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在铁匠铺和铁匠嘀嘀咕咕、敲敲打打了几天，拿出个奇怪的工具。


    工具和陆呦差不多高，一头是竹编的网兜，一头形似镰刀放大版，中间是连接二者的绳子。


    “这是何物？”墨十二遇见新奇东西好奇道，说着上手接过陆呦手里的工具，右手握住镰刀的手柄，左手学着陆呦动作握紧绳子。


    “麦钐，可以站着收割小麦。”


    “走，我们去地里试试。”陆呦被着急看效果的墨十二推搡着去了地里，陆呦哎哎了两声，铁匠铺里还有她的东西呢！


    自从辛开始带商队，每逢回来他都会严格的和商队的甲士一起训练，路上匪患频发，只有武力值强大才能保护得好自己和商队。


    墨十二扯着陆呦在地上脚步飞快，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未收割的麦地。


    将自己下半身的衣袍向上一览，塞进腰带中，墨十二拉着陆呦嚯得跳到地里，陆呦扇开自己面前的灰尘，“小心！麦钐上面有锋利的刀片。”


    陆呦起先手脚僵硬，活动了下后逐渐学会麦钐的用法，一推一揽，麦钐后方的网兜里满满割下的麦穗。


    “我来试试！”


    墨十二接过麦钐，试了试后眼睛发亮。


    “此物有大用。”


    “能帮上夏收的忙就好。”


    老天爷这几天给面子得很，每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在太阳底下干活是煎熬。这几天同嬴政下午送水过去，陆呦看到了农人的不易。


    以及他们的朴素愿望：


    “主家田收成真好，我家地要是如同主家一般就好了。”


    “连日晴天已是多福，我们能安心收麦了。”


    陆呦说道：“夏收还有些时日，将麦钐发下去吧。”


    陆呦斟酌着，他们雇人来割麦效仿了前世的公分制度，农人每日定时来领取工具，根据不同的收割情况每人有不同的提成。


    提成制度果然能激发人的积极性。


    墨十二和陆呦拿着麦钐到了管事人处，管事人是谁？是板着小脸的柴。


    柴和他的妹妹麦都是辛幼儿园的学生，陆呦之前以为瘦瘦小小的麦不过四五岁，而柴年长麦两岁，也不过七八岁。


    没想到自己大错特错，柴已经十一岁了。按照此时的世情，柴已经是家里的大小伙子，能下地干活了。


    但他由于学习，没有时间出去做工，父母当然也不同意。柴暗暗焦急的模样被陆呦看在眼里，干脆让他半工半学，也好补贴家里。


    柴激动得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夫子大恩，柴此生不敢忘。”


    陆呦将地上的小孩扶起来，鼓励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柴做小管事的活，做得有模有样。


    农人中不乏有看轻柴一个小孩的人，柴虽小，气势却不弱，雷厉风行地赶走了他们。


    辛偷偷观察了几天，才放下心来。


    陆呦打趣辛的老父亲心态：“辛你还未娶妻，却仿佛已经是位父亲了。”


    辛无奈笑道，“作为夫子，我有责任关心他们，他们还小。”


    柴此时正在田地间巡查，顺便给地里的农人打打鸡汤。他举着竹制大喇叭：“大家加把劲，一会午食时间就到了，大家都能吃顿好的！今天有肉！”


    话一落地，干活的农人躁动起来，肉食殊为难得，多数人家里偶尔才能沾上点荤腥。


    说话间，柴余光看到陆呦和墨十二两人。他两下三安抚好上前询问的农人，朝着挥手的陆呦跑去。


    “夫子！”柴露出少年的些许稚气，“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现在不是送水的时辰。”


    陆呦伸出个大拇指，“柴，干得极好。”


    柴腼腆地挠了挠头，看到墨十二手上的器具好奇询问，“墨夫子，这是何物？”


    墨十二递给柴，“割麦的工具，要不要试试？”


    柴接过，细细观察工具后下到地里，像模像样的操作起来。


    陆呦赶忙喊道，“小心些，刀刃很锋利。”


    柴的举动引起了周围农人的好奇，几个农人将柴围成一圈，打量着柴手上的工具。


    柴挽袖推起麦钐，铁刃过处，麦秆如潮水分裂。他动作极快，几下就装满了网兜，看得农人啧啧称奇，纷纷意动，“此物何名？”


