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第二幕。


    帷幕再次拉开之后，更换了新的背景。


    深色的墙面，林立的设备。那些舞台道具的表面上涂抹着闪光的银色涂料，以彰显它们的高科技感。从舞台侧面打过来的灯光则是冷白色的，营造出一种森然的氛围。


    这氛围正与蝙蝠侠相得益彰。


    这道黑影行走在这里，显得如鱼得水。一种身处大都会而格格不入的表现从他身上消散了，蝙蝠侠似乎确然是一种隶属于地下的鬼魅。


    随着蝙蝠侠的前行，一排舞台布景被拉开，随同埋进台面的滚轮一起隐入了幕布之后。在四处逡巡了一阵之后，蝙蝠侠发现了什么。他步伐加快，扑到一组打翻了的立柜前：


    有人倒在地面。


    那似乎是个人类，却头戴稻草编织的头套，完全隐去了身为人类的五官。他身材瘦削，穿着实验员应该穿的白大褂，头套和手套却完全不符合实验室规则。他头颅低垂，以一种丧失意识的表现软绵绵的垂着脖子。一瓶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密封罐就落在他手边。


    蝙蝠侠伸出手，毫不留情拽下了这个人的稻草头套。


    “果然是你，”蝙蝠侠低声说，“稻草人。”


    旁白音及时响了起来：


    “果然，稻草人从哥谭逃到了大都会，他盗用了S.T.A.R.实验室的设备，有些人拿到了稻草人再一次改良过的恐惧毒气。”


    旁白音贴心的给蝙蝠侠的心理活动做了注解，以防止观众没办法像阅读漫画一样直白的理解蝙蝠侠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就台词而言——要从蝙蝠侠口中说出来的话，未免也太少了点。


    舞台上，蝙蝠侠翻阅着S.T.A.R.实验室的实验记录。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蝙蝠侠更加愤怒了，表现为他一拳砸在实验台上。


    “S.T.A.R.实验室正在用氪石做实验？”蝙蝠侠压低了嗓音说。


    旁白音：“我相信S.T.A.R.实验室不是那些恶棍，他们很愿意为实验和真理奉献终生，他们研究氪石应该是为了实验氪石能否为人类使用，能否作为一种新型能源或者治疗某些人类疾病。这会是S.T.A.R.实验室的目的，但是这群科学家不知道——有时候恶棍不必来自于他们中间，而只需要等科学家研究出实验结果，然后再来抢走它。”


    蝙蝠侠一个人站在这间被劫掠一空的实验室里。舞台灯光将那条半长披风拉扯出森然的影子，他半垂着头，侧脸面对观众席，低声说：


    “氪石、恐惧毒气，哥谭、大都会。我很怀疑这会是一场针对超人的阴谋。”


    蝙蝠侠说完，他腰间的联络器尖锐的响了起来。


    在历经前面种种的烘托之下，它很难说是一种好事的征兆。


    蝙蝠侠接起联络器：


    “吉米……”一个破碎的声音传来，令人难以相信几分钟之前这个声音曾经分享过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超人颤抖的说，“吉米。他死了。在大都会港口。”


    观众们看见蝙蝠侠攥紧了拳，一些激烈的情绪在内里翻滚，但他说出口的语气却依然平板。“冷静，超人。”蝙蝠侠说，“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慌乱。”


    另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超人从舞台左侧登了场。他还是那身漂亮的制服，一种阴郁却给鲜亮的三原色笼上一层阴影。超人跌跌撞撞的冲进S.T.A.R.实验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路上打翻了什么东西，强烈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


    他伸出双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钳住蝙蝠侠的肩膀。


    “我找不到她了！”


    超人慌乱地说。


    蝙蝠侠站着，像亘古的石墙。


    超人又说，“我找不到她了！我的妻子！——你得看看这个！”


    他从攥紧的手里掏出一张纸。观众们伸长脖子探头去看，舞台顶光很配合的给了一个特写：那是一张扑克牌，顶端染着鲜血。


    “她在小丑手里。”超人咬着牙，“你得帮我找到她！”


    这只顶天立地的脊背弯折下去，超人像是不堪重负，低垂了他的头，从牙缝里嘶声说：“……求你了，帮帮我，找到她。”*


    蝙蝠侠以沉默作为回应，超人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点头，转身离开了舞台。


    观众席上，布鲁斯闭了闭眼睛。


    他从胸口最深处发出一声喟叹。


    “我说什么来着，‘嘴硬心软’？”布鲁斯自言自语，“到底是为什么要嘴硬？”


    旁边克拉克接上话说，“作为同伴，我们总是能理解蝙蝠侠沉默背后的真心，但是……”


    戴安娜也说：“但是，有时候这一点是致命的。”


    布鲁斯在座椅上换了个坐姿。


    “所以，还是‘布鲁斯·韦恩’更好一点，huh？”布鲁斯自嘲道。


    克拉克和戴安娜对视一眼。


    “不不不不，”这两人齐声说，“蝙蝠侠那是另一种风格，但是你俩缺一不可啊。”


