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伯爵的目光落在斯特雷奇身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得好好讨好奥尔科特小姐，她虽然有个同胞哥哥，但她在公爵面前更受宠，未来有机会继承奥尔科特的公爵爵位，更何况抛开爵位问题，她还是一位尊贵的古纹章继承者，你知道轻重。”


    “遵命，父亲。”


    斯特雷奇俯首，“我明白您的意思。”


    “想必你的妹妹也会记得帮助你的。”


    伯爵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伊西斯身上。


    “我明白。”


    伊西斯笑吟吟应了。


    我当然明白，明白我要全力搞砸你们伟大的计划啊。


    伊西斯想。


    “好孩子。”


    伯爵志得意满地大笑，脸颊上的肥肉狰狞地张开，仿佛野兽咀嚼着到嘴的猎物。


    这野兽成熟强壮，她还尚且年幼。


    伊西斯垂下眼眸。


    她一无所有，贸然抛弃洛威尔家族的名号只会彻底断绝她向上攀爬的阶梯。


    她不能没名没姓的逃走，即使她有这个能力。


    她要尽量在实力不够的时候躲开他，躲开这个家，等到她未来有足够的能力了……


    伊西斯缓缓攥紧拳头。


    也许她就会回来。


    可一个没有纹章的人要从何得到力量呢？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我会成功的。


    伊西斯从来如此相信自己。


    确认自己的孩子们都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率先离开了餐厅。


    他很忙，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想必积攒了相当多的事务，能腾出时间来陪两个孩子聊天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伊西斯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斯特雷奇。


    明明只是隔了一个觉醒仪式，斯特雷奇却让她感到陌生。


    这个昔日能被她一眼看透的哥哥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可若洛威尔家族的纹章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个家族又怎么会沦落到昔日的境地？


    洛威尔家族是在如今的洛威尔伯爵上位后才重新振兴起来的，在此之前只是一个依赖着昔日伯爵荣光苟延残喘的落魄贵族。


    斯特雷奇的目光追随着离开的父亲，直到洛威尔伯爵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之后，他才移开视线，落在了盯着他的伊西斯身上。


    “正好我也想和你谈谈，亲爱的妹妹。”


    灯光照在斯特雷奇的脸上，深邃的眉骨投下暗影，淡灰色的眼睛如狼一般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侵略性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伊西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斯特雷奇勾起一个锋利硬朗的笑。


    “别紧张，”他缓步走来，姿态优雅又游刃有余，“我送你回房，路上我们可以慢慢谈。”


    伊西斯房间的位置很偏僻，他们要走好一阵子，足够结束谈话了。


    “可以。”伊西斯点头。


    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彻底试探出如今斯特雷奇的底细。


    未知很危险，而且她本身和斯特雷奇有交易的牵扯，确认自己短期合作对象的状态也很重要。


    见伊西斯并没有在自己压迫性的气场和话语中露出破绽，斯特雷奇眯了眯眼。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中。


    “直到仪式结束以后，我才明白曾经的我是如此愚蠢，居然对家族纹章有这样大的误解。”


    斯特雷奇感叹着，“想必你也有这样的感受吧？现在我们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同一起跑线。


    伊西斯琢磨了一下这个词。


    斯特雷奇在物质上并不差她什么，甚至条件比她好得多。


    他还一厢情愿的认为她的纹章是真的，没有对这点产生任何质疑。


    这点尚在掌握之中。


    “你真的这么认为？”伊西斯似笑非笑。


    “当然，我已经全部明白了……明白了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事，让我感到恐惧的事，其实不过都是无需在意，不会伤害我的虚影……”


    斯特雷奇眼神失焦，喃喃自语。


    “这里从来没有幽灵。”


    他笑着对伊西斯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伊西斯的面色沉了下去。


    仆人们不敢跟在他们身后偷听这对兄妹之间的对话，几句话的功夫早就消失了踪影。他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前后的路如同无尽的幻影。


    “你明白了吗，我亲爱的妹妹，莫拉娜？”


    斯特雷奇很笃定的叫出了这个名字，仿佛这就是她原来的名字一般。


    伊西斯骤然感到遍体生寒。


    虽然这种情况也有预估到，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被他们达成了目的。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设计这个阴谋的人会留下斯特雷奇这个破绽，这个永远记着自己的亲妹妹，永远不会承认伊西斯替代了她，从记忆层面彻底杀死自己妹妹的人。


