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烧好了热水，掌柜的还贴心准备了成衣。淮阳去楼上屋内泡了个澡，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倦意很快上来，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睡了一天一夜。


    等到淮阳醒来，就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刚推开门，隔壁屋门也推开了，露出魏行南欣喜的一张脸：“你可算醒了！”


    淮阳打了个哈欠向他问早。


    却被魏行南直接拽进了屋内。


    “你怎么能睡这么久？”魏行南嘀咕道，“我昨天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本来以为昨日就能去查案呢，可我在楼下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屋里有动静。”


    淮阳睡得安稳。


    那自然是因为心中有底。


    既然税银和雾妖有关，那便先着手从雾妖查起。雾妖的线索也很明确了，唯一见过那八个衙役的，只有那位甄夫人和贾夫人。


    魏行南也是这么想的，他又掏出一块简易舆图：“昨日久等你不醒，我便自己出门探查了一番。这甄夫人和贾夫人的宅院，我都已经摸清楚在哪了，只等你今日醒了一块去。”


    淮阳接过舆图一看，顿时满脸欣慰。


    她向来都是自己出门办事。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省心的同行者？


    淮阳当即便道：“那就走吧。既然是甄夫人先瞧见了雾妖，我们就先去瞧瞧这位甄夫人。”


    有了魏行南的舆图，二人按图索骥很快到了甄夫人门前。魏行南画个舆图还可以，要是让他自己去探查套话，少年耿直，那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扯谎这事还要看淮阳。


    淮阳敲开了甄夫人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她头簪白花，样貌清丽，眼下还有红色的泪痕，瞧上去有些柔弱。一双无助的眼睛看向淮阳，饶是淮阳阅人无数，也不由心中一软，不忍伤害她。


    甄夫人有些害怕地开口：“你、你们是谁？”


    淮阳笑脸爽朗：“我叫青雀，我是位行者。”


    甄夫人有些茫然：“何为行者？”


    淮阳解释道：“我走尽山川遍访天下，探寻各地的风土人情，然后准备撰写一本《青雀游记》。夫人可看过什么民间小报？可曾听过南建城最火的那个《逸闻杂谈》？我的文章就刊载在那上面。”


    甄夫人听得似懂非懂。


    如果是川月在这里，肯定很快就听懂了，她肯定会说——那不就是古代的旅游博主嘛，我知道，就跟徐霞客一样，是古代的地理学家和探险家！


    淮阳又拽出魏行南：“这位是我的哥哥。他负责勘探地形，我负责撰稿。”


    魏行南神色清正，看着就不像坏人。甄夫人又瞧了瞧笑容娇憨的淮阳，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甄夫人还是茫然：“那你们找我做什么呢？”


    淮阳单刀直入：“您可是甄夫人？我们走到丰安县，听说这里闹了雾妖。您是唯二见过被雾妖吃了的人的，所以我想问你——”


    甄夫人顿时变了脸色要关门。


    淮阳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支住要关上的门，她力大无穷，甄夫人身体柔弱哪里是淮阳的对手，几番拉扯就被她推门而入，甄夫人柔弱地倒在地上，两行委屈热泪霎时就下来了：“你们是什么强盗！”


    淮阳一勾手，魏行南有些愣。


    淮阳回头小声喊他：“银子。”


    魏行南恍然大悟，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甄夫人面前，淮阳好声好气地道：“甄夫人，我瞧你这院子简陋，想必夫君死了后，生活也不太宽裕。”


    刚才来的时候，淮阳他们路过一些人家。


    有的敞开门透风，一眼就能瞧见院子里挂着腊肉和辣椒，还有的在院子里晒谷子，角落的大罐子里估计还腌着咸菜，这巷子里有不少人家日子还算富足。


    可反观甄夫人家，院子里什么粮食都没有。


    淮阳见那甄夫人果然望着银子不挪眼了，这才继续开口：“我们不过是想写些游记，介绍一下丰安县的风土人情。我们对雾妖之事好奇，只要你把事情跟我们说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那你们说话可要算话！”


    甄夫人伸手就把银子揣进自己怀里，招呼着二人进屋坐着。她沏了一壶热茶，出乎淮阳意料，这茶喝起来竟然有回甘，比之前他们在面摊喝的粗茶要好太多了。更出乎意料的是，甄夫人又端出一小碟糕点，虽然不多，有些还碎了，但是一看这糕点就不便宜。


    淮阳和魏行南二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诧异——说好的日子拮据呢？


    甄夫人坐了下来，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你们想问那日送葬的事情吧，我确实是见到了我的夫君——”


