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不介意你把我当成那只坏掉的笔，一起扔掉。”


    前两日瞧见她愿意重新接纳自己时，那一份难以言喻的开心，在真真切切看清她眼里的内疚，以及她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地想要弥补他的那些举动时，赵云笙只觉得那样的开心变了味。


    一大片粉色的荷花簇拥在她身后，她本应比这些花更艳丽夺目，如今却因为他的事困扰伤神。


    即便那个人是他，他也无法想象，从小被所有人珍视的女孩，放下她的“王冠”，低下她的头颅，带着挥之不去的歉疚，去承受她不该承受的东西。


    如果……


    如果他的存在，会让她感到内耗。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恢复到从前的代价，是要眼看着，她被“恶魔般”的情绪纠缠得脱不开身。


    他宁可……


    宁可维持着从前被她讨厌的状态。


    宁可和从前一样，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这样，或许她能好受一些。


    听着赵云笙克制隐忍地说完这些话，闻禧愣在原地，良久发不出声音。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才渐渐反应过来赵云笙说这些话的意思。


    一时间，一种心如刀割般更为清晰的情绪，死死包裹住自己。


    才缓和一点儿的情绪，在听到那一句把他扔掉的话语时，闻禧心里的防线再度崩塌。


    她的眼眶，快速蓄满水光。


    紧紧抿着唇，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强忍着不让其掉下。


    他们才刚刚重逢，连问候对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的话都未曾说出口，怎么就要......


    下唇被她咬得充血，头低下的一瞬间。


    酸涩翻涌，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不……要……”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得格外隐忍。


    她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脑海中尽数被他充满离别的话语占据，哭得越发控制不住。


    此刻，赵云笙的心脏，像是被坚硬的冰锥重重地敲击，硬生生地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来。


    他伸出手，触及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灼得他发疼。


    一向沉稳的男人，乱了分寸。


    他朝她靠近了些，薄荷味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的一刹那，闻禧哭出声。


    “闻禧，别哭。”，赵云笙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胡乱道着歉，“对不起，我说错话，我道歉好不好？”


    片刻，闻禧用手背抹掉泪痕，抽噎着说，“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


    听到这句话时，赵云笙的心跳仿佛停止。


    那些汹涌的情愫，差一点儿就要把持不住。


    “你不是坏掉的东西，更不是让我产生坏情绪的人，我为什么要扔掉？”


    她很内疚，即便内疚要把她整个人吞噬，可她还是想珍惜失而复得的好朋友。


    “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平衡自己的心情。对不起，赵云笙，你骂我吧，你骂我一顿，你生我气不行吗？”


    在她眼里，赵云笙对她好一分，她应该回十分的。


    赵云笙他值得。


    可是她是有“前科”的人，所以好像无论她做多少，都是不够的。


    内疚会时常在体内叫嚣，叫嚣着让她赎罪。


    她没有觉得低头弥补赵云笙是委屈，她只是难受，难受于好像无论做多少，都无法弥补缺憾，也无法磨灭掉赵云笙当时的痛苦。


    “对不起，云笙哥哥，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闻禧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好像除了说对不起，她真的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


    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白皙的鹅蛋脸上泪水将她湮灭。


    鼻尖通红通红，别提多可怜了。


    赵云笙的心情也在此刻变得有些复杂，一方面被她那一句不想分开弄得有点儿心痒难挠，一方面又不忍她这样折磨自己。


    他用纸巾擦拭她的眼泪，温柔的目光盯着她，单膝跪在她腿边的姿势从未改变，丝毫不顾高档的布料沾染尘土。


    等她发泄了一会儿，情绪似是有缓和的迹象时，赵云笙开口，“闻禧，你的道歉，其实我早就收到了。”


    这话像是一剂良药，闻禧的抽泣戛然而止。


    她直愣愣地盯着赵云笙。


    他五官立挺，脸部线条流畅，眼睛深邃，还有那卧蚕迷人得不得了。


    被这样好看的男人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盯着，本来哭得正伤心的闻禧，竟忽的有点儿分心。


    她轻轻抽了下鼻子，安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那副画……”


    赵云笙语气顿住，“是给我看的吗？”


    “你……”，闻禧有些意外，哭太久嗓子有点儿干，“看出来了？”


    “云和竹子…”，赵云笙试探地问，“是我？”