    “麦钐。”陆呦笑着说，“明天就能领到这件工具割麦。”


    “多谢主家！多谢管事！”


    农人消息闭塞，看到陆呦几人寻常模样只以为这是别国传来的工具。


    他们看着这工具，感慨万千，却拙于嘴笨，只能以炙热的眼神看着中间的三人。


    他们怎么会不知此物的作用，有了麦钐他们收割的速度就能快些，快些快些，可以赶在变天之前保下地里的一年的辛劳。


    有人犹豫着想要开口，却被远方的声音打断——


    “开饭了！”


    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当敲锣的声音传来时，劳累了两个半时辰的人精神一震，身体又涌出力量。


    陆呦本想收拾个食堂出来，打头几天农人在食堂吃饭沉默得不得了。陆呦和柴、麦两人在地里旁敲侧鼓地询问，终于问出了原因。


    他们觉得在食堂吃饭不自在，有压力。确定原因后，陆呦发现自己想当然了，只好每日安排人来地里送饭。


    阡陌小道上树荫多得很，坐在树荫底下慢悠悠地吃完饭，感受微风吹过树叶的响声，顺便和旁边交好的人聊聊天，自在的不得了。


    今天午饭中的肉菜是肉沫豆腐，少许茱萸点缀其上。茱萸有辛辣味道，在辣椒还没传入的现在，是个调辣味的好选择。


    “几位要不要一起吃？”送饭的人是菱安排的，陆呦不认识。夏收庄子内进了很多雇工，也买了很多人。


    陆呦没想到自己从无产阶级变成了万恶的封建阶级。


    她本只想雇人，被菱、墨十二、辛还有嬴政几人联合制止了，“庄子中有许多秘法，庄子上多少技术被人觊觎。若是雇人，不说泄密，只说我们的性命如何。”


    陆呦妥协了，她怕死！


    她退了一步，其他人确定陆呦对雇工有一套管理的方法，也退了一步，除了匠人和侍卫之外，其余人都为雇佣，奖惩监工制度完善，甚至借鉴了些许秦国的连坐制度。


    送饭女人不认识墨十二，但认得监工的柴与送水的陆呦，她晓得这是庄子里的人，于是好心的招呼道，“三位可需要用午食？”


    墨十二看了看陆呦，陆呦一拍掌，“刚好我们来尝尝。”


    女人拿出三个木质餐盘，餐盘上的饭菜窑得满满的，凸起个小山尖。陆呦拿筷子捡起一口米糠和糙米的混合物，就着菜香喷喷的吃起来。


    墨十二蹲在陆呦身边，低头吃饭只露出双眼睛，看到陆呦吃得欢快，他嘟囔着，“果然是陆呦。”


    陆呦这个人，神秘得不得了。


    自从他成为陆呦的门客，可是看到了陆呦对食物的精细要求。可是现在，陆呦坐在地头上吃糙米也吃得津津有味。


    农人吃完纳凉时闲聊着问道，“主家这麦钐可否外借？”


    看到陆呦三人看向他，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我家也有田地，想着……”


    陆呦若有所思，“现在还不行。”


    纳凉农人眼睛中的火苗熄灭。


    旁边农人的同伴拍了拍他臂膀，为他找补：“主家已是良善之极，给我们填饱肚子，不可贪心不足”


    周围人的反应或失落，或好奇。失落的是想借农具的农人，好奇的是墨十二和柴。


    陆呦摇了摇头，“麦钐只有一件，恐怕得等一旬过后才有多的，到时可外借。”


    农人的笑如释重负。


    ＊


    陆呦来到铁匠赵铸处紧急插单。


    赵铸自陆呦来邯郸之后就成了陆呦的御用铁匠，被陆呦稀奇古怪的想法折磨的欲生欲死。


    却因为最后的成品而心甘情愿地成为陆呦的专用铁匠。陆呦的想法太新颖了，单单一个铁锅，他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该说不说，铁锅做的饭真好吃啊！


    “十件！”赵铸听见陆呦说的数量眼前发黑，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一旬十件麦钐，陆呦你知不知道麦钐上的锋利铁片我得一片片打磨！”


    陆呦吹着口哨：“你不是有徒弟吗？而且我加价！”


    赵铸冷笑，“你别忘了。我还在研究你送来的脚踏式脱粒机。”