    她先是梦见了自己的死鬼夫君。


    那死鬼夫君说自己没有墓穴，也没有人烧纸供奉，在下面备受小鬼欺凌。


    甄夫人说着，就拿着帕子哭哭啼啼起来：“我梦见他时，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还说那些小鬼要让他下油锅。夫妻一场我怎能让他受这般苦呢？所以我就变卖了家中财物，给他打了棺材做了衣冠冢。”


    后面的事情就与面摊摊主所说差不多了。


    甄夫人去送葬，结果半山腰就起了大雾，棺材里还传来了敲击声，那些力士吓得丢下棺材就跑。甄夫人身子柔弱，哪里跟得上那些力士？所以她就被留在了半山坡上。


    “我就是那时见到了我夫君——”甄夫人不哭了，“他见我害怕，与我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到那些力士又上山来寻我了，我夫君才走了。”


    淮阳：“你亲眼见到了他？摸到了他？”


    甄夫人：“你问这话是何意？”


    淮阳：“世人都听说有鬼，但是谁也没见过鬼。我就是好奇——这位甄大人既然变成了鬼，难道你还可以触碰到他，他瞧着还和死前一样吗？”


    甄夫人愣了一瞬，很快否认：“当、当然不一样！他、他浑身都是雾色的，我只能瞧见他的模样，一伸手碰他，手指就穿过去了。鬼、鬼自然和人不一样。”


    淮阳不由挑眉。


    她是坚决不相信鬼怪的。要是真有鬼怪，她与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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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场征战多年，怎么从未见过报仇的冤魂？要是真的有鬼怪，那丽妃死前发下毒誓要她不得好死，怎么她到如今还好好站在这里？


    “你真的亲眼见到了鬼？”


    “自然是的！”


    淮阳：“既然你夫君的兄弟们都在，他甚至还能出来救你。那到底是多有神通的小鬼，才能欺凌他？”


    甄夫人顿时呆愣，不知如何作答。


    她那微红的眼睛似有愠怒，可是她刚准备开口送客，就听见淮阳说——


    “莫非是新死的鬼不如老鬼？”


    “……对！就是这样！”


    淮阳笑道：“好，那我没问题了。这锭银子你收着，我们就此告辞了。”


    甄夫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淮阳二人走出甄夫人家后，魏行南立马就道：“她在说谎，她前后言语矛盾，她见到的不是衙役的鬼魂。”


    淮阳也是这样想的。


    恰巧二人走出来，遇见了巷子口晒衣服的大娘。那大娘眼比针尖，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更何况甄夫人是个俏丽的寡妇，大娘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许久，淮阳笑吟吟地迎上去：“大娘你看我呢？”


    “谁、谁看你了！这巷子这么大，你管我看谁！”


    淮阳也不气恼，继续道：“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过小报吗，我就是撰写小报的。”


    “什么小报，我又不识字，没看过！”


    淮阳：“小报啊，就是写奇闻轶事的。我们从外地来的丰南县，听说这里闹了雾妖，这才找上甄夫人来询问一番嘛。”


    大娘这回听懂了：“什么小报啊，就是把我们村口的囫囵话写成文章，给你们有文化的人读呗！”


    “对咯！”


    大娘：“甄家这事我熟啊。”


    “哦，怎么说？”


    淮阳掏出一把瓜子，大娘嗑着瓜子就来了兴致：“那甄家啊娶了个小媳妇，瞧着就不是个安生的主。这巷子里外，有哪家的媳妇像她那样妖里妖气的。也怪不得她男人不放心她。活着的时候天天将她栓在家，这死了啊还要缠着她。”


    甄衙役五大三粗，是个霸道的主。


    平日里不说横行乡里，但是手脚那也是不干净的。那些商贩遇到事了，要是让他管，一顿酒钱肉钱是要塞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也叫人恶心。做分内之事还要钱，是以风评也不好。


    但是谁也不敢得罪他啊。


    他在家也霸道，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白日里根本不让人出门。但是对媳妇也说不上不好，他当差时总是让那些商贩往家里给送瓜果蔬菜，还有些果脯点心，倒也没在小事上亏待过甄夫人。


    淮阳：“那为什么说那衙役死了还要缠着他？”


    大娘凑近淮阳，手掩在嘴边煞有介事道：“我啊，有一次晚上经过她家院子，听到里面有男人的说话声！甄家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上哪里认识野男人？我瞧啊就是他家鬼男人回来了！”


    淮阳心下骇然。


    难不成——那八个衙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