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第三幕。


    舞台上幕布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布景从S.T.A.R.实验室里高科技的氛围一转，蓝色的背景意味着水面，抬起的高台彰显了港口。几根塑料制作的立柱放置在一边，同几个集装箱一起，营造出大都会港口的背景。


    神奇女侠从天而降。


    她穿着那款经典的战斗制服，胸口是金色的雄鹰，蓝色的长裤上点缀着星星，红色的长靴包裹着小腿，一袭灿金色的绳索攥在她手里。神奇女侠顺着威亚落到舞台地面上，用她甩出的真言套索绑住了一个人。


    “蝙蝠侠，”神奇女侠对着联络器说，“我在港口。我们运气不错，刚到达就发现有人逃跑。”*


    旁白里出现蝙蝠侠的声音：


    “他说什么？”蝙蝠侠问。


    神奇女侠攥紧了真言套索，舞台侧光配合的打出一道金色灯光。“说！”神奇女侠威严道，“把一切都告诉他。”


    罪犯颤抖着，他努力摇头，表现出挣扎和痛苦。但是在真言套索之下，一切谎言都是没有用的。这个人最终勉强道：


    “小丑不在大都会了。他和那个小丑女一起，劫持了一架潜水艇。”*


    背景音乐里再一次出现超人的主题曲。昂扬的、积极的、充满希望的。


    “我这就过去。”


    旁白音里传来超人的声音，而舞台背景里闪过一道红光。


    “我看到它了。”


    超人说。


    一阵地动山摇，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原来这座上了年纪的旧式电影厅里不知何时升级了装备，更新成了液压式的座椅，正随同舞台剧剧情上下摇动，表现出颠簸，并且从前一排的座椅后方喷射出清凉的水雾，模拟着大都会的海风。


    一些观众因为这未曾预料的巧思，而高兴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场精彩的超级英雄舞台剧，”观众们夸赞道，“尽管我们还没看到最高潮的部分呢！”


    “我要看到蝙蝠侠痛揍小丑！”一个超级英雄粉丝说。


    “不不，每次都是蝙蝠侠痛揍小丑，未免也太无聊了一点吧？”另一个超级英雄粉丝说，“可以是蝙蝠侠被小丑打败，或者是蝙蝠侠把小丑给杀死，或者小丑换一个玩家——我们期待看到一点新鲜的东西！”


    “是啊！”观众们嚷嚷道，“让我们看到点新的！”


    克拉克和戴安娜把手放在布鲁斯肩膀上。


    布鲁斯显得很平静，冲他们两个摇了摇头。


    有时候人们并不因为超级英雄梦寐以求的无聊生活而感激这些人。


    这是可以……理解的。


    布鲁斯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他倾听观众的声音，歪了歪头。这动作使他颇似一只危险的大型鸟类。


    舞台上又一次有了变化。


    蝙蝠侠从舞台左侧登了场，他只是个人类，因此姗姗来迟。


    他和神奇女侠甚至没有来得及对话。在愈发攀升的背景音乐里，蝙蝠侠和神奇女侠仰头望向天空。


    观众们也跟着抬头向上看。


    ——超人终于登场，他用双手托举着那艘潜水艇。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舞台道具，人们依然发出欢呼：


    “超人！超人！！”


    观众们叫道。


    “超人！撕开潜水艇，把小丑揪出来！”


    观众们叫道。


    “超人！拯救你的妻子和孩子，把小丑给杀了！杀了他！杀了他！！！”


    观众们叫道。


    超人吊着威亚往下降。舞台光影的变化之中，有一瞬超人似乎对观众席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会是一个赞同的微笑吗？


    克拉克同舞台上的超人对视。


    舞台剧还没有演完。这场精彩的演出绝不会因为观众们的喝彩而中止。


    潜水艇被超人放置在舞台上，音效给出了“砰——”的一声。


    超人双臂用力，他掀翻潜水艇侧盖，把撕下来的部分往后一扔，紧接着推翻潜水艇剩下的部分。这个泡沫制作的道具因而隐入幕后，露出了抓住时机登场的新角色。


    他们穿着医生和护士的套装，一个留着一头奇怪的绿色头发，另一个则扎着俏皮且跳色的双马尾。


    “护士，护士！”绿头发的医生说，“我找不到我的手术刀！”


    “Mr.J！”扎双马尾的女护士说，捏着尖尖的嗓子，“给，这是你要的镊子。”


    医生抡圆胳膊，给了护士一个响亮的耳光。


    “蠢货！”医生骂道，“我要的是手术刀，为什么你要给我镊子？”


    护士伸手捂住脸，语气倒还是甜滋滋的：“因为手术刀掉进病人的身体里了，亲爱的，你可以用镊子把它夹起来！”


