情,外婆热情中又透露出一丝局促感。


    他倒是挺游刃有余的,游刃有余中又不失小辈的礼貌,找了些话题跟外婆聊。


    程霓坐在一边,看着他跟自己的家人说话。有种两人结婚很久,她带他回娘家的意思来。中途,外婆去上洗手间,他侧过脸瞧着她,问她怎么一直看着他。


    程霓挽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轻声说:“赵医生,刚看你跟我外婆认真聊天的样子,觉得你可靠又踏实,有一种安心感。”


    他道:“别拍马屁。”


    “什么嘛,真心话。”


    程霓双手勾上他的脖颈,靠得有点近,那点气息若有似无地撩着他。


    程霓没忍住要去亲他,余光瞄见外婆从洗手间出来,立时又松开了手来,掩饰地理了理头发。


    赵砚舟轻轻笑了一下。


    没去外面吃饭,程淑湄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有种过年的阵势。因为当晚准备在槐市住一晚,赵砚舟也就在饭桌上喝点了酒。


    晚饭后,程淑湄陪外婆去楼下散步,把程霓和赵砚舟也喊上了,说陪着外婆一起到小区楼下逛逛。


    程霓清楚程淑湄的心思,不过是想显摆自己的女儿找了个条件不错的男朋友罢了。


    程霓让赵砚舟做好心理准备。


    赵砚舟低头看她,略显疑惑地问:“什么心理准备?”


    程霓:“你也知道我妈的情况,因为我妈的原因,虽然我长得不错,但大多数邻居都不怎么愿意给我介绍对象,也不看好我未来的对象。这不你出现了,条件还比其他人好,她怎么也得显摆一番。”


    “你知道她们这些有女儿的中年妇女,便要对比自己的女媳条件怎么样,有儿子的自然就要对比自己的儿媳妇对自己好不好。”


    赵砚舟笑道:“你了解得倒挺清楚。”


    果然等下楼后,路上遇到邻居,见赵砚舟和程霓跟在程淑湄身后,便一脸八卦地打探,问是程霓男朋友吗。


    程淑湄笑盈盈说是。


    那人又夸长得人高马大,还真是俊,又说程霓个子也高,两人还挺般配的。


    末了,自然也要问起赵砚舟的工作,程淑湄说是三院的骨科医生。人又说医生好啊,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愁了。


    散完步回来,还碰上周叔下楼倒垃圾,周叔自然认出了赵砚舟,听到两人是男女朋友,很意外。


    周叔跟赵砚舟寒暄了两句,又拍着赵砚舟的肩,开玩笑说结婚后,可得请他喝喜酒,他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媒人。


    程淑湄不解其意,程霓解释了外婆当初摔骨折的事,通过周叔联系赵砚舟的事。


    进了家门,陪外婆和程淑湄在客厅看一会电视。等到九点了,外婆要回房间休息,他们两也回到了房间。


    程霓先去洗澡,她洗完再换赵砚舟去洗。赵砚舟到外间的浴室洗了澡回来,就见程霓趴在窗前。


    他走了过去,程霓扭头看他,问:“觉得烦吗?”


    他道:“什么?”


    她说:“我妈跟卖大白菜似的那样显摆你。”


    赵砚舟摇头道:“那倒是没有,还有一种飘飘然自我感觉良好的错觉。”


    她抿嘴笑了一下:“是吗?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这些甜言蜜语对你没什么管用呢。”


    他道:“都是人,都想听一些好听话。”


    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样,那我以后可得多跟你说些好听话,赵医生,土味情话,听过吗?”


    他好整以暇道:“说说看。”


    程霓想了一个,说:“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他配合地问:“什么?”


