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很好哄，比如说许清。


    周悦用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就把人哄好了。


    舍不得咬碎了吃，许清含着葡萄味的棒棒糖，甜滋滋的果香在嘴里蔓延。


    两只小手捏着其他四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许清腮帮子鼓囊囊，说话含糊：“姐姐不吃糖吗？”


    “不吃。我有蛀牙，吃糖会牙痛。”周悦吓唬她，“棒棒糖不能一天全吃完哦，不然你的牙齿就会被虫蛀空，再掉光光。”


    许清晃晃手，“一天吃一根可以吗？”


    周悦赞同：“可以，不过吃完了要刷牙。”


    “好耶。”许清沉浸在接下来四天都能吃棒棒糖的快乐里。


    被抱着走出一段路，街边的环境愈发陌生，许清提醒：“姐姐，我们走反了，回家要走后面。”


    “不回去，姐姐带你去办点事。”


    许清满身的伤不能不处理，尤其是面部，再恶化下去，整张脸都有感染的风险。


    现在医院挂号需要提供个人信息和证件，许清没有，去大医院看病的路子行不通，周悦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家靠谱的私人整所。


    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周悦直接问系统哪有靠谱的医生。


    系统打开地图筛选一番，找到了符合周悦要求的医馆，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达。


    医馆坐落在街头，坐诊的大夫是一位上年纪的阿姨。


    “您好。”周悦敲敲门。


    刘美珍放下书，推推眼镜看向来人，“进来说。”


    周悦推开门走进店内，医馆接纳客人的外厅不大，展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药品，她抱着许清坐到会诊的椅子上。


    刘美珍眼神落到许清身上，温和慈祥的眉目拧出川字眉，厉声道：“要看病的是你妹妹吧，怎么拖这么久才带过来。”


    一听这话，周悦心脏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小心翼翼地问：“医生，能治好吗？”


    刘美珍接过许清，凑近观察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红肿胀，有浓稠的分泌物流出，在表面形成一层厚厚的痂皮，“眨眼睛牵扯到受伤的地方会痛吗？”


    许清眨眨眼，“会痛。”


    刘美珍：“阿姨带你到里面去处理伤口好不好。”


    许清转头看周悦，她想表达的意识是跟姐姐一起。


    殊不知，破旧的穿着和被青紫淤痕，搭配她委屈的小表情，在刘美珍看来完全就是被虐待后不敢说话的模样。


    周悦知道许清想要她陪，“我能进去吗？”


    “不能。”刘美珍对周悦没好脸色，“闲杂人员禁止入内。”


    推拉门无情关闭，阻隔开一大一小。


    周悦盯着门板，是错觉吗……


    总感觉医生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唾弃。


    刘美珍抱着许清进入清理伤口的隔间，把她放到有软垫的椅子上。


    打开抽屉，刘美珍找出需要使用的工具，“清理伤口的时候会有点疼，忍一忍。”


    和陌生人独处一室，许清身体紧绷，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好的。”


    刘美珍用镊子夹住无菌棉，沾取碘伏为伤口消毒，确保整片区域消毒完毕。


    使用后的无菌棉被投进垃圾桶。


    刘美珍拿出准备好的无菌注射器，抽取15毫升生理盐水，“乖乖，闭眼睛。”


    许清听话地闭上眼，鸦黑的睫毛因为害怕不停颤动。


    刘美珍操纵注射器的针头倾斜，跟许清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妹妹，外面的人跟你什么关系呀？”


    “是姐姐。”许清老实回答。


    “哦，是姐姐呀。”针头刺进伤口边缘，生理盐水以每秒两滴的速度缓缓注入，堆积许久的脓液顺利排出，滑落到刘美珍另一只手拿着的棉布里。


    刘美珍重复进行一次消毒，“姐姐在家里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提到周悦，许清语气雀跃，“姐姐对我特别好，我喜欢姐姐。”


    每每提到姐姐，小女孩面部会下意识出现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欢是做不了假的。


    知道小女孩没被欺负，反而还很依赖对方，刘美珍稍稍放心，“走吧，阿姨带你去找姐姐。”


    许清甜甜道谢：“谢谢阿姨。”


    谁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刘美珍也不例外，“不客气。”


    回到大厅，许清见到周悦就伸出手要抱抱，周悦在外面光是心急，帮不上忙，干等着也是种煎熬，刚听到微小的脚步声，人就蹿到门口站着了。


    刘美珍推开门，和候在门口的周悦来了个脸贴脸。


    周悦先一步开口：“麻烦你了医生，孩子给我抱吧。”


    许清半个身子都快钻到周悦怀里了，“姐姐抱。”


    两姐妹关系真如许清说的那般好，刘美珍手微松，许清就迫不及待扑到周悦身上去了。


    “咳咳。”想到刚才的误会，刘美珍不好意思看周悦，“我给你拿点药，每天给孩子擦擦。”


    刘美珍走到药柜后，翻找出一盒红霉素软膏，包装好递给周悦，“注意观察伤口变化，睡觉尽量平躺，避免挤压伤口，如果脓液增生，记得带她来复诊。”


    “记住了。”周悦拎过袋子，“请问药多少钱。”


