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百官郊迎

作品:《佛槿女帝

    霍昀所料不错,此时的凉都长安,确实正有人在焦急地踱步。


    二皇子姚敦身材颀长,是姚诚几个孩子中最像他的一个。但是姚敦并没有继承父亲的沉稳——多年前,燕国攻打凉都的时候,


    不到二十岁的姚诚已经能够镇定自若地指挥作战,并在城破之后面见昭献帝,用金银美女换得了凉国的喘息之机。


    而姚敦在听闻了兄长立功归来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处于这样的焦躁中。


    虽然姚政已经当了许多年的储君,可是在姚敦看来,皇位的归属可说不准。


    他不过是比姚政晚出生了一年。论弓马,自己远远胜过姚政,朝臣都夸“有乃父之风”;论恩宠,姚政的母亲慕容皇后早已故去,自己的母亲霍妃主持后宫多年;论人心和势力,慕容氏虽是大族,却烙有鲜卑人的印记,而自己背后的霍部却一日一日亲近西凉。


    姚敦和兄长比来比去,只有在方面略逊一筹,那就是他什么没有一位像慕容锋一样,既有百般权谋,又十分忠心的长辈。


    好在这个姚政最大的靠山——慕容丞相已经病了许久了。


    总之,看来看去,姚敦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胜算。


    在他的谋划中,只要能够先打一场胜仗,让父皇和更多的大臣看到自己的能力,那么取代姚政,登上储君之位的日子很快就能到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姚政竟然抢在他前面,完成了这一步。


    姚敦心中暗恨,若不是姚和泽那小子将消息传给了姚政,说不定这场灭燕的大功劳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至于姚和泽怎么会归到姚政的麾下……


    想到这里,姚敦愤愤地将案几上的物什都推到了地上。


    霍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身后随侍的宫女战战兢兢,不知该进该退,看到霍妃准许她们离开的眼神,各个如蒙大赦,脚步慌乱地退下了。


    姚敦看到母亲,也不行礼,一脚踢开挡在脚前面的杂物,就往外走。


    “站住!”霍妃喝止了他。


    “怎么,还不许我出去散散心?”姚敦的话里满含怒气,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


    霍妃回转身子,慢慢走到儿子面前,看着他的脸,半晌方道:“你这股子怒气是对姚政,还是对我?”


    姚敦没想到自己一眼就被母亲看清楚了心思。其实,要说他怨恨霍妃,也不尽然。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霍妃就不能有一个像慕容锋那样的父亲呢?


    如果不是慕容锋替姚政拉拢姚和泽,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姚和泽的父亲姚谨虽然承袭了秦王的爵位,可是一直不受国主姚诚的重用。多年来,他也只是担心宗学的祭酒一职,算是宗室里可有可无的人了。


    姚和泽身为这一辈宗室中年纪最长的男子,之前也是一直默默无闻。


    去年慕容锋突然上奏国主姚诚,言称为国久远计,应该多多提拔宗室中的才俊。上可以辅佐帝君,下可以驻防边关。姚氏宗亲总比旁人更值得信任。


    这一计策十分巧妙。


    百余年来,北地动荡,诸多豪强逞一时之勇,立国者数十。可是大浪淘沙,如今也只剩五国而已——不,夏侯氏失国,现在仅余四国了。


    扶持姚氏宗亲,对于凉国来说,是保存国祚,延续一姓荣光上上策。只要国主姚诚不曾昏聩,就一定会采纳。


    聚拢起来的宗室子弟,除了被姚诚派往军中或地方上任职的以外,大多留在了长安。有的入宗学读书,以备将来为朝廷效命;有的任职侍卫,成为天子近臣。


    而姚和泽就是在这时候,升任了太子左卫率这一专门统领东宫诸率的职位,专门保护姚政。他与姚政关系这样亲近,得到燕国生变的消息,自然一早告诉了这位名义上的太子。


    姚敦思来想去,若是慕容锋是自己的外祖父,那么姚政拥有的一切——慕容志南同姚和泽的拥戴、霍风钜送到手的亡国之功……都会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手中的东西。


    哪有姚政什么事!


