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威尔伯爵府上有一位丧偶的马夫。


    在绵羊还没有获得绵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绵羊。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仆的时候，是在一个很美丽的清晨。


    曦光洒落在伯爵邸灰色的石砖墙上，仆人们微小的影子在墙上缓缓向前移动。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用上的牲畜们肯定早就在马厩里嗷嗷待哺了，马夫随手拎上干草桶，打着哈欠走在熟悉的路上。


    没什么特殊的一天就这样开启了。


    城堡里的仆人们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下意识走远了些，不想沾上马厩中牲畜的臭味。他也习惯性的避开那些人，免得遭了训斥。


    不过这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贵人们大多还在梦乡中，他也不用担心碰上什么有地位的人。


    想到这里，他放松了些。


    走进马厩，他把桶放在马匹面前，坐在熟悉的小木凳上，摸了摸它的脑袋。马懒洋洋地打了个响鼻，晃晃脑袋推开他的手，便把头埋进草料里，埋头苦吃。


    他看着马发了会儿呆。


    他对这些伙伴们说不上讨厌，还是它们给了自己一口饭吃。伯爵邸的差事不算差，他也是靠着这个才讨到了老婆。可前阵子她得了重病，估计也没多少时候好活了。


    说不定过两天就死了呢？人的命总是很脆弱的，可他还没有一个孩子。


    说来也怪，这么多年了，他一个孩子都没有，回家的时候难免被邻居们指指点点，就算他的活计不错也没用，他是个没有孩子的人。


    儿时玩伴的孩子们都有许多了，甚至还有的都快到了能订婚的年龄，他却还没有孩子。


    他老婆闷闷不乐了许久，说不定这病和这也有关系。可她生不出孩子。


    其实他的生活很无聊，每天喂马伺候马，回家有时候也给家里搭把手，可他想要个孩子，有个孩子自己的人生意义完成了，也就不会无聊了。


    这简直要成他的心病了，只要他看着马发呆，就会想到马生小崽子，就会想到自己还没有孩子，人生简直索然无味。


    生个孩子就好了，要是他的老婆能生孩子，如今肯定也很快乐的活着呢。


    等他老婆死了，还要出好大一笔丧葬费。他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和管家诉诉苦，伯爵府上也许愿意给他一笔钱，他可以把大头拿去换点酒喝，省得脑子里天天乱哄哄的总想着什么小崽子。


    他年纪大了，要再讨个老婆千难万难，那点钱可不够。


    马夫叹了口气。


    明明今天天气不错，可他脑子里全是倒霉事。


    他又拎来一桶草料，转身到门外晃悠去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抬起了一点点，一个小女仆拎着井水摇摇摆摆的往城堡走，亮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小小的剪影一点一点走过来，中途还把水桶放在地上喘了口气，随后又憋起劲来，双手用力拽着提手走。


    亮金色的头发就像地平线上的阳光一样晃着，他觉得这是个没见过的女仆。


    听说最近又新来了几个打杂的，他靠着墙角，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小女仆渐渐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张稚嫩的脸颊。


    淡金色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扇着，蓝色的眼睛就像今日璀璨的天空。干着往日那些老妈子们干的杂活，一看就是被挤兑了。有这样一张漂亮脸蛋，被忌惮和讨厌正常极了。


    那个小侍女看到他站在墙边，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又拎起沉甸甸的水桶往回走了。


    今天的好天气似乎也给了她好心情。


    一个好欺负的漂亮小侍女。他在心里想着。


    等他讨丧葬费的时候，和管家求求情，也许就能把她搞到手。反正其他女仆肯定也不待见她的脸，他感觉脑中灵光一现，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


    等他先和府邸里熟悉的仆人探探口风，等这件事传播开来，他顺水推舟的和管家讨个人情就行了，路易斯夫人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他目送着小女仆走远。


    他家里那个老女人什么时候死呢？


    一点隐秘的期待在内心泛开，他舔了舔嘴角，又转身回到自己的马厩里去了。


    “绵羊。”


    路易斯夫人叫住了路过的小女仆，这位已经知道府邸秘密的女仆停下脚步，困惑地望着路易斯夫人。


    真是奇怪，明明知道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但她表现的居然若无其事，天真的好像曾经的样子。


    连她都要被骗过去了，路易斯夫人微笑着想。


    很好，伊西斯这时候想必不好受吧？


    如今她已经是伯爵小姐的贴身女仆了，当然有资格知道一些事。


    “有个丧偶的马夫一直想娶你，前两天又来求了我一次，你知道吗？”


