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作品:《借高枝

    秋末,酉时。


    东宫内外张灯结彩,红绸灯烛铺满宫墙,二胡锣鼓自一早就敲个不停。夕阳低悬,犹似也在庆贺当朝太子的大婚,霞色将宫殿染了个通红艳丽。


    太子迎娶吐蕃公主为正妃,普天同庆,百官迎贺。东宫里里外外都是欢笑声。


    宫门一侧,李秉昶与许骄松远离正厅,藏在这僻静地。看似兴味索然,实则目光密切注意着来往的朝臣。


    “我寻机进入那座密林了。”许骄松道,“密林深处确有一座山挖了隧道,洞口有人守着,我没硬闯。”


    “太子的人去过?”


    “傅雁的兄长傅骢去过,太子的马车也去过,可以断定太子确实在谋划什么了。”


    李秉昶扫视院中堆积如山的钱箱礼赠,朝臣不论官位高低,太子大婚必然出席。太尉、宰相也在其中。


    “但我们仍不知道扔出线索的神秘人是谁。”


    许骄松想了想:“至少也是站你这边的吧?”


    “不一定。不排除是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鼓乐曲声响彻东宫,尖利的“吉时到——”将众人拉进了正厅。新娘子藏在帘后未出,是在等皇帝上座。


    拜堂吉时的前后半个时辰,皇帝会在东宫露面,受太子及太子妃叩拜。


    “皇上驾到——”


    闻声望去,步辇缓缓落地殿门口,皇帝走下步辇。


    众人齐声高喊“参见皇上,微臣恭请圣安。”而后同步垂首迎接皇帝。


    殿门至正厅不到一里,侍卫留在殿外,朝臣侯在厅前,踏上红绸的便只有皇帝李瞻,及一名掌灯的宦官。


    便是在这令人欢愉且松懈之际,一阵疾风翻身越墙,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到皇帝面前。


    拔刀刺入其胸。


    “你的报应来了,李瞻。”刺客低声道。


    皇帝低吼一声,掌击刺客持刀的胳膊,刺客迅速拔出匕首后退,鲜血飞溅洒染金黄龙袍。


    “刺客!有刺……”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掌灯的宦官。他当即受刺客当胸飞踢,灯盏坠地,火苗吞噬笼纸。


    惊声四起。金吾卫一涌而入护卫皇帝,八人将刺客团团围住。如此情形之下,刺客竟还能与金吾卫拼了个不相上下。


    皇帝手捂胸口,鲜血淋漓透过他指缝流出,他怒视着嚣张跋扈的刺客,嚷道:“抓活的!”


    刺客一身黑衣,脸蒙黑布,头戴惟帽,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唯一暴露在外的皮肤只有持双剑的手。


    他不擅耍双剑。这是李秉昶从刺客的挥剑、出招、走位得出的结论。


    皇帝已经被护着挨向步辇,他中刀的位置只怕不妙,鲜血血流不止,可他只是紧紧捂着胸口,不肯离去。


    而刺客几次三番险些突出重围,兴冲冲地要再刺皇帝一刀。


    金吾卫同样也将朝臣护在正厅里。太子紧紧抓着侍卫的胳膊袖挡在身前,嘶吼着叫父皇。


    穆妮娅推开人群挤出来,掩面的珠扇被垂在身侧,她几乎是双眼放光地盯着院中的混乱。只是不知是因刺客非凡的身手,还是因皇帝遇刺这件事。


    牟达表现得更明显些,他溢于言表的兴奋简直快令他拍手称好。经朝臣注目,才欲盖弥彰道:“这刺客真是剑术高手!”


    侍卫人数接连增多,仍无法制服区区一个刺客。太尉梅穹本欲上前护驾,忽又想起什么收回了脚。


    刺客右手的剑被打飞了,他不得不只用一剑出招。恰是这时,李秉昶明白了刺客为什么要使用双剑,他想掩盖自己的真实实力。


    并且,刺客铤而走险使出的剑法令他感到熟悉。


    刺客轻功了得,轻而易举就突出了重围,但因其一根筋地往皇帝所在位置去,屡屡被围困。


    弓箭手再次将皇帝挡在后面,另一拨弓箭手上了房檐。百箭齐发,数十箭矢被剑打飞扎在厅门上,有两只刺中了他。


    寡不敌众,刺客终于想起逃生,恶狠狠地朝弓箭手所在方向扔了把飞镖,目的仍是他们后面的皇帝。


    他腾空而起,惟帽被箭矢射落。


    其垂眼抓住惟帽,某一瞬间滞停半空,与李秉昶四目相对。


    只刹那,他从这双眉眼认出她,是他的王妃。


    皇帝受伤,宫中大乱,当即下令封锁皇宫活捉刺客。李秉昶也在找,并且更急迫。


    -


    鞋履踏地与佩剑敲甲声层出不穷,整座皇宫陷入了混乱。火簇团团连成摇摆的龙尾,绕着大小宫殿巡捕,个别更是飞檐走壁,踩着檐脊抓刺客。


    梅倾秋早已摸透皇宫路线,布好了退路。碍于众寡悬殊,她不慎中箭,预想的逃生路又被封了。


    为了躲避追兵,她误打误撞进了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她背部紧贴殿门,做好全力相搏的准备,门外那支队伍却只是径直穿过,连推门确认的犹豫都没有。