    她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缺点你。”


    她刚洗过头,头发半湿不干地散在脸侧,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眉目熠熠,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湿漉漉的诱惑感,他握着她的脸,俯下身去吻她。


    程霓先是站在他的双‘腿间,后来站不住,双腿发软,便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小声提醒他,外婆和她妈还在隔壁。


    他低声道:“不做,就吻一会儿。”


    他说是这么说,但手下的力道并没有放轻,她觉得胸口发涨,痛的时候还有一种空虚感。不上不下的,这种被吊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过了会儿,程霓将脸埋到他的胸口,闷声道:“烦死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赵医生昨晚把我折腾得半……


    赵砚舟喜欢她的这一点真实,不遮掩自己的欲望。


    两人站在窗前抱了一会儿,那点躁意被夜风吹得抚平了不少。


    程霓想了想,贴在他耳边说做吧,大不了,生个小砚舟或小程霓。


    赵砚舟身子猛地一僵,低头看她:“你认真的?”


    程霓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了,但她并不后悔,她说:“难道你不想吗?”


    赵砚舟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见她这话不似玩笑,心下一动,将她抱到床上。


    她的后背贴上身后厚重的棉被,天气还未转暖,外婆知道他们要住一晚,特意换了新的被套,床单上还铺着一层红色的毛毯,怕他们冷到。


    是那种老式的毛毯,毯子上绘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看上去喜庆又热烈。


    赵砚舟忽然笑了下,程霓在他或轻或重的揉搓下,察觉到他这点笑,含糊问他在笑什么。


    他说她躺在这毛毯上,像是两人在过新婚之夜。


    程霓嗔他一眼。


    老式的毯子保暖性很强,程霓被裹出一声湿汗,像是从水底捞上来似的,水淋淋的。


    顾忌着隔壁的外婆和程淑湄,她紧紧咬着嘴唇,不敢泄露一点声音,他见她忍得辛苦,便压下来堵住她的嘴唇。


    不过因为在外婆这儿,两人多少有些放不开,并没持续太久。


    事后,程霓钻到赵砚舟的怀里,闭着眼睛,没一


    会儿就睡着了。


    赵砚舟抱着她,却没什么睡意。不知是不是换了陌生的环境,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他低头看了眼缩在他怀里熟睡的程霓,不由想起她刚才说的生个小砚舟或小程霓。


    又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分手又和好。那天会说结婚,并非是他一时的冲动。


    一开始她承认接近自己有一部分是考虑到他家庭的因素,他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很快他就为这点不舒服而觉得匪夷所思。他并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孩,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渴求什么纯净无暇的感情,说出来都令人发笑。


    成年人的感情,总有各种讳莫如深的因素。即便是少年相识,谈了十多年结婚的夫妻,彼此之间也做不到坦诚相待。


    他为这点不舒服纳罕的同时,很快也就说服了自己,他确实比他所想得还要喜欢她。


    所以在处理了于洋的事情后,他便去找她,想着她可能需要安慰。却不想她提了分手,又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这次和第一次分手不太一样。


    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时,他觉得那几个月的相处算不上什么,也就很快同意和许清荷在一起。人都是理智而现实的,他也不例外。毕竟她在感情方面确实过于随性,没有稳定性。相比之下,许清荷确实比她更合适自己,不管是家境学历还是工作。再者两人也谈过三年,对彼此都有更多的了解,以后成家了,也无需再磨合。


    直到许清荷用那支钢笔,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这样虚伪的一面。


    第二次分手后,他虽然没去找过她,但那几天,医院工作还是很忙,每天上下班,闲下来休息的时候,总觉得周遭过于安静,好像缺了一点什么。至于是缺了什么,他心里是清楚。但他也有自尊,并不想那么快就去找她,起码也得冷她几天。


    有一天晚上,休息在家,他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脑,看他给她拍得那几张照片。又想到她和于洋的那些视频,忽然生起一股冲动,想把她拎到眼前来,好好得收拾她一顿,收拾服贴了,让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不敢再随意说分手,也不敢再去勾搭别的男人。


    车子都开到她住的小区楼下了,他连抽两根烟,才将那股冲动按耐下来。想着还是再冷她几天,最后还是把车子开出了她的小区。


    除夕那晚,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将他骂了一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醉酒的模样,虽然是在她骂他,但还是听出了那么一丁点委屈来。


