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春花事

作品:《伴君游

    暮春时节,柳丝轻拂如烟。窗外,那株玉兰树开得正盛,繁花叠簇如雪似玉,一树光明璀璨。


    赵灵犀倚在雕花窗边,青丝随意绾就,鬓边珠花轻颤,衬得她眉眼如画。廊下隐隐传来父母刻意压低的争执声,掩不住焦灼之意——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灵犀的终身大事,咱们该怎么办?”


    “说甚?王家和刘家她哪家都不愿意嫁,我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


    “可是刘家的人快来了,王家那边也等着咱们回话,总拖着不是个办法。”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喊灵犀起来。”


    “轻点声,我三更天起来看了一眼,见她房中灯火还没有熄,估摸着昨儿夜里偷偷哭呢。”


    “唉!她既不愿,两家都回绝了吧!”


    “老爷,王弦高财势熏天,可不是好相与的!你日后仕途往来,难免与他照面……”杨氏心下一惊,忙近前两步。


    “王弦高商通四海,富可敌国,可他年愈不惑,要我灵犀去做续弦,我怎忍心?刘爽虽年岁相当,那混账整日醉酒眠花……哪点配得上她?”


    杨氏扯住他的袖子,眼圈泛红:“老爷,你就不怕以后日子艰难?”


    赵庆之拍拍她的手,喟然叹道:“王弦高和刘爽皆非良配,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灵犀是你我掌上明珠,总要寻个真心待她、能护她周全之人!”


    赵灵犀听着这些,心绪翻涌,五味杂陈,似悲似喜。


    数日后,赵庆之狠下决断,婉拒了王家和刘家的亲事。


    刘爽那边得了消息,摔碎酒盏,醉态毕露:“不嫁便不嫁,当谁稀罕赵灵犀那丫头!”


    却说王弦高,坐在后院的太师椅上,院子里的老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缝隙洒落斑驳光影,他保养得宜的脸在光影里半明半暗。


    眯着眼,盯着媒婆,他像是在笑,又像只是被风吹动了脸上嫩白的皮肉:“赵庆之……”


    小厮与媒婆垂首而立,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钱四忠呢?”他语气闲淡,小厮却一颤,忙答:“在、在前院候着呢。”


    王弦高挥手:“唤他来。”


    心腹钱四忠快步趋前,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钱四忠频频点头,面上漏出几分狰狞,转身去了。


    王弦高起身,弯腰拾起一片树叶,指尖轻撕,断口处渗出嫩绿的汁液。


    这日,杨氏带赵灵犀往城外的永福禅寺进香。天刚蒙蒙亮,马车已准备好了,赵灵犀和杨氏同乘一车。她着一袭素罗裙,头上只一支青玉簪,愈显小脸如雪,眉目清灵。


    马车辚辚出城,赵灵犀掀开帘子望向外面。暮春风柔,拂过河畔垂柳,柳条轻颤,沙沙作响。


    刚行至半路,车外忽然一阵喧嚣。马嘶声夹着人喊,车身猛地一震,杨氏手中的佛珠散落一地,她惊叫:“怎么回事?”


    赵灵犀还没有回过神,车帘已被掀开,一只黝黑粗手探入,直向她抓来。她本能一躲,手肘撞上车壁,那人却不肯罢休,攥住她的胳膊往外拖曳。


    “放开我!”她急得拔下青玉簪,狠狠扎进蒙面人的手背。鲜血迸出,那蒙面人吃痛怒甩,赵灵犀被甩到车辙上,额头重重一撞,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杨氏尖叫着扑过去:“灵犀!”


    混乱中,马蹄声由远而近,势如雷霆滚地。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为首男子披玄色大氅,跨坐在高大的黑马上,气势凛然。他约莫二十六七岁,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腰窄。


    男子远远一瞥,不发一言,抬袖示意。身后的侍卫蜂拥而上,刀剑交鸣,刺耳铮然,蒙面人抵挡不住,转眼逃了个干净。


    男子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泥土地上,步至马车旁。赵灵犀面色惨白如纸,昏卧在杨氏怀中。


    杨氏满身尘土,狼狈不堪,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了满脸。


    男子皱了皱眉,只淡淡道:“送她们回城。”此人是义安王袁晁,皇帝次子,封地就在这义安郡。今日出游狩猎,不成想救下了杨氏母女二人。


    赵灵犀醒来时,天已擦黑。她睁开眼,头疼欲裂,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思绪纷杂。


    她不是赵灵犀,她是周萍。刚刚上岸三年的周萍,性子沉稳,行事低调。只因过马路时推开个差点被车撞的孩子,自己却被货车撞飞,魂魄莫名钻进了这具身体。


    她揉着额角,强压下心里的惊骇,缓缓坐起身。屋内灯烛摇曳,影随光动,烛光映得她影子晃晃悠悠。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得圆润,染着粉红的蔻丹,跟周萍以前那双总敲键盘、指节稍稍变形的手完全不同。


    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氏推门进来。见女儿醒来,眼泪不停掉落:“灵犀,你吓煞娘亲了!”


    周萍凝视着杨氏布满泪水的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想说“我不是你女儿”,可话到嘴边却挤出了一声干涩的“娘”。她不是赵灵犀,可这女人眼里的疼惜太真,她不能不开口,不敢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赵灵犀哑着嗓子,杨氏没有察觉异样,扑上前抚摸她的脸:“多亏义安王路过相救,不然你我母女凶多吉少……”


    周萍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忧容满面,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递了过来。接过碗,周萍盯着药汤,犹豫着,是用汤匙一口口喝?还是要一饮而尽?她用汤匙搅了搅,吹散热气,浅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漫开。


    杨氏见她低头不吭声,忙凑近了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大夫说你身体并无大恙,是不是还头疼?”


