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 176 章
作品:《孤女淡月》 “许娘子,请恕老婆子多嘴问一句。”周娘子恭敬地福了福身,道:“咱们这些人……当真只是来这宅子里,做寻常洒扫打理的下人吗?”
她的目光扫过后院角落里堆放的那些明显超规格的木料,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工房的方向:“老婆子活了这些年,登岛之前也在大户人家帮过工。没有哪家的下人,需要接触这些……”
淡月从容地笑了,轻轻拉住周娘子的手:“周娘子,你且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
她引着周娘子一同坐在石桌上,桌上早就备好了小巧的炉具,是给他们的下午加餐,炭火正红,将清泉注入陶壶,置于炉上,再拿出几颗新鲜的野果子,小心放在炉边烘烤。不一会儿,泉水微沸,茶香与野果被烘热后散发出的独特甜香便氤氲开来,冲淡了略显紧张的气氛。
“我知道你的顾虑,” 淡月为周娘子斟上一杯热茶,自己也捧了一杯,目光坦诚,“换了是我,心中也会打鼓。觉得这活儿,不像寻常宅院里的差事,倒像是……在筹备着什么。”
周娘子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眸垂下,她叹了口气:“许娘子,不瞒你说,我半辈子坎坷,所求不过是个安稳。这份工钱厚道,主家又有名望,我自是珍惜。可越是珍惜,就越怕……怕一脚踏空,连累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扑哧——
如此严重的担忧惹得淡月轻笑出声:“倒也……没那么严重。你的心思呢,我明白。但主家有自己的安排,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将各位置于无谓的险境之中。所以,只管放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话尽于此,她也知道,人心隔着肚皮,空口承诺最是苍白。要让这些人真正安下心来,在关键的时候坚定站在他们这边,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是得找个机会,得到他们真正的信任。淡月边品茶边想着。
就在周娘子私下问询后没两天,那位脸上带疤的军官再次登门。这一次,他的态度客气了许多,甚至称得上有些公事公办的疏离礼貌。他核验了徐老汉后来补办齐全的房契与临时管事委托文书,又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宅内目前常驻人员的情况。一切无误后,军官便告辞离开。
淡月将他送至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许娘子,按照岛上规矩,三日后便是本月税收日。届时各片区管事会亲至,登记造册,核验税银。你们这宅子里的人,无论主仆,凡有岛内收入的,都需到场申报。咱们……到时候再见。”
税收日?!
她仔细回想了登岛以来了解到的零星信息,倒是记起了些什么。
这座岛因人口管理严格,税收并非完全由雇主代扣代缴,而是每月固定一日,由各区管事亲自上门或定点集中,当面登记每个成年人的务工地点和所得收入。若一人兼多职,收入需合并申报。
现下他们的手底下有了人,那或许更应该多留意一些。于是,她将五个人一起召集到偏厅,详细询问了五人目前是否在其他地方另有活计或营生。
陈木、阿丛摇头,表示接了这里的活后,便推掉了其他零工,专心在此。阿树也说跑腿传话的活计不稳定,这里工钱固定,他已不再接外活。石头更是憨厚地表示,除了这里卖力气,他别无长处,也没别处可去。
问及家中是否有小生意、摊位等需要申报的收入来源时,几人也均摇头。
表面看来,一切正常,五人皆称只有此处一份收入。
然而,周娘子虽然同样摇头否认,但眼神有飘忽,回答得也没有其余几人那般痛快。淡月的目光落在她捻衣角的手上,若有所思。
“好了,那大家就各自去忙吧。周娘子,我这儿有点忙需要你帮一下。”她屏退其余四人,单独留下了周娘子。
淡月没有绕弯子,将热茶推到她面前,直视着周娘子的眼睛:“这里没有旁人,方才我问的话,关系甚大,还请周娘子如实告知。”
“不是老婆子有意隐瞒。” 周娘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堪与疲惫,“我……确实有个夫婿,不过,就在来此上工前几日,已经……和离了。”
淡月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和离之事,也无须去衙门备案画押,多是私下请个中人,写张字据,双方按个手印便算两清。麻烦在于……他如今赖以营生的那个包子铺,铺面用的是我娘家留下的旧屋。当初成婚时,算是两家并一处过活,也未分得那么清楚。如今和离,这铺子的归属,生意的划分……岛上并无明文规定该如何处置……”
听完她的一席话,淡月明白了:“所以你并不清楚关于这包子铺是否还算有你的一份?而且后续所赚的钱,是否需要你来申报等等,对吧?”