    图纸为墨十二倾情奉献。陆呦在他面前拿出自己找到的脚踏板织机，没想到战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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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有这技术了。陆呦装模作样，“要是有个脚踏板脱粒机就好了。”


    墨十二果然是个天才，在陆呦时不时的提点下，他竟然成功的画出了图纸。画完图纸后，墨十二对脱粒机的兴趣忽然消散，他把图纸扔给陆呦后转身就走。


    陆呦提点赵铸：“你不是还有徒弟吗？玉不琢不成器。”


    赵铸没好气地赶走陆呦，“快走快走！你一来我就知道我睡不好觉，又得熬夜。”


    陆呦知道赵铸这是同意了。


    赵铸在后面掀开帘子，“此物可需要保密？”


    陆呦背对着赵铸挥了挥手，“物不需要，人需要。”


    陆呦莫名的悠闲惹得赵铸骂骂咧咧地回了铺子，他在铺子中点名，“锻云、铁，你们二人同我一起。”


    被点到名的两人神情激动，师父总算开始教他们真本事了。


    ＊


    陆呦一进门，腿上被秤砣重重一撞，身形不稳地退后了几步，秤砣原来是嬴政。


    小嬴政贴在陆呦腿上，“先生，我去看了辛的训练。”


    陆呦恶寒，这小孩老成得很，很少这样粘人撒娇，偶尔看到，不太适应。


    墨十二在嬴政身后灰头土脸，冷笑说道，“是啊，我们政公子用小腿跑遍了整个庄子，甚至在地里打了个滚。”


    他当时从马车上接过嬴政，说话期间小孩撒手就没，吓得他和芽翻遍了整个庄子，能找的角落都找到了。


    万念俱灰之下转头看见嬴政小小一个，笑得牙不见眼，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像是在狗窝里滚了几圈。


    墨十二的手蠢蠢欲动，似乎想和嬴政的臀部来个交流。可惜这小崽子精力旺盛，跑得超快。


    陆呦看了看毫无异样的嬴政，又看了看扶着门框喘粗气的墨十二，眼中怜悯，“墨十二，我说过锻炼身体不能停。”


    墨十二看懂了陆呦眼中的怜悯，气得在心里狠狠发誓，从明天起他就和辛一起训练。他还不信，他堂堂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还抓不住一个四岁的小崽子了。


    嬴政不满陆呦和墨十二无视他，抱着陆呦的腿晃了晃，“辛说他训练护卫的方法是先生给他的。”


    嬴政之前就听说过辛在训练护卫。今日乱跑的时候瞥见辛的训练方法，那哪是训练护卫的方法，分明是练兵之法！


    “先生是兵家传人？”


    陆呦看了眼嬴政，蹲下身来好声好气地哄孩子：“不是哦。”


    墨十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她是兵家，我还说她是农家呢？”


    知不知道你瞪的是谁？大胆的墨十二。


    放在以前，朕肯定把你拉出去砍了。


    第一次被墨十二翻白眼，嬴政无力震怒，被墨十二用一个儿童专用版望远镜哄好，后来……他习惯了。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看看望远镜，此人有大才！


    嬴政微微低头若有所思，陆呦确实和他说过，她出自山海家。


    难道？


    “山海家有练兵之法？”


    “什么山海家？”


    嬴政和墨十二一前一后出口，说完后两人面面相觑。


    完了，装逼被人戳穿了。


    看到陆呦不语，墨十二重复自己的疑问。嬴政小脑袋瓜转过来看看陆呦，转过去看看墨十二。


    扒拉下陆呦捂住他嘴的手，“先生说她出自山海家。”而后晃着脑袋，“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墨十二听到后面，神色认真。起初他以为山海家是陆呦逗嬴政想出来的，但听到这句话，结合陆呦拿出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包容万象是为山海。山海家可是隐世不出？”


    陆呦解释的话堵在喉咙眼。


    山海家这个名头好像比神明降福的名头好用，她细细思量，而且身边还有个将来痴迷求仙求长生的嬴政。


    山海家这个名头确实更好用！


    陆呦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的仙人淡然一笑，“是也，山海家秉承隐世理念，久不出世，上次出世的山海家传人还是鲁班，工匠大成之人。”


    “工匠大成？”墨十二思量陆呦拿出来的种种工具，“确为大才。”


    嬴政听得眼睛亮亮，陆呦一定会是他的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