    周萍挤出一丝笑:“头疼过两天就好了,我没事儿。”她语速放慢,说话力求从容,生怕露出破绽。


    杨氏松了口气,稍稍宽心:“累了就多歇着,昨日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别想太多。”


    周萍点点头。杨氏的眼里含了泪水,嗓音哽咽:“娘明早再来看你,好好歇息吧。”


    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女儿一眼,掩门离去,脚步声渐远,屋里只剩下灯芯噼啪的轻响。


    靠在床头,周萍手还攥着被角,指节用力得已经有些发麻。


    她闭上眼,脑海里是旧日的办公室——电脑屏幕的冷光、领导的督办催促、同事间的闲聊。


    她睁开眼,丫鬟阿萝还在收拾托盘药碗……


    周萍被困在这儿,困在一个陌生女孩子的躯壳里,面对一个唤她“灵犀”的母亲。


    她不是赵灵犀,可杨氏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


    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渐渐清明。


    不管如何,她得在这里活下去,她只能是赵灵犀。


    赵庆之还没有上门拜谢,义安王府已遣人上门。王守成是义安王府的谋士,四十出头,身形高瘦。他穿着暗青色袍子,腰间系了块墨绿玉佩,走起路来步履如风,脚后跟却是不着地。他一进院子,远远便嚷开了:“赵兄,快快出来迎贵客。”


    赵庆之哈哈笑着:“王兄来得巧,你再晚来一会儿,咱俩就擦身而过了。我正要去王府谢恩呢。”


    二人寒暄着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小丫鬟端上茶来。王守成接过茶盏,吹了吹热气,啧啧称赞:“好茶!赵兄,你这日子过得可比我滋润。”


    赵庆之摆手苦笑:“滋润什么?前些日子你嫂嫂和灵犀在永福禅寺外险遭不测,我一宿没睡,哪有心思喝茶。”


    王守成瞪眼,他把茶盏往桌上一搁:“嫂嫂和灵犀平安便好!那些蒙面人来得蹊跷,肯定不是寻常的毛贼!”


    赵庆之苦笑,他心里有数,奈何没有证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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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成拍了大腿,一脸得意:“我家王爷昨儿带人出城狩猎,正好撞上这档子事。赵兄,你得好好谢王爷,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赵庆之点头,叹道:“那是自然。”


    王守成压低声音:“英雄救美啊。说起来,王爷昨儿还特意问了句‘赵家姑娘如何了’?”


    赵庆之一怔……


    王守成往椅背上一靠:“自从先王妃去了,王爷一直没有再娶。赵兄,你家灵犀生得俊俏,得王爷青睐也不奇怪。”


    王守成叹了口气:“哎,先王妃身子弱,刚生下小公子就病倒了,拖了俩月,人就没了。如今大公子六岁,二小姐四岁,王爷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硬是没再续弦。”


    赵庆之眉头皱得更深。


    “灵犀受了惊吓,王爷特意让我来看看。”王守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向内堂。


    赵庆之愣了愣,忙道:“灵犀受惊,还在歇着,我这就叫她出来。”


    他回头吩咐丫鬟:“去请小姐。”


    不多时,周萍穿着藕荷色的裙子走了出来。她腰背挺直,步子轻缓,面色仍是苍白。


    她低首敛衽,嗓音清亮,声如敲玉:“见过王先生。”


    王守成微微一怔,茶盏悬在唇边,忘了放下。


    这姑娘生得极美,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肤色白色像刚剥开的鲜荔枝,艳而不俗。


    他回过神,哈哈一笑:“灵犀长成大姑娘了,险些没认出来。”


    他起身拍拍衣袍,拱手道:“我就不多留了,回去还得跟王爷回话。赵兄,改日再来喝你的好茶!”


    赵庆之送他到门口,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守成才哼着小曲走远了。


    天色晴好,院里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了几片。赵家又有官媒上门了。一个身穿绛红衣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丫头。那妇人满脸堆笑:“赵老爷,赵夫人,恭喜恭喜啊!”


    她一进门便福了福身,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义安王看中了你们家小姐,托我来保媒!”


    杨氏先急了:“王爷身份尊贵,可我家灵犀还小,还想多留两年……”


    官媒摆摆手,笑得更加欢快:“哎哟,赵夫人,你家大姑娘正是好年纪,王爷身份尊贵,模样俊朗。赵小姐嫁过去便是王妃之尊,享不尽的福呢!”


    赵庆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官媒又笑:“赵大人,贵千金好命,如果不是王爷看上了,哪里轮得到您家啊?”


    赵庆之和杨氏对视一眼,赵庆之刚想开口,赵灵犀却走了出来。


    “我愿意!”


    官媒一愣,随即拍手笑道:“瞧瞧,赵姑娘多爽快!”


    赵庆之皱眉,低声问:“你想清楚了?”


    杨氏一脸错愕,忙拉住她:“灵犀,你疯了吗?”


    她是周萍,不是赵灵犀。这些天在赵家,她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马脚。


    杨氏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可那是给“赵灵犀”的疼惜。长久下去,她这个冒牌货迟早露馅,只怕以后会拖累赵家。


    再说,王弦高敢劫人,赵家却拿不出证据抗衡,对方有钱有势,赵家是斗不过的。若他再来一次,她和赵家都没有退路。


    真正的赵灵犀不知魂归何处,她嫁给义安王袁晁,是护住自己和赵家的最好办法了。


    她抬头看向赵庆之:“爹,娘,我愿意嫁过去。这样,王弦高不敢再动咱们家,我也……也能安心。”


    赵庆之默然,叹了口气:“她既愿意,就依她吧。”


    杨氏还想劝,却被官媒打断:“哎呀,赵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准备嫁妆吧!”


    婚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