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云与月

作品:《南雀

    与谢青山阴差阳错地,王雪楹两人先去了春风楼。


    此前探寻时也曾来过一回,还道是寻常青楼,没想到南雀城青楼楚馆的女娘,半数是从春风楼鸨母手里出去的。


    她们向鸨母细述要寻的人,毫不意外收获了与谢青山那头李牙子一样的说法。


    “你再仔细想想,”王雪楹促道,“那娘子身体不太好,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童和一个襁褓里成日哭嚎的奶娃娃。”


    “当真是没有,您看我这年纪也上去了,每日打交道的人都有几百号,哪能记得那么多?”鸨母不住叹道。


    “妈妈所言非虚么?”门前才赶来的谢青山将她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明,声里带着难掩的落寞。


    “骗诸位作甚?”鸨母挥了两下手中的团扇,扶扶自个儿暗红的披帛:“没有便是没有。”话落兀自入了楼。


    “谢大人莫要泄气…本官会叫人多为你留意寻找…”眼见谢青山神色黯然,殷长戈拍上他肩头宽慰。


    话是如此,三年杳无音信,他们都清明再寻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下官多谢御史大人…多谢王娘子…”记起那还在茶摊候着他的女娘,谢青山勉强挂上一抹笑复道:“方才在李牙子那帮了个落难的姑娘,眼下还没有去处,到底男女有别…”


    “菖蒲!”谢青山未言尽就听王雪楹惊呼。


    正茫然寻来的女娘听得熟悉的声音,眼里溢满不可置信,朝王雪楹奔来:“娘子!”她做梦都没想能再见到娘子。


    “王娘子识得?”谢青山瞧着眼前一幕懵然。


    王雪楹不住颔首回应他,一双手托着菖蒲尖瘦枯槁的脸轻抚:“这是怎么了…叶家待你不好?”


    “不是的娘子…”菖蒲握着面上的手不住流泪,久悬着的心骤然安定:“是老太□□典奴归家,但奴被府里婆子给骗卖了……”


    她对家人无牵挂,那婆子请她吃茶,骗她要给她说一门好亲事,菖蒲以为这些年下来她也抵半个娘就信了…谁曾想……


    “那如今你的打算呢?”


    菖蒲闻声不语,谢青山见此为她解释道:“她的全部家当都在先前拿来赎了自己…如今身无分文,能被卖给人牙子,怕也无亲无处可去。”


    菖蒲无声默认他所言不虚。


    “…那你呢?你愿意随我回去么?不若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银子,你自可归乡嫁娶。”王雪楹记得先前和离菖蒲没有随她离开,如今也不强求她。


    “奴想留在娘子身边。”菖蒲复抱住了她。那一回她怕连累了娘子不愿给娘子添烦,可如今…大抵是天注定的,她合该与娘子有这么一段缘,娘子是她的贵人。


    “也好,”王雪楹轻轻拍抚她的背:“瑞玉出嫁了,我身边正缺个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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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置过菖蒲,王雪楹遣人将此事告与叶家,将那婆子赶出了叶府。


    只是令她希奇的是,叶珩有半月都未曾出现了,九鹿才出生那会儿他恨不得长在王家,奶嬷嬷都抱怨一日能见他八百回,如今十几日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细细回想,约莫就是一个月前在青楼那面之后不对劲的。


    “仙罗啊仙罗,想你爹爹了么?”王雪楹抚弄怀里眯眼咕噜的小狸奴,听到她的声音,仙罗轻轻唤了一声。


    “想了?”女娘抱起仙罗抵着小家伙的脑袋揉弄。


    里屋传来菖蒲哄九鹿的声音,九鹿旁的没有,哭嚎的劲儿那叫一个足,每每听着王雪楹都觉着若没有奶嬷嬷没有菖蒲祭歌,她指定要和九鹿一起哭。


    “娘子。”府外来的祭歌扫了一眼里屋,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天知道她多庆幸菖蒲来了,小主人可太有劲儿了。


    “那个黄香月的死已经结案了,杜三爷送了五十两银子去她平州的家里,此事就算完了。”祭歌心下唏嘘,一条人命竟然五十两银子就算了结了。


    “此事没完。”王雪楹先前派去平州打探的人言说,那黄香月的父亲为了换她回来,断了两根手指,还折了一条腿,母亲气极中风卧病在床,“杜三爷还好好活着,此事怎么能算完了。”


    祭歌晓得自家娘子已有筹算,只问:“那杜家那边可要提前知会一声?”毕竟眼下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她摆首:“不必,此事只收他杜三,伤不到杜家根本。”这个杜三是一定要除的,既非行不可,又何必多言。