    然后两个人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医生转头面向超人，也面向观众。


    “well well，瞧瞧谁在这里？”医生——小丑——开口说道，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冒冒失失闯进来的蓝大个儿，你也有什么累赘的部分需要动手术去除吗？”


    舞台的灯光下，那双莹莹的绿色双眼散发着恶意和残忍的光。像豺狼，像某种脱离人类的怪诞之物。


    超人咬着牙。“小丑……”他说。他克制着愤怒和仇恨，他记得自己冲过来的目的：他要找到自己的妻子，拯救她，拯救他们的孩子。


    可是超人四处环顾了一番。不知从何而起的绿色浓雾弥漫了整个舞台，超人迷茫的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有什么东西严重干扰了超人的感知。


    小丑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把其中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那是一个已经打开了的密封罐，上面写着“S.T.A.R.实验室”的字样。


    ——那是浓缩的恐惧毒气，结合了新型的氪石研究成果，简直是对超人的一击必杀。


    因此小丑并不害怕问罪而来的超人。他甚至亲昵的又上前一步，他甚至挑衅的把脖颈递到超人面前：


    “让我想想，你身上有什么是多余的？”小丑亲切地说，“那颗永远也用不上的超级大脑吗？那双足以托起地球的有力量的胳膊吗？那双蓝汪汪的小狗狗一样的漂亮眼珠子吗？”


    小丑微笑道。


    “啊，啊——我知道了。”小丑大笑起来：“那一定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超人啊，这么累赘的东西，你怎么不记得丢掉它呢？”


    小丑女跟着咯咯笑起来。她拎着护士服短短的裙摆做了个屈膝礼，然后往侧边走了一步，让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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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所有观众都看见了那张手术床，潦草的手术灯下躺着一个长发的女人。观众看不见女人的脸，但是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告诉他们：这就是超人的妻子，他的爱人。


    超人的身体微微摇晃，他踉跄起来，上前一步。


    “快啊，超人！”


    观众们喊道。


    “快啊，超人。”


    小丑微笑着说：


    “你还在等什么？”


    超人咬紧牙，他冲上去，——不是为了环抱妻子将她从手术台上拯救下来，而是紧紧抱着她，两个人随着威亚同时向上升。


    背景音乐里再一次响起超人主题曲。这一次主旋律改为了变调，向上攀登的铜管里加入了不规则的、时而急促、时而拖长的小提琴。像一种不和谐音。


    舞台左侧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再一次登场。他们二人看见这一幕便冲了过来，蝙蝠侠将小丑打倒在地，神奇女侠挥出套索，但小丑只是哈哈大笑着。


    “你做了什么！”神奇女侠怒道，“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小丑并不理他。真言套索在舞台灯下焕发出金光，小丑却只是紧盯着蝙蝠侠，那双绿眼睛可怖的亮着。


    “你知道。你知道的，对不对，Batsy？”小丑柔声道，“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竖起你长长的尖耳朵。我亲爱的，你应该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才对。”


    神奇女侠一脚踩在小丑肩膀上，转过头来，问，“蝙蝠侠？”


    蝙蝠侠神色紧绷，他熄灭了手中的检测器材，冷声说，“稻草人把S.T.A.R.实验室新研制的氪石粉末融进了恐惧毒气里，使恐惧毒气进入超人的肺部，足够进行血液循环。”*


    “说重点。”神奇女侠不耐烦道，“小丑到底要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蝙蝠侠同样把目光停留在小丑身上。


    感受到蝙蝠侠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凝聚在自己身上，小丑露出一个满足的神色。他眯起眼睛。


    “一个核//弹。”


    小丑友善的提醒道：


    “我把它装载在大都会。”


    蝙蝠侠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他抓过联络器，大吼：“住手！”蝙蝠侠喊道，“住手，超人！无论你看见的是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舞台上超人已经升到了高空。


    光芒聚焦在他身上，于是观众们看清超人面庞上复杂的神色，痛恨、后悔、踌躇……坚毅、果断、下定了决心。超人怀抱着自己的妻儿，却用一种憎恨的声音说：


    “毁灭日！我不会让你毁灭我的家乡，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


    超人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穿透“毁灭日”的胸口，捏碎了那颗心脏。


    一个心跳停止了。


    第二个心跳紧随其后。


    幕布腾起爆//炸的光影。


    无数个心跳一同停止了跳动。


    背景音里只剩下超人的主题曲。它缺失了小提琴的合奏，连烘托的弦乐也消失了踪影，最后只剩下铜管。铜管一路向上——向上——向上，盘旋。它听起来再也不会落在地上了。


    最终落下的天鹅绒帷幕后，所有人都说完了自己的台词，只有小丑仰着脖子。


    小丑说：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