    电话挂断后,他觉得有那么一点冷清,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


    他那晚都想好了,等这几天忙完,就去找她。


    不成想还没等他去找她,同事告诉他,在手术室门口碰见了她,似乎家里人在动手术,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乘坐电梯下楼的那几秒钟,他脑子里有很多想法。


    又觉得这冷战几天,没什么必要。他一个大男人和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接着又想这次和好,还是结婚得了,省的再生事非。


    赵砚舟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看着她睡熟的模样,温热的呼吸落到他脖颈处,莫名又生起一股欲望。他握着她的下巴,掀开她的被子,低头吻了上去。


    程霓迷迷糊糊被他弄醒,不满地瞪着他,还未来得及发泄自己被吵醒的怒意,又被他抱了起来,抵在墙上。


    她的脊背贴上冰凉的墙壁,被激得身子轻轻打了寒颤。她下意识贴紧他,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那些怒意又化成或重或轻的撞击,从她嘴里低低地泄露出来。


    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只知道结束时,她累得连动都懒得动,一闭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程霓这一晚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赵砚舟不在房间里,门外传来他和程淑湄的说话声。


    程淑湄要来喊自己起床,他说让她多睡会,反正下午才回榆市,还有时间。


    程淑湄夸张地夸他体贴会照顾人。


    程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想起来。过了会儿,卧室门被推开,赵砚舟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昨晚两人折腾得那么晚睡,他也没睡多久,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的。


    程霓问:“你几点起来的?”


    赵砚舟说:“七点。”


    程霓坐起身来,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打趣道:“赵医生昨晚把我折腾得半死了,自己倒获得了个体贴的好名声。”


    他问:“都听到了。”


    她小小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多持重呢,没想到人家都睡着了,还把人给弄醒。”


    他低笑道:“情难自禁。”


    程霓顿了一下,认真看了看他,倾身凑近他,一脸探究道:“赵医生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都是从哪学的?”


    赵砚舟道:“肺腑之言。”


    程霓又轻哼一声,表示并不太相信。


    两人没在房间待太久,毕竟大白天,关着门在屋里待久了,难保她妈不会乱想,也就起来洗漱,出去吃午饭。


    程淑湄做了几道家常菜,程霓和赵砚舟吃过午饭后,又待了一会儿,也就开车回了榆市。


    赵砚舟直接将车开到了程霓住的地方,晚上还约了和赵砚舟的父亲见面。


    赵砚舟的父亲是约在家里见面的,还是她上回给沈霖温居的那个别墅区。


    程霓下了车:“我上回在这里碰见你,你是来这里看你父亲?”


    赵砚舟:“那会刚回国不久,也就来看看他。”


    程霓其实挺怕会碰上他父亲的女朋友,好在进了门,家里除了个保姆阿姨,并无其他人。


    坐了会儿,保姆阿姨说饭菜做好了,几人也就转移到餐厅边吃饭边聊。


    赵父并没多问她的情况,想来赵母应该已经跟他通过气。聊的话题也很随意,只是在聊到程霓的职业时,提了一句有没有想过换工作,不然结婚后有了小孩,可能会照顾不到家庭。


    程霓还未开口,赵砚舟就替她挡了回去,波澜不惊道:“看她自己,她想换工作就换,不想换也没什么。家庭的经营不能全看另一方,需要两人一起参与。都推到另一方身上,这个家迟早要分崩离析。”


    赵父听赵砚舟这么说,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在点自己,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往后程霓要是想换工作,倒是可以来他的公司。


    程霓也就面上应付过去,她能感觉得出赵父在赵砚舟面前多少有点讨好他的意思。


    这顿饭吃得倒也还算平和。


    吃过晚饭后,程霓原本还想在待一会,赵砚舟推说还有事,也就带着她走了。


    上了车,程霓一直看着他,赵砚舟被她这眼神看得纳闷,便问她在看什么,程霓说:“赵医生,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迷人呢。”


    赵砚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道:“是因为我刚才在桌上说的那些话?”


    程霓埋怨道:“就不能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赵医生,你伤害了我的心。”


    赵砚舟笑了笑,问她那要怎么弥补。


    程霓想了想,说:“以身相许吧。”


    赵砚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这个买卖倒不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