    这座宫殿寂寥得骇人,墙外涌动的灯笼微微匀来了点光,令庭院看上去灰蒙蒙的。


    檐角积灰,池泛青苔,枯叶残枝铺满庭院。靠近围墙的地方似有影子幌动,仔细听,还有轻缓的咿呀声。


    梅倾秋抓住剑鞘抵在胸前,循声而行,走入院中才看清那是一个晃荡的秋千。


    何时来过这里?梅倾秋想。她莫名对此处感到熟悉,特别是秋千。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她首次进入这个宫殿,若不是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她都不会潜进此处。


    殿门牌匾掉在地上碎成两半,拼起来是‘永粹宫’。此处荒芜,却应有尽有,仿佛并不是被废弃,是这座宫殿拒绝被探访。


    收到慧妃生前手镯的当天,她曾梦到有位女子在荡秋千,场景与此院极为相似。


    意识到此处与梦境对上了号,梅倾秋惊愕不已。但她没有时间探索这个宫殿的秘密,当务之急是逃出宫。


    左肩与手臂连中两箭,梅倾秋每回运用轻功都会牵扯伤口。逃跑路上她折断了箭,而箭矢还深扎在皮肉里。


    梅倾秋后退几步背靠围墙,咬牙拔出箭矢,再撕下衣摆布料,胡乱包住伤患处。


    离开之前她回望了眼秋千,秋千静止不动,月色轻薄铺之,描绘出上面厚重的尘灰。


    她伺机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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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跑,东躲西藏,不仅要注意四处搜寻的侍卫,还要小心檐顶的眼睛。


    人在危难之时,思维不仅不会混乱,还会比平时更加清晰敏锐。梅倾秋就听见了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低头一看,肩头的伤口渗血不止,鲜血溜出袖口在身后染了一路。


    这可不妙。


    她又撕下惟帽上的黑纱,忍着巨痛加倍裹住左肩与袖口。趁着血止转移阵地。


    “你们往那边去,你们几个随我来!”


    “这里有血!”


    “刺客肯定就在附近,快搜!”


    梅倾秋身体蜷缩在阴影里,紧紧挨着围墙。她口干舌燥,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瞄准最后一个侍卫左拐离去,梅倾秋起身欲跑,忽被一股力量捞了回来。


    她立马拔出剑,面前人反倒将她揽入怀。


    “别动。”


    是襄王。


    铠甲因跑动隆隆作响,巡捕队伍又返回来了。队伍逐渐逼近,而后骤然停下。


    梅倾秋微微探头,从李秉昶肩膀望出去,有一名男子站在长廊中间。


    “中丞大人。”队伍领头微微颔首,“可见着了可疑人物?”


    “往那边去了!”许骄松指着右侧长廊道。


    巡捕队伍深信不疑,立马蜂拥前往。此地逐渐拾回宁静。


    “你中了两只箭?”李秉昶比她先开口。


    他松开手,与她稍稍拉开距离。梅倾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还蒙着面,他却似认出了她。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若不是认出了她,他的所作所为解释不通。若是认出了她,更令人费解。她刺杀的可是他的父亲。


    细碎脚步声跑到他们身旁,许骄松神情凝重地打量她。他掩护了刺客,却似乎仍不敢相信面前就是刺客。


    “你坐安行的马车,他会掩护你出宫。”


    说罢李秉昶低头去接她手里破碎的惟帽和沾血的剑。


    两样物件并不重,却仿佛卸下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梅倾秋右手追上去,没抢回惟帽,反倒抓住了他的袖摆。


    李秉昶背靠围墙,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去引开他们。”他道,“你先走。”


    见二人还磨磨蹭蹭,许骄松急得跳脚。他忍不住催促:“快点吧,拖得越久巡捕的人只会越多。”


    梅倾秋松开袖摆,艰难地说出一声:“小心。”


    “我会的。”


    他当着她的面戴上惟帽,将剑佩在腰侧,晦暗不明的目光凝视了她片刻,便无声地走了。


    李秉昶惯爱穿深紫色衫,夜幕之下与黑衣区别不大,戴上惟帽后,飞檐走壁的身姿轻而易举就冒当了刺客,吸引走一大批巡捕追兵。


    他的身影在风烛之中颤抖般闪烁。


    这多讽刺。她为了复仇嫁给仇人的儿子,行刺之后却是靠仇人的儿子脱身?


    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梅倾秋内心深处响起这么一句话。


    不正是你把他当垫脚石吗?


    “是啊……”她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