周娘子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这事你先别急,安心做好手头的事。这两日我寻个机会,托人去问问这类的规矩究竟如何裁定。”
这事儿,她交给了办事稳妥又人面熟的阿山去办。
没想到,不过半日功夫,阿山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一进门,连灌了三杯凉茶,才缓过气来,开口时声音都带着急切的沙哑:“月姑娘!打听清楚了!周娘子这事儿,麻烦大了!”
阿山抹了把汗,语速飞快:“岛上规矩,像她这种牵扯到房产和营生的分家,不管和不和离,只要涉及税收,就必须先去所在片区的管事那里报备!报备之后,要更新户籍册上关于主要居所和主要营生来源的记录。最关键的是!这报备,需要她和她前夫,双方一起到场,签字画押才行。单方面去说,管事根本不认得。”
淡月蹙眉:“和离之事,本属私事,也要如此大动干戈去报备?”
阿山跺脚:“嗨!岛上哪管你和离不和离!他们在乎的是税!是钱!只要涉及可能影响税收划分的财产变动,就得按这个来!”
她闻声摇头,还真是掉进钱眼里了,“若是来不及在明日税收日前办妥,先按她目前只有我们这里一份工钱申报,等办完手续再补,可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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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被阿山斩钉截铁的话否了。
淡月又想了想,道:“那就先垫付一个月?到时候结清再找她前夫讨来呢?”
阿山闻言,脸上露出近乎惊骇的表情,声音都拔高了些:“月姑娘!您可知……若是按合并申报,那铺子一个月的税钱,得是多少吗?!”
他伸出几根手指,比画了一个惊人的数目,堪称“天价”!
“我打听了,她那前夫的包子铺,就开在码头通往市集的路口,生意红火得很!按理说,这么赚钱的铺子,周娘子就算和离,也该分得一部分钱财傍身,何至于来我们这儿做帮工,还只带着那么点行李?”他的眉毛皱起,继续道:“我猜,他们定是近日才匆忙和离的!选在这个节骨眼,又不主动去办那麻烦的手续,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铺子的税收还挂在周娘子名下,明日税收管事一来,一看记录,那铺子生意红火,税额惊人,可周娘子本人却在我们这里拿着帮工钱……这差额,管事会找谁要?”
“周娘子……”淡月茫然道。
“对啊!”阿山一拍大腿,“想通之后可把我气死了,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男人?!”
淡月猛地想起,周娘子初来那日,确实只背着一个单薄的旧布包袱,不似他人那般带着自己的工具箱和被褥。她去查看下人房时,发现周娘子的床铺上只有光秃秃的木板,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还是她掏钱给周娘子置办了一床新的。当时周娘子感激得眼圈都红了,她还只当是对方家境贫寒……
原来,根本不是所谓的贫寒,而是被刻意掏空了家底,甚至还背了高昂的算计!
周娘子收到传唤,来到偏厅门口。见阿山也在,正准备进去打个招呼,结果发现阿山和淡月两个人的脸色极差,她的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许娘子,山爷……可是,我那事有些麻烦?”
阿山性子直,加上着急,当即就把打听到的规矩和自己的推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周娘子听完,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住。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不……不能去办那个手续!不能去!我……我不能再见他!而且,那手续……那手续办起来,当着管事的面,他若反口,或者胡乱攀扯……我……我一个妇道人家……”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几乎是本能地抗拒。
这不对劲的模样,让淡月觉得很是诧异。
阿山见她这样,又急又无奈:“周娘子!不办手续,明天这税你怎么交?拿什么交?难道真认下那天价的税款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淡月终于开口,声音沉静,她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娘子,让她坐下,目光看向阿山,“阿山,你确定所有打听的渠道都问遍了?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阿山苦着脸:“月姑娘,码头管事的文书、街口的老税吏,甚至以前处理过类似纠纷的中间人,我都问过了。岛上对这种牵扯营生和房产的事,卡得最死,就是为了把税收钉牢。特例?闻所未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