    布鲁斯想瞪他们，片刻后又叹息一声。


    他看着舞台。


    “有这么多蝙蝠侠，他们都仅仅只是‘蝙蝠侠’，仿佛‘布鲁斯·韦恩’只是什么累赘的东西。”他讥讽自己，“可是说到底，人类依然是需要感情共鸣才可以一同行走下去的生物。蝙蝠侠把自己打造得太过于成功，有时候甚至脱离了‘人’的范畴。这在某些情况下，反而会让他的同伴对他心生抵触。——一个‘永远正确’的人，他真的还是‘人’吗？”


    克拉克说，“可你们这么聪明，不可能认识不到这一点。”


    戴安娜提出猜想，“或者他已经意识到了，只是没有办法娴熟的做出表达？”


    布鲁斯又望向舞台。


    “是什么堵住了你的嘴？”他喃喃。


    舞台上的表演继续进行。


    超人退出舞台之后，蝙蝠侠拿起了他的联络器。


    “以最高优先级，向正义联盟所有正式及候补成员通知，”蝙蝠侠命令道，“我需要一切可以抽调到大都会的人力，有一位女士失踪了。”*


    旁白里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这里是绿箭侠。”绿箭侠说，“你要让整个正义联盟执行一项人员搜救任务？”*


    “完全正确。”蝙蝠侠回答，“我们相信她是被小丑劫持了。”*


    旁白里又出现一个声音：


    “这里是钢骨。”钢骨追问，“这位女士是谁，蝙蝠侠？”*


    蝙蝠侠冷硬地说：“她是超人的妻子，同样是我们中的一员，目前你只需要了解这些。”*


    旁白里第三个声音说：


    “这里是神奇女侠。”神奇女侠说，“把那位女士最后的消失地点发给我。……好，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到大都会港口。”


    观众席上戴安娜微微抿起了嘴唇。


    “我听不出有什么不同，”戴安娜轻声说，“她听起来也很‘神奇女侠’……我不知道这场悲剧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崩坏，但可能不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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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开始的。”


    布鲁斯想了想。


    “我从黑蝙蝠的蝙蝠洞里拷贝资料的时候，曾经留意过黑蝙蝠给不义世界留下的一个注解。”布鲁斯说，“他指出：不义世界的神奇女侠，应该对不义超人怀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戴安娜惊讶的睁大眼睛，同克拉克对视一眼，并且努力把身体后仰，留出很大一片空地。


    “……”克拉克阴暗地说，“你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受伤的，是吧，戴安娜？”


    戴安娜赶紧清了清嗓子。


    “对不起，不是针对你，克拉克。”戴安娜尴尬地说，“就只是……这真的很奇怪，”她小声说，“我对你，神奇女侠对超人？在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反而把布鲁斯单独扔到一边？”


    戴安娜不安道：“赫拉啊，这听起来很不正义。”


    “？？？”


    布鲁斯和克拉克同时愣了愣。


    “重点是这个吗？”布鲁斯不可思议道，“不是，戴安娜，重点是这个吗？？等等，不要把蝙蝠侠拉扯进神奇女侠对超人的感情里面啊！”


    克拉克则选择了用力向后仰，这一次是他想和戴安娜拉开距离。“是我小瞧你了，戴安娜。拉奥啊！我果然不应该在这方面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克拉克充满敬畏地说，“比起SW，你果然更吃SWB！！”


    戴安娜：“……”


    戴安娜心虚，但是又诚恳，愧疚，但是又坦坦荡荡的说：


    “可是我一早就说过了，我们三个加在一起，才是正义联盟啊！”


    布鲁斯：“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个吗！！！”


    布鲁斯被同伴奇妙的直球给击晕。


    半分钟后布鲁斯虚弱的拒绝道，“请务必让我拒绝加入神奇女侠和超人的感情纠葛里，”布鲁斯镇定地说，“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睡蝙蝠侠。”


    克拉克惊慌失措的大叫：“不，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布鲁斯，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扔给可怕的亚马逊女人！”


    戴安娜也惊慌失措的大叫：“等等，你先给我等等——嗯？”戴安娜突然转头，对克拉克危险的眯起眼睛，“什么叫做‘可怕的亚马逊女人’？”


    眼看着神奇女侠和超人的爱情纠葛即将转场到武力纠葛——可能这也是超级英雄谈恋爱时不可不品的一环。


    布鲁斯注意到舞台又一次落下了帷幕，故事即将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


    他抿了抿嘴唇。


    “先停止玩闹吧，朋友们。”布鲁斯低声说，“经历过这么多次重启，我们之间的‘爱’已经远远超脱男女之间的爱情，我们比其他任何地球的正义联盟、比任何超人蝙蝠侠和神奇女侠之间的感情，都要更复杂、更深邃、更加的——密不可分。”


    克拉克和戴安娜停下了相互拌嘴。他们的神色因这番话而舒展，显然被布鲁斯对他们感情的诠释所取悦了。


    “但是，这样对比下来，也许你们已经发现了不义世界里神奇女侠她个人的问题？”布鲁斯提问。


    戴安娜冲他点了点头。她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难得的讥讽。


    “她并不诚实。”


    戴安娜冷笑道。


    “她既没有勇气面对超人，也没有胆量面对露易丝，更没有底气去坦诚自己。”


    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从戴安娜口中吐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不义世界的神奇女侠，她是否有经历过任何一个人，曾经毫无保留的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