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义体制造领域，名号最响的两家当属战时科技和黑岩，相比之下，黑岩的义体产品线更丰富，可满足客户日常生活、潮流跟风等多种需求，战斗义体只占极小的部分；而战时科技则十分专一，自创立之初便专攻战斗义体这条路线。


    战时科技线下总店的店内装修，透着一股冷峻低奢，大面积的黑色作为主色调，用镀金、镶金做轮廓修饰，室内面积又大，线条又简单干脆，自带一种气场，客人一进大门，原本高谈阔论的，几乎都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


    “奢华科技风，”关南忍不住评价，“两种风格平衡的还不错。”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长相甜美的义体销售员迎上来接待。


    朝昭条件反射地摆手，她不习惯购物时有人在旁边推荐，但下一秒，她看见这几位销售员小姐的半身制服裙以下，是机械轮轴和一对小轮子。


    又是机器人。这种制式的机器人被广泛应用于服务行业，之所以把他们的下半身做成轮子而非两条腿，主要是为了给顾客心理暗示：


    站在您面前的是位没有脾气、永不喊累、始终微笑的机器服务人，您可以任性挑选您所钟爱的商品。


    对于朝昭这种性格来说，的确方便许多。


    她的语气也就放开来：“想先了解一下你们这里卖的表皮组织。”


    “没问题，请跟我来。”


    机器人小姐转回身，领着他们来到大厅右侧一道拱门前，门打开，里面竟然别有洞天，篮球场那么大的场地，以中间几根承重柱为轴，两边对称陈列着不同部位的义体专柜。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机器小姐走过一排排展示专柜，从足到腿到手臂，每一品类都展出了近十种款式，统一摆出的是右肢，一整排看过去，场面怪奇异的。


    “我们的专柜按照一定顺序排列摆放，越靠近中心的品类，研发难度和对生产线的要求也越严格，相应的，价格也会越高，”机器小姐耐心地给客人做常规介绍，“皮肤组织专柜在骨骼和消化系统之间。”


    这也算是在价格上给客人一个心理预期，


    机器小姐在前方停住，向他们展示身旁的黑底烫金立式铭牌，那里写着专柜名称：保护和形变。


    一米宽三米长的硅晶玻璃展柜里，摆放着数十种皮肤组织切片，每种旁边附上一张说明卡，介绍该种皮肤的材质、优缺点和价格。


    “如果您有心仪的类型，我可以为您详细介绍；不过，您还可以选择开放个人接口，对您躯体情况的扫描评估，能帮助我给出最准确的推荐。您的信息将被严格保密，扫描完成后可以选择永久删除。”


    距离朝昭最近的，是一种暗绿色皮肤组织，说明卡上的价格被标粗了，让人无法忽略：暗夜旅人，10万联邦币/dm2。


    “刚才忘了问，”这价格让朝昭想起尤权明的礼金黑卡，她把卡递给机器小姐，“这张卡是怎么使用的？”


    机器小姐的机械眼从朝昭的脸下移，盯住她手上与店面风格统一的黑金卡，仅一刻，程序就做出了反馈。


    “原来是尤先生的朋友，”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暂且可以称为“熟人寒暄式微笑”的表情，但好像哪里调试过度，显得有些僵硬，这张脸又对准关南，“抱歉刚才没有认出两位，多有怠慢，请两位到贵宾室选购。”


    朝昭和关南被她请了又请地继续往里带，消化系统、泌尿系统、循环系统、神经系统等一个个过去，然后是心、脑这种重要器官。


    “你们这里不能改造生殖系统，是吗？”身后的关南提问。


    机器小姐在前方止步转身，笑说：“生殖系统改造关乎人类伦理，目前还有争议，我司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服务。”


    关南正弯腰盯着一台人工心脏看，听了这个明显官方口径的答复，若有所思地点头：“意思是从技术上来说，你们已经掌握了？只等这个那个委员会开会通过，立马就能投入使用，是不是？”


    朝昭不禁侧目，这话里好像带了几分情绪，她想不明白为何关南要在这上面发难，为难的还是一个机器人导购。


    机器小姐的微笑依旧：“先生，技术部门的问题我没有权限回答，您要是需要了解有关情况，公司总部的同仁们会很愿意接待您，我可以为您预约接待。”


    对于这个问题，最好的处理还是踢皮球。


    “不用了，谢谢你，我随便了解一下，继续带路吧。”关南迎上朝昭的眼神，张嘴就来，“怎么了？我习惯了解游戏设定，这有助于我的游戏体验。”


    朝昭不置可否，但关南的确是有些奇怪。


    在两排展示柜的尽头，并没有哪里显示着“贵宾室”的字样，机器小姐伸出一只手掌，在漆黑墙面某处一按，一条两米长的白线出现在墙上，然后渐渐变粗，原来是一道隐形门。


    门后面的空间，上下四方铺满柔光材料，虽然是由暗色调的展示大厅走进去，也不会觉得晃眼。


    门在背后关上，机器小姐继续向前走去，前方又是一道门被打开。


    直到第二扇门合紧了，机器小姐才向他们介绍：“这些是我们公司最新投入市场的二代产品，是您二位刚才在大厅看见那些的升级款，目前专供贵宾客户选购。”


    不像一般贵宾室，这里显得大而空旷，没有高端茶歇和舒适的扶手椅，有的只是四面顶天立地的灰白高墙，以及前方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块全息屏幕。


    “您可以在屏幕上输入想要浏览的产品。”


    尤权明提供的那份清单，长度颇可观，朝昭直接将内容传送给了机器小姐。


    “好的，请您稍等。”


