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连甄照常和霍衍在校场贴贴蹭蹭，汲取能源。经过这几日的练习，别的不说，连甄骑射的本事越发像模像样了起来。


    霍衍多多少少看出了连甄在有意靠近他，虽然猜不出原因，但他乐见其成，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公事公办，实际暗中纵容，内心不知有多受用呢。


    一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缓步走来，军师顾老头已四十有余，他捋一把山羊胡，对少男少女之间的眉来眼去、情愫暗生通通看在眼里，叹一声年少轻狂，自己终究是老了，不再拥有这些鲜活激烈的爱与恨。


    他手中有一份奏报需要霍衍亲自批示，说急倒也不急，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扰他们二人卿卿我我。


    正纠结间，忽闻一阵悦耳动听的仙乐传来，每一个音符都如同晶莹的露珠，清脆纯净，带着一丝丝空灵的回响——是不曾听闻过的乐器。


    众人不禁停下了手中事务，左顾右盼地探寻仙乐究竟从何而来。


    连甄已熟练地将手机掏出，屏幕亮起光芒，霍衍不小心看见一行奇异的符号伴随着红绿两色的圆圈在上面浮动。


    “抱歉，我爸电话。”她看了一眼号码，铃声伴随的振动催促着她，怕是家里有事，她来不及同霍衍详细解释，暂且退开了相当的距离，这才接起电话。


    “喂，爸。”语气是不自知的亲昵。


    “吃饭了？”爸爸永远都是先说这句。


    “吃了吃了，家里好吗？”


    “家里没事，你不要想家！怎么样那边？工作顺利吗？”


    “嗯，我都挺好的。”


    沉默片刻，“那就好，你要好好工作，有空了回家吃饭昂。”


    “嗯。”


    “没什么事那我挂了。”


    连甄并不习惯打电话的声音被人听见，她以为自己已经退开足够的社交距离以示礼貌，不曾想军中习武之人具是耳聪目明之辈，将她与父亲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还好不涉及什么隐私。


    顾老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件可以千里传音的圣器，不由瞪大了双目。等他隐隐约约意识到“爸”是“父亲”的昵称后，他又隐含担忧地看了看自家将军。他也是有女儿的人，想到拱了自家白菜的那只猪，他冷哼一声，突然看一贯英明神武的将军不顺眼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意图拐带神女大人下凡倒是不要紧，只是希望神君大人不要大发雷霆才好啊。


    他看了看晴空万里的蓝天，不像是会突然天打雷劈的样子。但依旧无法安心，只好继续对将军以目光暗示，希望将军能接收到自己的隐忧。


    霍衍早就知道连甄可以千里传信，他连大变活人都见过不止一次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震惊。他注意到军师一直在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不明所以，只当有公务寻他。


    他对军师一贯敬重，俯身一揖，道：“夫子可是有事？”


    顾老头面皮一紧，哪好意思直说自己代入了将军老丈人的身份想法，罢了，少年人自然有少年人的因缘际会，他也没什么立场置喙，正常将公文递上。


    但还是忍不住会挂心啊！唉！


    于是霍衍最近常常会注意到阴暗处用奇怪目光盯着他看的顾老夫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想自己最近，除了暗中筹谋打算造反，好像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想不出个所以，只好随他去了。


    ###


    与初来时相反，连甄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神女的身份。毕竟都当着大家的面从天而降了，将士们对她的态度极为恭敬，没人敢承担冒犯神女的天罚。她在军中也向来毫不收敛，事事优先自己的舒适习惯。


    先前算是初出茅庐，不懂得遮掩，如今则是有意收拢军心。


    她总是带着圣光特效在各个地方神出鬼没，一到了晚上却又不知所踪。整个军中无人不知将军为上苍所青睐，人人皆以此为豪，士气大振。


    她在给霍衍造势，在这个相信“君权神授”的时代下，以她如今的威望，她相信，即使霍衍最终不愿意同她举兵造反，她也能号召将士们，强行给他来个“黄袍加身”。


    就算霍衍本人没什么权利欲望，“从龙之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抗拒得了的诱惑。更何况……倘若霍衍真正没有欲望，也做不到现如今这个大将军的职位。


    这天傍晚，连甄一边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干活太积极了，一边矜矜业业地加班搞事。