    最可恨的是姚和泽回到长安,觐见了陛下之后,就称病不出了。姚敦连出气的地方都找不到,他越想越怒,只恨手边没有东西可以摔着泄愤。


    霍妃冷眼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不由得攥紧了双手,自己为了霍部入凉为妃,多年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熬死了慕容皇后,手握后宫大权,却还要被自己的儿子瞧不起。


    可这是她十月怀下的儿子,自从姚敦诞生,自己才在宫中慢慢得势。如果他将来真的可以继承皇位,那么她就可以如现在的吕太后一般安享尊荣了。


    想到此处,霍妃强忍了怒气,劝慰道:“不就是一个慕容锋吗?你的表哥霍风钜这次立下功劳,你若能好好亲近他,将来是一大助力。”


    “哼,蛇鼠两端。”姚敦瞧不上霍部。


    霍妃这下是真发火了,怒道:“就算你心里嫌弃霍部,表面上也得装个样子。不然,姚政有慕容氏,你却连外家都没有了。我倒要看看,还有人愿意追随在你身后。”


    姚敦一怔,细细思量霍妃的话,倒是有了一丝了悟。如今他比姚政少的,不就是朝中的助力吗。如果能将霍风钜留在长安,他自然可以依托母亲,好好把霍风钜拉拢到自己身边,这局势就不会是姚政一方占优了。


    他也不管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个箭步走到霍妃面前,道:“母亲可有法子让霍风钜留下来?”


    霍妃转瞬间就明白了姚敦的意思,虽然不喜儿子这样见风使舵,但若是能让霍部与儿子练手,于己确实有大大的好处。


    她轻轻拍拍儿子的手,笑道:“他不是失了一个云昙公主吗?”


    姚敦眼睛一亮,道:“母亲说的是。”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霍妃道:“我儿看好了,母亲可不止有这一条计策。”


    姚政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和母妃商议夏侯公主的婚事,但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霍妃另一条计策的狠毒。


    礼部侍郎和经带着国主姚诚的诏书快马疾驰到华州,此地距离潼关约160里,正是姚诚返回的必经路程。


    和经运气甚好,他一入华州,就从华州刺史那里得知,太子的车驾已经离开潼关,这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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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就会抵达华州。


    华州刺史皇甫兴与和经同为西凉太师殷成的学生,读书时关系甚好,两人又同娶了董家的一对姐妹,在仕途上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所以和经见到皇甫兴也不客套,直接道:“今日你我的机会来了!”


    皇甫兴笑道:“你这样子,仿佛燕国是被吾等拿下来的。”


    和经摇摇头,道:“攻城略地这等麻烦事,自有旁人去做。我们只需要抓住时机,亦可建功立业。”


    皇甫兴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从小颇有大志,此时见他说的言之凿凿,不免也有几分心动,道:“有什么时机?”


    和经轻轻拍了拍装着圣旨的木匣,道:“只要你听我安排,近可回朝任官,远可比肩老师。”


    “回朝任官倒未必是好事。”皇甫兴已经当了一任的华州刺史,虽然不如朝官能够时时得见圣颜,但是外任也有行事自由等好处。别的不说,若是皇甫兴一直待在长安,殷太师每岁的礼物都要削减三成。


    和经瞧不上皇甫兴的小算盘,道:“若是有了册立之功,将来都是旁人奉承你了。”


    “册立之功?”皇甫兴一惊,目光落在和经所带的匣子上,道,“这里面总不能是立太子为帝的诏书吧。”国主姚诚还不到退居太上皇的年龄。


    “虽不中亦不远矣。”和经道,“圣上命百官郊迎太子殿下。”


    “百官郊迎”四个字一出,皇甫兴的脸色一变。自古除了新帝登基之外,只有重大官员上任或外战大捷才可使用。


    此次姚政主持灭燕,却是符合最后一种情况。但因为百官郊迎最常用于新帝登基,所以国主此举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皇甫兴揣摩和经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此投靠太子殿下?”


    和经再次摇摇头,道:“不可。”若是这么简单,又怎么可能立下封妻荫子的大功呢。


    在皇甫兴的催促下,他笑着道:“我从相熟的内官那里得知,这道旨意是圣上离开霍妃娘娘的宫殿后发出的。”


    “这……”皇甫兴终于意识到,两位皇子都已经下场搏杀了。无论最后的赢者是谁,大凉的宫廷中都会掀起一场风雨。


    等到晚间姚政在皇甫兴的酒席上得知“百官郊迎”一事时,他面色淡定,实则内心翻涌。


    身为姚氏皇子,能够获此殊荣,怎么可能不激动?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顿时感到背后的种种可能,这酒就难以下咽了。和经与皇甫兴不敢灌他的酒,却并未放过霍昀和慕容志南。


    所以等到酒席散去,姚政想要唤霍昀来商谈时,回报的侍卫却道霍公子醉得不省人事。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姚政心中愈发烦闷,那侍卫又道:“殿下,佛槿公主在外求见。”


    姚政一愣,奇道:“她来作甚?”


    侍卫并不知晓姚政内心的焦灼,只道:“公主说有一紧急大事要与您商议。”


    佛槿说得这般严重,姚政便让侍卫请她入内,谁知她一进房门,便道:“太子殿下,百官郊迎之事,还望您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