    话音刚落，左侧墙面上缘突然出现一个方块状的凸起，而后这个凸起开始贴着墙面移动，向三人这边过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方块从不同位置离墙而出，好像墙上有无数条隐形轨道，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传送过来。


    “什么原理？磁悬浮？”关南不知在问谁。


    第一个出发的小方块到达了，落在三人前方两米处，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类似武器箱的小盒子，打开后，一股白雾涌出来，机器小姐从里面捧出来个通体米白色的东西。


    “极夜旅人，目前隐蔽性能最好的皮肤款式，”机器小姐递到朝昭眼前，“能够根据使用者的皮肤颜色调整，能躲过市面上任何类型的设备检测，全身安装的话，相当于在城市安保系统中隐身。”


    对于每一个端到朝昭面前的义体，机器小姐都能把它说成举世无双、装上后无人能敌的“神器”，但说到清单上最后一件时，她的推销模式突然中止了。


    “抱歉，这个型号好像……我帮您查一下外面的库存。”


    见状，朝昭仔细查看起清单，见其他的品项写的都是具体型号，只有最后一项是个英文词组，她不禁问：“‘OldWire’？是什么？”


    “是我们公司一个老产品了，现在已经不再生产，存货也……抱歉，我刚刚得知，最近这个型号已经禁止销售了。”


    ##


    刷完黑金卡，将速递收货地址填到了林雪的诊所，朝昭和关南挤上地下铁，一路往南，把城市坐了个对穿。


    在南三区以南，坐落着城市里最大地下黑市。


    一出地下铁，扑面而来的人声夹杂烤肉的香味，直接而猛烈地冲击着人的五感，预告人们将要进入一个无序、料猛、重麻重辣的三不管地带。


    各色小吃摊开在这里，就在黑市旁边，聚集成了失落城最大的流动美食集市。来此处觅食的人络绎不绝，朝昭一看表，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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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点。


    餐饮行业，向来是大公司盘踞的领域，比起近期兴起的新星“好好吃饭”牌来说，这些小吃摊更是行业里被排挤的“边缘”，在大公司的叙事中，非公司产食品就是泻药、垃圾的代名词。


    关南让朝昭在原地稍候，回来时手里捧着两盒关东煮一样的小吃，胳膊肘上还坠着个塑料袋，“就当午饭了，给，”他把右手那盒递给朝昭，“尝尝，比营养棒好吃，吃一次死不了人。”


    朝昭接过来，有丸子有海带，还冒着热气，就跟游戏外便利店里的一样，淋的酱汁似乎是番茄酱。


    关南往嘴里一下塞进两个丸子，含糊着说：“其实没那么不干净，真的。”


    朝昭率先往前走：“边走边吃，抓紧时间吧。”背对着关南，她咬下一口丸子，嚼了嚼，又咬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图上好像没有。”朝昭一边吃，另一边看着地图说。


    关南赶上来：“也是偶然，有一次坐地下铁坐到终点站，出来就发现这个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我还以为这城市里的人没有生活呢。”


    “你说这里会有任务吗？”朝昭什么都第一个想到任务。


    “应该……”关南好像没在听她说话，“哎，这边走。”


    朝昭咬着丸子跟他拐进岔道，周围行人一下子少了，关南转身，看着朝昭笑了：“好吃吗？”


    彼时朝昭嘴里的半个丸子还没下咽，看关南笑成那个样子，更不愿意再说好吃了，只敷衍地点个头。


    “嗯，我看也是好吃。”关南站在那，笑得更深。


    朝昭反应过来，关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下半张脸，是在笑自己脸上沾了酱汁。


    她下意识要抬手去擦，又怕弄脏手，转而往口袋里摸。今天出门时还加了件外套，身上一共四个口袋，竟然一张纸也没有。


    朝昭微皱着眉，看向关南：“笑什么？有纸吗？”


    “我找找啊，”关南才想起来似的，开始摸身上的口袋，“等会儿啊……哎，有一张，”他真掏出来一张，递向朝昭，“但是我刚才擦过的，你不嫌弃的话……”


    话还没说完，只见朝昭抬起袖子往嘴上一抹，白袖子上赫然一块红色酱渍，边走边脱下外套，随意一团就捏在手里，直接就这么往前走了。


    这下换关南愣了，他其实有轻微的强迫症，想不到真有人会拿白袖子擦嘴。袖子挨上去的那一刻他简直要喊出声来。


    两腿的反应比大脑快，他快走两步跟上朝昭，扯过她的臂肘：“你真的擦啊？我不逗你了，我有纸……”


    朝昭一听他有纸，把那一团包着“馅”的白衣服直接塞进了他怀里：“那你擦。”


    看看越走越远的朝昭，又看了看怀里的白衣服，关南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他一手小心地提着白衣服，一手摸向口袋里还剩半包的纸巾，抽出来一张，将袖子慢慢展开。


    经刚才那么一团一抢，原本在袖子上的红色酱汁，已经被零星复制到了领口甚至下摆上，还好外套的材质类似防晒衣，他一手拿纸巾，另一只手把衣服翻来覆去地查看，细细地擦，终于擦干净了。


    呼，关南轻出一口气，现在舒服了。


    小路上有风吹过来，关南往前一望，朝昭早已经走得没影了。他赶紧小跑着往前赶，转过一道弯，都到黑市入口了，还是没看见朝昭。


    又自己跑了，就算赌气，也不能就这么跑进人多店杂的黑市里啊，这下怎么找？


    正烦着，他打开通讯就要发送，忽然看见进门第一家枪械铺子边，朝昭站在那里，手底下正在挑枪。


    “朝昭！……”他走过去，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他看见朝昭端起一把一臂长的步枪，远远地对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