    而局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反转了。


    纹章，伊西斯咬牙想着。


    她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故。


    仅仅是斯特雷奇承认她是莫拉娜这点倒也没什么，她早就从绵羊身上看出了破绽。


    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多出一个真正的敌人了。


    “难得，你居然肯承认？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很明显，他们之前的交易条款早就不作数了。拥有纹章后的斯特雷奇显然有些新想法。


    “你还觉得能骗到我？我亲爱的失忆的妹妹，我当然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斯特雷奇眼神戏谑，“没关系，我会和他们一起，帮你好好回忆一下过去的。”


    “毕竟，我真的很怀念过去那段时光啊。”


    他虚伪地叹着气。


    这一刹那，伊西斯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在和斯特雷奇对话，而是在和什么附体了他的东西对话一般。


    他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了以往斯特雷奇绝对不会说出的话语。


    即使斯特雷奇看不上他的母亲，那也是硬撑面子和气话居多。他不会如此真情实感的认可伊西斯是他的妹妹，如此狠毒的用新人来抹杀过去的回忆。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走投无路的来求伊西斯悄悄找他母亲的消息。


    但这确实是他。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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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长着斯特雷奇的脸，他那张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明朗英俊的脸也变得阴狠，流露出轻蔑和厌恶的神色来。


    而现在，她和这怪物站在一起。


    伊西斯扭头就走。


    斯特雷奇已经死了。


    她是讨厌甚至憎恨她的父亲，但对于斯特雷奇却没有这种深刻的恨意。


    也许是因为他是个蠢货，伊西斯嗤笑。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真真切切的冒出了杀意。


    如同自己在面对父亲那张虚伪而不自知的面孔的时候，回忆起过去记忆的时候，那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和杀意。


    他们眼中真切而她眼中虚伪的亲情不能将她感化，她确实会是个别人眼中的白眼狼。


    这地方真是糟透了。伊西斯把目光从斯特雷奇身上移开，看着窗外那些安排好的术士们开始燃放庆贺的烟火，金红色如火的光芒烧进纯白色的走廊里。


    如果烧起来，大概会很好看。


    伊西斯脑中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念头。


    如果能有一把火，把这个地方、这座府邸，这座府邸里的所有人活活烧死，看着他们在滚烫的火海中挣扎哭喊，让他们也尝尝求死不能的滋味，大概会让她感到非常愉悦。


    很可惜，她暂时没有这种能力。


    伊西斯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斯特雷奇坚持缀在她身后，还在不停地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莫拉娜，你想逃离这里是不是？但你也知道，你从这里逃走是没有活路的，甚至会比现在更惨。”


    “其实只要你接受，一切你眼中的困难都不存在。你是我的妹妹，我总不会亏待你，你没必要把我当做你的敌人。”


    “我是你的哥哥，莫拉娜。”


    “莫拉娜！”


    伊西斯不管不顾的往前走，斯特雷奇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箭步向前抓住了她的手。


    他牵着伊西斯的手开口，声音很快失去了之前积极劝说时候的片刻温和，“不要和我们作对。”


    他用力拽住伊西斯，冷冷开口：“你就是她，你要记住这一点，不论你是否承认。”


    伊西斯不可能和一个有纹章的人比力气，她只能转过头来冷冷凝视着斯特雷奇，这位名义上的哥哥。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精神洁癖。


    “你是洛威尔伯爵的长女，”斯特雷奇缓缓说道，“你属于洛威尔家族，为了维护我们家族的荣耀，为了我们未来的传承，你会嫁给一位能为我们带来助益的贵族，以此报答家族对你的养育之恩。”


    “洛威尔家族会因为你的婚姻更强，强大的洛威尔家族才能作为你背后的支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听懂了吗，莫拉娜？”斯特雷奇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一把拽过了她，“你是属于洛威尔家的物品，你永远不可能逃离这里。”


    毕竟，这里是你的家，你一切身份地位，特权优待的根基。


    没有了洛威尔家族的你，什么都不是。


    他拽过伊西斯，掐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的笃定算计映入伊西斯眼瞳中。


    伊西斯只是冷漠的注视他。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