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攥着两坛梅子酒站在苏府门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门楣上的凤凰玉佩是他去年送的及笄礼，此刻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像极了女儿襁褓里那盏引魂灯。


    “唐兄，三思啊！”


    我爷爷突然从街角窜出来，酒葫芦重重撞在他腰间。


    “胜芳的命盘上父星隐晦，此刻相认必遭血光！”


    唐文望着墙头晃动的灯笼，深吸一口气，将酒坛往陈清酒怀里一塞：“知道了，就喝两杯便走。”


    晚饭时，苏老爷抱着公文匆匆出门，张胜芳特意烫了黄酒。


    唐文盯着女儿低头布菜的模样，喉间突然发紧。


    她鬓角的碎发，和亡妻死亡时一模一样。


    “义父今日怎的总发呆？”


    张胜芳笑着替他斟酒，腕间的凤凰玉佩滑落在袖口：“可是石桥村的义庄又闹僵了？”


    唐文仰头灌了三大杯，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坑洼：“胜芳，你可知这玉佩上的纹路，是你亲生母亲绣在你襁褓上的？”


    张胜芳的手猛地一抖，酒壶“当啷”磕在瓷盘上。


    她望着唐文突然发红的眼眶，想起每次雷雨夜，义父总会站在她窗外。


    掌心泛着和玉佩一样的微光。


    “你……你不是说玉佩是捡来的？”


    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坠。


    唐文又灌了杯酒：“二十年前，西河里村的山贼砍断了**护心脉，她临终前把你塞进石桥村的稻草堆.....”


    当说到这里，一个霹雳晴空响起，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打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这一霹雳，让唐文浑然醒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和我说？”张胜芳追问。


    “没....我只是喝高了.....”


    唐文打算起身休息，可看到女儿，越看越是像自己的老婆。


    一股懊悔涌上心头。


    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块染血的肚兜，“你娘说，凤凰能护着我的小如月。”


    “你说什么？”张胜芳懵了，接过这带血的肚兜。


    那是他娘临死唯一留下来的遗物。


    “你娘要是看到你这么幸福，一定会很开心的。”


    “爹，你说什么？你不是我的义父么？你怎么.....”


    张胜芳都蒙了。


    “难不成，你是说我是捡来的？”


    张胜芳虽说是女流之辈，但脑瓜子还是好使。


    结合唐文前后几句话，就猜出这里面绝对有原因。


    小时，唐文对自己特好，简直比亲生父母还要亲，从没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被人欺负的时候，唐文会化成凶神恶煞的恶魔，提着长剑去报仇。


    并且，最喜欢送给自己凤凰物件。


    只要是看见了，就会买给自己。


    张胜芳想到这，一把拽起自己孩子脖子上的凤凰玉佩。


    这玉佩跟随了自己二十年，现在已经送给了自己孩子。


    “所以你才总送我凤凰物件？”她抓住唐文的手腕。


    唐文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陈老鬼总说我执念太深，可看见你喊别人‘爹娘’，比挨十道剑气还疼……”


    苏欣欣不知何时爬上膝头，指尖捏住玉佩穗子：“娘，爷爷哭哭。”


    说到这，第二道霹雳劈下来，屋外那棵老槐树，随着一道闪电，成了齑粉。


    唐文知道这是上天在警告，但这事儿不说，如鲠在喉，不吐不爽。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道：“也罢，今天，我就把这孽债好好梳理一遍。”


    说到这，唐文接着酒力，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番。


    听得张胜芳浑身冒着冷汗，最后跪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第三声霹雳落了下来，像是刺穿了天际，像是一把长剑划过了天空。


    唐文惨笑，也知道自己会被反噬，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相认后，唐文每周都来教苏欣欣扎凤凰灯笼。


    而张胜芳也认了唐文这个爹。


    直到那年深秋，战火蔓延到杭市。


    唐文被一伙人缠住，乱军冲进苏府。


    张胜芳把苏欣欣塞进自己老公怀里，“，带欣欣走……”


    苏先生抱着苏欣欣翻墙时，听见身后传来利剑入肉的闷响。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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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看见张胜芳倒在血泊中。


    等乱军走后，唐文看见了张胜芳的尸体。


    而此时，我爷爷也赶来了。


    只是一切都迟了。


    “陈老鬼，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是不是？”他咬着牙问赶来接应的陈清酒。


    我爷爷望着命盘上消散的凤凰纹，突然笑了。


    “当年在石桥村，我给胜芳种断缘蛊时，老子就知道，就是这个结果。”


    唐文明白了——他终究没听陈清酒的劝，就像二十年前没听老婆的话别去云游。


    有些错，是当爹的必须要犯的，哪怕要用女儿的命来偿还。


    张胜芳的坟前，唐文摆上她最爱喝的梅子酒。


    新刻的墓碑上，他没敢刻“唐如月”，只敢刻“苏张胜芳之墓”。


    唐文因此一蹶不振，算是害**自己的老婆，现在又害**自己的女儿。


    因此整日的酗酒。


    我爷爷这会儿都说唐文这狗东西会过日子了。


    早酗酒，不去惹事，你**会这种下场？


    “不过.....”我爷爷反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外孙女么？你打算不要了？”


    这句话提醒了她。


    的确，自己还有个外孙女，也是自己的骨肉。


    唐文想到这，一把逮住我爷爷说道：“陈老鬼，你给我算算，我那外外孙女在哪？”


    我爷爷摆头：“算了，当我没说。”


    “啥意思？”唐文狐疑的问道。


    “其实我算过了，你外孙女其实也防你，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说到这，我爷爷惨笑：“就像是你老婆和你女儿一样，难不成，你还打算害死你外孙女？”


    唐文一听，脾气就上来了。


    “那你说，陈老鬼，这怎么办？老子不可能让他当乞丐吧？”


    我爷爷也犯愁。


    虽说唐老爷道法第一，但也逃不过这命运的安排。


    浮屠半生，俗人怎可看得清？


    我爷爷为了这事情，硬是想了好几天。


    但终究都解不开。


    唐老爷也没折腾了。


    干脆继续闯荡江湖，只不过这次做了一个苦行僧，为自己的鲁莽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