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作品:《折她

    雪停了。


    深夜的长街,一辆低调的马车悄然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夏侯康靠坐在马车里,单手捂着憋闷堵的胸口,皱眉回想卫珑音离去前说的那番话。


    每一个字都让他难受的紧,仿佛这桩婚事从头至尾只是他一个人的期盼。


    她说:“太子殿下,你我的婚事不过是陛下的政治考量,并非心意相通的结合,殿下不必格外费心劳神,说那些好听的话哄臣女。若是因臣女之故有损殿下身体康健,便是臣女的罪过。”


    刻意保持距离的疏淡语气,在他和她之间竖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个喜欢唤他太子哥哥的小女孩终是长大了,却也同他生分了,岁月如梭,好像只有他将她记在了心里。


    “咳咳咳……”


    许是方才淋雪受了点寒,夏侯康再次不受控地咳嗽起来,正要端起茶杯喝几口水,马儿突然被一阵炮仗声惊吓,扬蹄狂奔。


    湿滑的街道上,骏马发了疯似的横冲乱撞,夏侯康身子骨病弱,根本无法坐稳,在车厢里被甩得七荤八素。


    “太子殿下!”


    “快!快制住疯马!”


    王公公吓得白了脸,尖着嗓子大喊。


    夏侯康是避人耳目出宫,只带了寥寥几名侍卫,就算是雪路难行,双腿追赶的速度仍旧比得上惊吓过度的疯马,侍卫们很快就被远远落在了后面,赶车的侍卫也被甩下了马车。


    夜空中掠过一只不起眼的灰雀,盘旋着落在车顶。


    暗处数道蒙面人影正要袭击落单的马车,忽的巷口出现一对疾奔而来的兵马。


    “是官兵,快撤!”


    黑衣人明显不想同朝廷兵马硬碰硬,见势不对,果断地放弃了刺杀任务,瞬息消失在黑暗中。


    几乎同时,一道矫健的身姿飞奔而上,跨/坐在疯跑的马背,隐匿在暗处的夏侯觞立即认出,来人是霍安邦。


    霍侯爷担心太子回宫途中遭遇意外,特让霍安邦带人暗中护送,这才能及时赶到救驾。


    霍安邦骑术精湛,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将失控的马制住了。


    马车停下,车顶的雀鸟展翅高飞,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


    夏侯觞站在阴影里,眸中映着深沉的暗光。他冷漠地看着霍安邦将大难不死的夏侯康救了下来,凉薄的唇角荡起扭曲的弧度:“真是……碍事。”


    霍家人扰了他一步好棋。


    太子遇刺——


    若亡故,便是皇家一出争权夺利手足相残的戏码,对太子下死手的宣王不可能获利,那人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比他更狠毒;


    若侥幸不死,宣王和太子的争斗便会摆到台面上,面对子嗣攻杀,那人再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刺杀成功与否,都是一场好戏,只可惜宣王的人临阵脱逃了。


    夏侯觞再次看向碍事的霍安邦,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几乎霎那间,一双悲痛欲绝的清水翦瞳浮现在眼前,那是霍定疆即将死于刀刃之下,少女悲绝痛苦的一幕。


    杀意渐渐消散。


    他讨厌擅变的自己,更讨厌那般美好的人儿被阴霾绝望所笼罩,她似乎就该活在暖光之下,而非如他一般独行于黑暗。


    宣王府。


    “本王那病鬼皇兄最是怕死,常年龟缩宫门不出,难得碰上他出宫一回,你们竟然失手了?”宣王衣衫不整地躺在姬妾怀中,怒砸了手中的杯盏,“无用的东西,本王要你们何用?”


    为首的死士磕头回道:“王爷,卑职们正准备动手,不想霍家人带兵赶到,卑职担心暴露,这才不得不撤离。”


    一提及霍家,宣王更是怒火暴涨。


    父皇真是偏心,太子不过是个短命鬼,却给他指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那卫珑音不仅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身后的家世更是显赫,让废物太子岌岌可危的东宫地位乍然稳固。


    卫家有望成为文官之首,霍家军权在握,东宫简直就是起死回生,连原本暗中支持他的不少朝臣也冷却了下来。


    宣王抬眼就见自己的姬妾一脸谄媚外加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顿觉这样的女人连卫珑音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然而,小时候的卫珑音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胖墩,被莲华欺负了也只会哭鼻子。


    太子那时没少帮她出头,该不会太子从小就有心机?


    太子和卫珑音的赐婚,好像是太子自己求来的。想到那样的美人,竟要便宜了病痨鬼,宣王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好东西都被太子占了,不过就是从前皇后肚子里出生的,运气好占了嫡位,即使一副短命相,父皇和大臣们依旧看重这个废物太子。


    宣王烦躁不已,喃喃自语道:“还没成亲,就有机会。”


    霍家的支持,他要;美人,他也要。


    姬妾的手如蛇般抚上宣王的胸膛,媚眼如丝道:“王爷,这又是看上谁了?”


    宣王一把拽住姬妾的手,将她推下床:“滚!”