    “三块五。”


    周悦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多少？”


    价格低廉到出乎意料，远远低于周悦心里预期要花费的两千元。


    刘美珍重复：“三块五，统一的市场价。”


    等等。


    天气大降温，室外平均温度十六度不到。


    周悦还穿着短袖短裤，风一吹，呼呼往里面灌，小的虽然裹得严实，衣服却已经老旧到脱线了，而且尺码完全不是小孩子该穿的。


    周悦手抖着打开扫一扫，刘美珍看到破损的屏幕，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她们穷到三块五都快拿不出手了。


    “要不你们别——”给钱了。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打断刘美珍未说完的话。


    “哎。”刘美珍一拍大腿，在桌面看了一圈，抽出张小方片塞给周悦，“拿好，我的个人名片，有需要帮助的事情给我打电话。”


    名片印刷了刘美珍的名字，电话号码以及药馆的详细地址。


    刘美珍怜悯的目光毫无掩饰，周悦大概能猜到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谢谢刘医生。”


    “不客气，你带个小孩也不容易。”刘美珍送两人到门口，不断叮嘱需要注意的事项。


    回家途中，周悦盯着许清的脸出神，便宜点药物的确能促使伤口愈合，伤好了，没准儿会留下疤痕。


    她也是女生，自然明白漂亮脸蛋的重要性。


    不过这些事，周悦现在无法解决，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好好抚养许清长大，等拥有一定积蓄再带许清去大城市的医院诊治。


    路过街边的童装门店，周悦给许清挑了三套换洗的衣物，顺便到超市逛了一圈，将需要用到的生活物品采购齐全。


    提着大包东西，周悦不方便抱人，“清清，姐姐拉着你走回去好不好？”


    “嗯嗯。”许清自告奋勇，替周悦分担一小包她能提动的小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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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清靠近周悦，第一次，小手主动牵住大手，两人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许清把周悦给她买的东西平放到床上，小手爱惜地抚摸衣服柔软的布料，旁边的鞋盒里摆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屋里没有桌子，周悦把东西放到床上，她在屋里来回溜达几圈，又计算了一下手里的余钱。


    今天最大的花销出在采购上面，零零总总加起来，抹去零头共计支出326元。


    钱包里剩余4893元。


    周悦在考虑要不要换个房子。


    这里仅能睡觉，吃饭洗漱都成问题。


    总不能天天到楼下去吃，抛开健康问题不谈，每天三顿的伙食费累计下来，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


    在联系人里翻了翻，周悦找到一位备注为“房东”的好友。


    点进聊天界面，最近的一次聊天在半个月前，“周悦”给房东转账了150元房租。


    房东回她：已收到。


    往上拉，满屏都是这样的聊天记录，“周悦”和房东之间的沟通仅限于转房租。


    拉到顶，最早的一条聊天记录是一年前。


    周悦拍了拍房东的头像。


    对面秒回。


    房东：亲，怎么了？


    周悦：“……”


    好熟悉的感觉。


    【耶。】默默窥屏的系统冒泡，【这个房东说话跟我好像呀亲。】


    周悦艰难扯扯嘴角，“他可能跟你一样，之前干客服的吧。”


    【嘤。】


    周悦没时间和系统鬼扯，屏幕太小，打字容易误触，她删删改改编辑好信息，默读一遍，确认无误后发送给对方。


    周悦：你好，我需要更换租房，面积不用太大，朝阳通风带独立卫浴，室内环境整洁即可。


    房东：亲，您预计房租是多少？


    周悦：一个月400。


    房东：我手里有一间符合您要求的房源，距离您现在居住地三百米，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看房呢亲？


    周悦：今天下午，我需要尽快搬进去。


    房东：好的亲，下午一点我联系您。


    沟通完租房的事儿，周悦想看看许清在做什么，抬眸看到许清对着新买的衣服发呆。


    周悦大步走到床边拉上窗帘，随后腿一拐，直接迈到许清跟前，她挑挑眉，问：“怎么不试试新衣服，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许清抱着周悦的手臂，“姐姐，要不我们把衣服收起来吧。”


    “买衣服就是用来穿的。”周悦坐到许清旁边，把许清叠在一块儿的衣服抖开，“来，姐姐给你穿。”


    “我、我……”许清鼓起勇气，说出了不愿意穿新衣服的理由，“这是姐姐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想把它们保存起来。”


    “礼物就是要用在身上才能提现它的价值。”周悦脱下许清不合脚的鞋子，连带着把她的旧衣服换掉。


    周悦给许清穿了一件领口缝着蕾丝花边的白色衬衫，下装搭配黑色长裤，给她冰冰凉的小脚丫套上袜子，最后穿好小皮鞋。


    把许清放到地面，周悦拉着她原地走了几圈。


    衣服裤子是比着许清的背买的，刚好合身，周悦摁了摁鞋头，“挤脚吗？”


    许清穿着厚厚的袜子，脚踩软绵绵的鞋垫，既不挤脚，走起路来也不会磨脚后跟，“不会，很舒服。”


    她张开双臂，给了周悦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姐姐！”


    周悦捏着她的脸狠狠蹂躏，“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