    闻禧眼睛忽地睁大，在他目光中，头轻轻一点。


    那副画里，她画了好几个，小时候和他一起看过的动画片里的角色。


    每个角色左胸口徽标上的英文字母，统统是小小的“sorry”。


    她只想要他一个人知道，所以才会写在这样隐秘的位置。


    不细看压根注意不到。


    她是画给赵云笙看的没错，可没想到他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了。


    闻禧眨巴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闻禧，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会让你替我委屈，那现在我要说的是，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我原谅你了。这样……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


    闻禧没说话，微垂着脑袋，自顾自的沉思。


    片刻，似是觉得不太够，纸巾擦了下脸上残留的泪痕，抬眼看向男人，“赵云笙，你确定真的不骂我吗？”


    一副讨骂却又委屈巴巴的表情。


    赵云笙忍不住弯唇，摇了摇头。


    闻禧不死心地，又接二连三地多问了几遍。


    得到的答案依旧不变。


    而后，她停了下身子，低声放话，“你今天要是不骂，过了今日，以后你要是再想骂我，我可是会骂回去的。”


    似是觉得自己这么说太绝对了，没有一点儿道歉的诚意。


    随后又弱弱改口，“算了，我……不会骂回去的。”


    赵云笙被她逗笑，他装作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打趣，“那...要不趁着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先骂一骂？”


    话落，闻禧怔地抬眼，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后，居然真的点头。


    被她这反应可爱到，赵云笙轻笑出声。


    习惯使然，下意识伸手想捏捏她的脸颊，但很快回过神来，动作悬在半空后，又默默垂下，只是唇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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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弧度渐渐加深。


    “不过，你要真想弥补……”，他迟疑片刻，“有件事我倒想拜托你。”


    “嗯？”，闻禧眼睛亮了下。


    “以后，无论你在北京，还是在哪儿，都不要再跟我断联，行吗？”


    闻禧毫不迟疑，重重地点头，“以后都不会跟你断联的。”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闻禧的理智也在这时回来，她低眼，声音闷闷地捂在纸巾里，“好丢脸……”


    “你什么样我没看过？”


    “你看过的都是小时候了。”


    赵云笙笑了笑，“那还哭吗？”


    闻禧忍不住想给自己找补。


    她轻轻地吸了下鼻子，目光瞥向一旁，“那边是不是有个蟾蜍啊？它声音比我还大，我本来还想再哭会儿，让你可怜可怜我的，它这么喊，我分心得厉害，压根哭不出来。”


    赵云笙哭笑不得，他站起身煞有其事道，“那我让它闭嘴？”


    闻禧被他逗笑，她拿起筷子在泡面里搅拌两下，嘴角一撇，“算了，有点儿不人道。”


    “我去给你热一下再吃。”


    “不用，天气热，吃冷的也没关系？”


    闻禧吃了两口，正在这时，赵云笙打断道，“闻禧。”


    “嗯？”，闻禧茫然地看他。


    赵云笙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是浅浅的笑意，“生日快乐。”


    “啊？”，闻禧反应过来，立马点开手机屏幕，时间恰好在00：00分。


    闻眉眼弯弯像月牙，“谢谢。”


    泡面虽然已经冷掉，但却觉得比刚刚还要好吃，她深深地往外吐气，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赵云笙明白她的意思，问“闻阿姨会回来吧？”


    “嗯，明天早上回。”


    “一会儿吃完面，回去早点睡，精神养好，明天...听说你要上台致辞？”


    “嗯，大姐说旅客中心那边，临时下来的通知，说是有大批外国旅客要来，临时找不到人，只好让我试试。”


    默了默，闻禧脑海里忽然窜出来赵云笙刚刚说的话


    ——“无论你在哪儿，北京还是别的地方，都不要再和我断联。”


    想起和李城下午的对话，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的事，还是暂时不和他说吧。


    “怎么了？”


    闻禧摇摇头，“没，我们回去吧。”


    -


    回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那把老木头的休闲椅上。


    赵云笙眉头皱起，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唇线渐渐拉直，深邃的眼神盯着那人。


    闻禧看到他的反应，有些懵，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面色怔然。


    似是没料到闻禧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低着头抽烟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


    闻禧的目光往下，在看到他旁边扎着蝴蝶结的礼盒时，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她下意识地抓着赵云笙的衣角，意识到她的举动，赵云笙轻拍安抚她，“没事。”


    他们的一举一动，男人全看在眼里，他心一抽一抽地痛。


    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地，自嘲笑了笑，掐掉刚吸了一口的烟，起身。


    梁政笑着望向女孩，“闻禧，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