    她带了罐夜光喷漆过来，隐身前往全国各地，在必经之路的城墙上，一一喷上了“荧惑守心，帝王殒命”八个大字，暗指新帝的身边出现了妖孽，以便于日后霍衍顺应民意进行“清君侧”之举。


    又特意在京城的上空，为大家播放了一段“真龙遭缚，天降紫微星收服妖孽”的全息投影。众人跪地大呼神迹！


    一夜之间，民间舆论喧嚣直上，朝堂也为之震动。


    [说起来，那个穆瑶光确实很有本事，上次我给她搞了那么大的麻烦，她居然都能不声不响地压下来。]


    敌明我暗，局势一片大好，连甄闲来无事和系统吐槽：[不过这次就未必了，感觉我好像个反派哦。]


    说罢，她暗戳戳挤出一个模拟反派的邪恶微笑。


    系统：[……]


    [其实我很好奇，穆瑶光的灵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犯了什么事？真的有那么罪大恶极吗？]毕竟是第一次的任务对象，产生好奇也很正常吧。


    [宿主！]连甄竟难得从系统的电子音中听到了严肃，[不要去同情杀人犯，没有人想知道他杀人的原因。]


    [他？！]连甄精准捕捉到脑海中划过的字幕，[啥？夺舍穆瑶光的人是个男的？他杀了什么人啊？]


    [以普通人类的生理标准，是的。]系统并不想满足连甄的好奇心，[宿主，不要去试图了解任务对象背后的故事。穿书局有很多宿主，都是因此变得不幸。]


    [收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连甄还能说什么，敷衍的回个收到算了。真是讨厌，讲话只讲一半，让人更好奇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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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宿主记住，一定要在系统在场的情况下断绝穆瑶光这个躯体的生机，这样我就可以捕获他逃逸的灵魂体。]系统提点道，[宿主不必亲自动手。若是宿主害怕血腥，也可以在束缚住犯人的情况下通过身体接触强行抽取灵魂。]


    系统没说的是，强行抽取灵魂，是比死亡更为恐怖的酷刑。


    ［放心啦，我连只鸡也不敢杀，肯定不可能杀人的啊！到时候看情况尽量活捉好了。］连甄颇为乐观地想着。


    虽然知道肉、体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精神体还在，肉身不过寄托而已，像连甄这样从小成长在和平年代的小姑娘，是不可能轻易克服杀人的心理压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穆瑶光”杀了人，这代表着他犯了将人神魂尽灭的大罪，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他下此毒手，甚至不惜放弃现代的便利生活，逃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古代呢？


    系统却在暗中忧愁，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真的能如此顺利地被连甄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实习生轻易击败吗？


    ###


    想不到工作进展的如此顺利，连甄认真反思了自己最近主动加班的行为，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很久没有摸鱼了！这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有违打工人的灵魂！她要立刻下班！回家！吃饭！


    加入穿书局以后，因为一系列的新入职程序要跑，她已经两个多月没回爸妈家吃饭了，还真是有些想家了呢。


    在路上提前发了个消息告知父母预计到家时间后，果不其然收到了“等你回家吃饭”的回复。


    好耶，终于可以不用再吃机器人炒的预制菜了！


    夜幕低垂，城市的灯光却照亮一片辉煌。万家灯火中，有一盏独属于自己的灯光，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回来了！”连甄推门放下手中行李。


    “甄甄回来啦～先坐下喝口水歇歇，饭马上就好！”爸爸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你爸知道你要回来，刚去市场上给你买的新鲜排骨。”


    “孩子爱吃，你少在那多嘴。”


    看爸妈还是惯例的吵吵闹闹，连甄哑然失笑，洗了手去帮忙端菜、摆碗筷。


    “来吃个虾。”爸爸把个头最大的一只虾夹到连甄碗里。


    “看你爸做这个虾，虾线都不知道挑。”妈妈挑剔道。


    “吃饭还堵不上你那张嘴！”


    一顿饭的时光很快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爸爸放下碗筷，喝了口茶，“甄甄啊，你年纪也到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了，是时候该找个对象了。”


    连甄心里咯噔一声，险些忘记了，这才是她不愿意常常住在家里的真正原因啊。她表面乖巧，实则应付地点头应付道：“嗯，对。”


    然而，甄爸爸突然话锋一转，郑重道：“但是啊，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咱也不能将就，尤其是，你可千万不能被你那书里的臭小子给骗了啊，听到没？”


    连甄：嗯嗯……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