    *


    太子出事的消息并未大肆传扬开,卫珑音是第二天下午才得知此事,好在太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于性命无碍。但雪夜出宫,倒底抵不住雪天的寒冷病倒了,病入膏肓,几乎徘徊在生死间。


    医正们昼夜不停地守着,泰温帝龙颜震怒,直到太子脱离性命危险,医正们才勉强保住了脑袋。


    这场意外加风寒病重皆因给她送礼而起,但卫珑音并无多少动容。


    她坐在妆奁台前,看着铜镜里素面朝天的自己,默然片刻,拿起一旁的螺黛笔开始描眉。


    喜珠见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小姐,让奴婢来吧。”


    “不必。”卫珑音摇摇头,专心描绘眉形,喜珠则拿出妆奁匣,“那奴婢帮小姐挑一支簪子。”


    满匣子的玉钗头饰,那支梅花玉簪实在亮眼的紧,其它的发簪珠花竟被它的光彩比了下去。


    喜珠有心选这支,小姐佩戴定然好看,但小姐似乎对太子不怎么热络,平日里更是绝口不谈这桩婚事。


    喜珠犹豫之间,卫珑音已经描眉完毕,一眼就看见了妆奁匣中那支耀眼的梅花玉簪,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太子昨夜的那番告白。


    太子沉疴多年,向来内敛端克,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入他的心。太子对她有情,是她属实没想到的。


    如果是上辈子十六岁前的自己,应该非常喜欢它。


    然而,今生许多事已然同上辈子不同,夏侯觞也会变得不一样吗?


    卫珑音恍惚了一下,旋即自嘲一笑,地狱中的恶鬼怎会施恩人间?


    她轻声道:“将太子送的簪子收起来,束之高阁。”


    这是不会佩戴的意思。


    喜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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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惋惜:“这支簪子宛若替小姐量身打造,戴上不知道有多好看呢。”


    卫珑音怃然道:“好看,未必适合。”


    太子是储君,浮光锦绣,但不适合当她的夫君。


    纤细玉手径直略过梅花玉簪,选了一枚简单大方的珠花戴上,卫珑音又对镜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出门去了书房。


    新年一过,便是元和二十六年,也是这年岁末,夏侯觞将篡位登基。


    她想问问舅父打算何时送夏侯觞出府?


    一想到此人,她心里就乱糟糟的,此前只想跟夏侯觞划清界限,等他伤好,就要将他送出霍家。然而,真将人送走了,霍家就能在皇位更迭中置身事外吗?


    似乎不能。


    卫珑音到的时候,霍侯爷和霍安邦正在议事,是北安河那边的查探有了结果。


    之前泰温帝派了刑部官员到地方调查,涉嫌炸毁北安河未遂的主犯皆被判了斩首抄家,主使者乃两名地方官吏,一个是主管水利诸事的许员外郎,一个是北安县李县令。


    两人供认不讳,轻易承认了罪行,年关前已经在牢里自杀身亡,二人的口供便成了死证。


    一个员外郎,一个九品县令,就敢坑淹数万大军吗?不过是推在明面上的替罪羊。


    “……好在我们的人顺着李县令生前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件中查到,李县令曾与金州郡守钱方易有过往来。李县令与钱方易是同一年的进士,曾经同住过一家客栈,两人都是毫无背景的落拓寒门学士。


    然而,钱方易的官路无比顺畅,短短几年就从不毛之地的县令升迁到了金州郡守,那李县令却是多年未曾升迁。”


    霍安邦顿了顿,继续道:“由李县令和钱方易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钱方易和齐家隐藏的关系。钱方易家境落魄,曾受过齐家的资助,是齐善伦的学生,只是这层隐晦的师生关系没多少人知道。”


    霍侯爷接过话道:“钱方易是齐善伦的学生,而李县令是在钱方易主动联系他不久后,就与许员外郎密谋将炸药埋在了北安河堤坝,只等霍家大军经过峡谷,就毁堤炸河,水淹三军将士。但如今证据不足,不足以将钱方易和齐善伦这等伪善贼子拉下来。”


    霍侯爷虎目怒瞪,越说越气愤,一掌狠狠地拍在桌案上,“齐善伦身为集贤殿大学士,平时人模人样的,满口仁义道德,修圣贤书教化学子,谁能想到背地里竟是此等祸乱朝廷的蛀虫?”


    卫珑音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霍侯爷道:“舅父,先喝口茶,气大伤身。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真小人,而是伪君子。我们现在知晓了齐家的真面目,自是有了防备和应对之策,总比被蒙在鼓里强。”


    霍侯爷接过茶盏,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音音说的在理,没有确认齐家的恶行前,舅父总觉得齐善伦不可能是那种人……哎!”


    卫珑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不是碧抚的背叛,也不会这么快查到齐家头上。


    “可是,齐家又是听命于谁行事?”卫珑音总觉得霍家早就被暗中的财狼虎豹盯上了,整个霍家被一张巨大紧密的网缠绕,只等时机成熟就将霍家一网打尽。


    换言之,霍家的覆灭对谁最有利?


    危机四伏中,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但是,太子不可能。


    霍家的存在,对太子才是最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