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颗老槐树的枝叶越来越浓密，枝叶间不知何时露出了一咕噜一咕噜洁白的花骨朵。


    为了方便四郎读书，湘云在老槐树下放了个藤椅和高几，高几上总是为他泡好一杯香茶备着。


    这天上午，湘云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杨榴糕来到后院，将糕点放在四郎面前的高几上，笑道：“试试这个新的杨榴糕，刚出锅的。”


    四郎放下书卷，笑道：“再过两日，就要府试了，你又来扰我文思。”


    湘云拈起一块糕，放进丈夫手里：“府试而已，你一定能过的。对了，四郎，我听说，你小时候读书，都是跟在你三姐后面读的？”


    自从上次寿宴，姜母收了姜三姐的礼之后，四郎提起自己三姐的口气，也和软了许多。


    见湘云问起，就淡淡地说：“可惜三姐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在学堂里读个几年书的话，定能考中进士。”


    “三姑姐真的那么聪明？”


    四郎点了点：“我们家兄弟姐妹八人，就属她最是聪明。小时候，无论是做菜，还是算账，我们样样都不如她。”


    “不是说她不会女工的吗？”


    四郎一晒：“那是她厌恶女工，不肯学而已！她跟着胡彪出去做生意，表面上看是胡彪做生意。可实际上，我们家里的人都清楚，她们家的生意，定然是我三姐幕后打理。”


    听了四郎的话，湘云不由得有些神往。


    她决定，下午就去找这位姑姐聊一聊，到底该如何才能把糕店的生意，越做越好。


    按说，这段时间以来，糕点铺子的生意是越来越稳定了。


    湘云不但每天都要做个一百块左右的糕点送给大户人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镇上的普通人家，也都知道了姜记糕点铺的名头，都知道湘云做的糕点好吃。


    每日里一块两块来买糕点的人，开始络绎不绝，湘云一天，光是零卖，也卖了一两百块糕点。


    每月十几两银子，是稳稳当当地进了口袋。


    可是，湘云不满足。


    她每日里去那些大户人家送糕点，看着人家府邸里富丽堂皇的景象，她就想，同样是人，他们也不是当官做宰的，也大多只是做生意，为什么他们就挣了那么多钱？


    三姑姐既然那么聪明，又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她一定能为自己提供宝贵的意见。


    “娘子，我看我娘这光景，也开始想认下我三姐了。”四郎拿起糕店咬了一口，轻声道。


    湘云嗯了一声：“说起来，当年之事，也怪不得三姑姐吧。”


    “当年之事，当年什么事？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谁告诉你的？”四郎瞪了她一眼。


    湘云微笑道：“她既然与胡彪成了夫妻，那此事就是一桩佳话，而不是丑闻了，又什么不能说的。”


    四郎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胡彪人是不错的，当日，我们家对他也甚是满意。只是，胡家父母背信弃义，非要胡彪另娶他人。我们——是气我三姐不争气，离了他，难道就不行了吗。”


    “相公，这你可错了。”湘云秀眉一挑：“若是胡彪移情别恋了，我想，以三姑姐的志气，估计从此以后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可是，胡家父母硬是逼迫胡彪，那么，此事就怪不得胡彪啊！”


    四郎哼了一声：“拜花堂的时候抢新郎，丢尽我姜家祖宗十八代的脸！”


    “可是，新郎却硬是跟她走了！新郎若不肯，难道三姑姐还能硬把他拉走？这分明就是胡家有问题！我相信，现在那胡家二老，一定很庆幸儿子被三姑姐带走吧。”湘云一脸的理直气壮。


    四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你又不认识我三姐，你倒是挺喜欢她的，总是向左她说话呢。”


    湘云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四郎手上：“四郎，你三姐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很疼你？”


    “她在家的时候，最疼的就是我这个幼弟，我小时候，也最喜欢跟在她后面……”四郎眯缝起眼睛，回忆道。


    “那你就跟婆婆说说，今年端午，咱们接她回来过端午节吧。你是老八，婆婆最疼你，你说话，肯定管用的。”湘云轻声道。


    四郎沉默不语。


    湘云又道：“那可是你亲姐姐，你没看前儿寿宴，婆婆失落的样子吗，她肯定是想她三闺女了呗。”


    四郎听了，似有意动。


    湘云又道：“我们家是她正儿八经的娘家，端午，把她接来过节，再把婆婆也接来，一起吃顿饭，不就认了吗。”