    “他一直想要个孩子，”路易斯夫人慢吞吞地说，“你想怎么处理他？”


    绵羊就算成了伊西斯的贴身侍女，那副好欺负的样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改变。也难怪还有人想要试试能不能捡到她这个大便宜。


    要是以往，绵羊是伊西斯的人，她才懒得管这件事。可恰好绵羊如今愿意听命于她，那她不介意把这个不识趣的马夫送给绵羊处理。


    而且她同样需要一些绵羊的把柄，路易斯夫人想着。


    绵羊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马夫。其他女仆们总是变着法子欺负她，然后从某一天开始，她们用一种讥笑的眼神看她，对她的身体指指点点。


    “你知道那个死了女人的马夫吗？他可喜欢这个小家伙了，想娶她回家呢！”


    “想不到这小家伙喜欢这样的……”


    “那个老鳏夫，我每次见到他都绕好大一圈走，他身上的味道要是沾到我身上，被夫人骂了可怎么办呀。”


    女仆们躲在角落里，嘻嘻哈哈地推搡起来。


    绵羊这样任劳任怨的小侍女，给她们干活还能给她们提供点乐子聊聊，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她们倒是想要把自己的活全都扔给绵羊算了，可惜路易斯夫人要是发现了她们天天不干活，肯定要重罚她们。不过只是把一些讨厌的繁琐活计扔给绵羊，就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绵羊不会反抗，她们大可以在聊天里用她找乐子。就算是路易斯夫人也不会在乎仆人之间的谣言，她只在乎仆人有没有听话的干活。


    “那个老鳏夫可想要孩子了，肯定是觉得这小家伙年轻，还能多生几个，划算的要命。”


    “喂，”一个女仆大声喊绵羊，“你肯定也很想生孩子吧？所以你才去勾引那个老东西，那老东西立刻就眼巴巴的来找我们打听你了！”


    “她要证明她多有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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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呢！”


    女仆们笑作一团。


    绵羊成了伊西斯的贴身女仆后，倒是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绵羊沉默了。


    路易斯夫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他让我劝劝你，说嫁给他绝对是个好归宿。你以后就不用当仆人了，他会养着你。”


    绵羊摇了摇头。


    “他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他想见见你，跟你谈谈。”


    路易斯夫人笑吟吟的步步紧逼。


    这正是一个她熟悉绵羊的好机会，绵羊会怎么做？现在她有一些小小的权力，可她对一切似懂非懂。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非常有悟性，一点就会呢？


    “夫人，”绵羊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见到他。”


    “可你不可能躲着他走，他也是伯爵府上的仆人。”


    路易斯夫人不紧不慢地说。


    “我……”


    绵羊支支吾吾。


    这种好欺负的人，只要死缠烂打，总有机会搞到手的。


    大家都明白马夫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在绵羊不反抗的情况下，谁都不介意顺水推舟。


    反正增加一个乐子，减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永远不亏。


    她要是被纠缠的主动要嫁，或者是某一天，生米煮成熟饭，伊西斯这种没有实权的伯爵小姐也保不住她。


    她从来只有一个选择，而路易斯夫人不断引诱着她。


    绵羊的手攥紧了裙角。


    “我总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


    管家声音柔和的劝慰绵羊。


    “你情我愿的事我管不了，但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还是可以管一管的。”


    说完这话，路易斯夫人转身就走了。


    绵羊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变，最终转身向楼下走去。


    她现在也明白马夫究竟打着什么算盘，说到底，她也不是真的傻子。


    如今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地位，她不会放弃。


    细细回忆起来，贴身女仆的待遇比起以往不知道好了多少。她甚至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窄小卧室，有一扇小小的透气窗，而不用和一堆人堆在一个房间里，然后在半夜被人踢醒干活。


    那她唯一的路就是放手去做。她只是在捍卫自己的未来！


    绵羊在花园里遇到了马夫。


    老鳏夫一见到他，浑浊的双眼也激动的闪起光来，上下打量着她。


    她忧愁的样子看起来比过去更有韵味了。


    “绵羊，”他亲昵的叫着伊西斯给她取的名字，上前就要来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好好对你的，别的仆人都欺负你，你在这里过得很苦，我知道。你嫁给我，以后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好不好？”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他一步步往前走，绵羊一步步往后退，“你以后会过得很幸福的，我们会有很多孩子，很多可爱的孩子，我们……我们真的很合适。”


    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看，你也不讨厌我，我知道你也喜欢我，那些人讨厌我，看到我都绕着走。你对我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不用害羞，我喜欢这样善良的你，我会带你走的，离开这里。”


    他絮絮叨叨的把绵羊逼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