    “听闻郑韶舟也还在追查黄香月。”自出天牢之后,郑韶舟迟迟未曾官复原职,许兰仙先前来府上说他去了平州。


    “是,我们派出去的人在平州见到了郑大人,郑大人怕黄香月的父母接受不了,拦了杜三爷送的银子,暂且瞒下了,说至少要等二老恢复些时日再据实以告。”


    “如此也好…”眼下告诉他们只是平白雪上加霜罢了。


    “对了,我记着郑韶舟那日看着大理寺卿卷宗上的黄香月三个字怔了许久…也不知有何内情。”


    远在平州的郑韶舟此刻坐于黄家茅屋前,与黄香月的妹妹正谈心,恰能解王雪楹的心惑。


    “为何是香月?”郑韶舟用手在尘泥地上写下一个“香”字,又用指尖在一旁写下一个更大的“湘”。他分明记得初见那回,她告诉她是“湘”…虽则她写不出,只说是“潇湘”“湘水”的湘。


    “我阿姐就叫香月,我们这村里怕没几个人认识你说的那个湘。”


    “许是从哪个话本子看的罢,换上这个湘,听着倒是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了…若有来世,还望上天垂怜,让阿姐如愿做湘月。”香云如是道。


    她不过金钗之年,算起来比郑韶舟同许兰仙的女儿大不了几岁,却俨然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心愿?”郑韶舟问她。


    小姑娘的发随风飘起,她站起身,粗布裙角挂着带起的黄泥,一双眼望向虚无的远方:“若我了无牵挂,如今我当在雀京那姓杜的家里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我还有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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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她的姐姐爱护她十余年…如今她没有姐姐了,也再没有能任性的时候了。


    “阿月呀阿月,我的姐姐,你不要怪罪我…爹娘真的再承受不起了…”


    “等我及笄…就近找个踏实的人家嫁了…还能再为爹娘分担几分…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罢。”她说到后面声里渐渐染上几分茫然,回身用一双懵懂的眼看向郑韶舟。


    她在问他,说的对不对…可郑韶舟无法回答她……嫁人亦或是寻仇…都算不得一条明路…但前者是走的人最多的一条路……是生路么?或许…聊胜于无罢。


    待郑韶舟回到雀京,此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又有月余,他才算是官复原职,重上朝那日,才知叶珩升官了,如今是国子监的五经博士……从五品,官居他之上。


    他叹这一山更比一山高,少时也曾自诩天材,如今也不过郁郁不得志罢。


    失魂间发觉有双手握住了他的手,那样的温热,如今只一人还愿意给他。


    “清诗快回房罢,暑气伤身。”郑韶舟揽上她的肩,一手还握着她的指尖。


    “与郎君在一起,妾便觉不着暑热了。”觉察他的视线还停在手上,郑清诗将指从他手中抽离,难掩愧色:“郎君别看,走样了。”她从前葱白的指,如今泛红且肿。


    “辛苦了。”郑韶舟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搭在她颈间,留恋道:“往后再不生了,我保证,这是我…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我自去寻大夫为我开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个疑问萦绕在他心间。


    …阴阳交合是世间极乐…纲常言阳尊阴卑,可阴阳之果——天地间超然物外存在的生育之力只属于女人……万物生于其母,母当是万物之主,男人夺之,是否已然扰乱了世间万物的秩序…


    ……他不知道。


    他想或许…大公主会给他答案。


    若一切本属于母,那大公主和御史要做的一切,非神力无法阻止,只因此乃天道。


    郑清诗不知他内心所想,轻抚六月有余的肚子,这些日子来头一回真的舒展了眉头。


    自那日园中观画后她夜不能寐,辗转之间脑中满是妻妻妾妾,凄凄切切,每每天明起身头痛难忍,大夫叫她宽心少劳,她放下了府里的账本,却怎么也放不下心里的账本。


    “郎君得空,可否多陪陪妾?”她轻声试问,什么管家大权…都没有伏在他肩头,嗅着鼻尖独属他的气息来得安心。


    “嗯。”郑韶舟怜惜地抚上她耳畔鬓边:“至少生产前,不得闲我也偷闲来陪你,如何?”


    郑清诗环抱他的手紧了紧,微怔的瞳孔里溢出欣喜,好似一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她得知自己能够嫁给他的那个夜晚,半晌才答:“好。”


    夏风将有情人的发卷做一缕,青丝缱绻,却不知天意弄人。


    不过如此这般相守月余,一日郑韶舟尚于国子监议事,府里便急得许兰仙传来的口信:“清诗早产,郎君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