    四郎想了想：“好吧，都听你的！”


    湘云这才舒心地笑了起来。


    吃完午饭，湘云小睡了一会，起身换了一件新衣服，就去胡府拜访她三姑姐去了。


    她之前已经去拜访过两次，知道只要逢五的日子，三姑姐就必然在家吃斋一天，今天是十五，正好可以跟她好好聊天。


    到了胡府，门房见了她，也没有通传，只是说：“我们太太正好今日在家无事，我直接带你去她房里吧。”


    湘云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太太早就知道我今日要来？”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太太今日嘱咐过，今儿不管谁来找她，都直接带到房里去见她就可以了。”


    湘云就跟着管家，直接到了姜三姐的房里。


    只见姜三姐正悠闲地坐在贵妃榻上嗑瓜子，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见她来了，就放在书本，微笑招呼道：“陆老板，来，快来跟我一起嗑瓜子。”


    “胡太太，您可真悠闲啊。”湘云上前，在贵妃榻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哪里，我是忙里偷闲，我忙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姜三姐笑道。


    “您平时都在忙什么呢？家里的生意，是不是都是您在打理？”湘云试探着问。


    姜三姐点了点头：“很多事情，虽然是我们当家的出面，可是，却是我在背后筹划。”


    “我听说，你们当日也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那你们，究竟是靠什么，才能积累到这么大一笔银子盖这样的府邸的？”湘云决定直接问，像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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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这样聪明的人，跟她耍心机，只会让她反感。


    姜三姐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出声地笑了。


    然后，她慢悠悠地说：“陆老板，你一个妇道人家，有发家致富的远大心愿，我十分赞同。你的确跟那些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女子不一样，我也是真心想要帮你。”


    听到这里，湘云心里兴奋不已。


    她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姜三姐道：“起初，我与胡彪身上，只带了十文钱，就到了滁州城，那十文钱，只够我们活两天的，这还是在有破庙可以住，不用住旅店的情况下。”


    湘云连连点头，当日胡彪是逃婚走的，自然无法从家里拿多少钱出来。姜三姐一个闺中女儿，自然也带不出多少钱出来。


    姜三姐继续道：“胡彪身强力壮，就在码头上帮人干活，一天可挣十文钱，就这样，我们在滁州城的破庙里过了一个多月。”


    “然后呢？转机出现在什么地方？”湘云又问。


    姜三姐微笑道：“转机的事，要自己找，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听了这话，湘云暗暗点头，是的，天上不会掉馅饼，机会，一定要自己找。


    姜三姐继续道：“我天天在菜场转悠，寻找机会。有一天，我发现很多卖鸡鸭的人，都把鸡毛鸭毛随手一扔，在地上被踩来踩去。于是我就想了个办法，以极低的价钱，将那些鸡毛鸭毛全收了过来，扎成鸡毛掸子，再以十倍价钱卖出去。”


    “你们就是靠着鸡毛禅子发家的？”


    姜三姐点了点头：“就像你今日做这些野果糕点一样。不过，单凭一个人的力气，做死了，都不会发财，你得动脑子才行。”


    “那你后来，是怎么做起来的？”


    姜三姐道：“我花钱雇佣人啊，我先是跟菜场上所有卖鸡鸭的人说好，让他们常年供应我鸡毛鸭毛。然后，我又租了一间大房子，雇佣了几个人，让他们天天给我扎鸡毛掸子，我呢，就和胡彪一起，跑滁州城里的各个器物店，走大户人家的门路，让他们都买我们的鸡毛掸子。”


    湘云嗯了一声：“就这样，你们的鸡毛掸子越来越好卖了？”


    “对，挣到钱以后，我们就拿钱去做别的生意，置办了几百亩田地，就这样，几年的时间，也算丰衣足食了。”姜三姐说得口有些干了，喝了口茶。


    湘云把她的话从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她说：“看来，走门路才是其中的关键，对吗？”


    “是的，你很聪明。”姜三姐赞道。


    湘云沉吟：“没错，我一人做糕，做死了，一天也就做那几笼，永远发不了财的，我得想法子，让别人帮我来做，然后我去走门路卖糕，才是正经。”


    “不错，那你再想想，你能跑什么门路？”姜三姐微笑着问。


    湘云轻声道：“即便把板桥镇上所有大户人家的生意都做了，也发不了大财，若想发财，得走出板桥镇！”


    话刚说完，她就从姜三姐眼里，看到了赞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