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 119 章

作品:《刻春闺

    “不值得,这些东西不值得你赌上自己的命。”


    褚红将酒杯放下,值不值得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自己认为值得,不会后悔,那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和旁人说千遍万遍他们也无法理解。


    “我在扬州的时候中过毒,本来就活不了太长的时间,如今能完自己一个心愿,怎么不算死得其所?”


    韩行谦愣了一瞬,他从来不知道褚红还中了毒,目光不错的盯着对面的酒杯。


    一时之间说不上一句话,比懊悔先来的是眼里的泪水。


    他端端正正的跪在老房间行了一礼,是他对不住褚红,翟子路说的是,他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褚红的目光微动,“你先走吧,我有点困了。”


    另一侧牢房里的陈墨躲在一旁紧贴着偷听,一边忍不住心下鄙夷,他一向看不上软弱书生,有空在这里劝褚红珍惜自己的生命,当初就应该干脆利落一刀砍了他那位黑心老丈人。


    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出这副模样,若是自己还在她的身边,早一巴掌打的这人不知道东南西北。


    韩行谦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刑部大门,左云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脸色有些焦急,“怎么样?她没喝吗?”


    男人呆愣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会不喝?自己也是她信任的人,自己递的酒她怎么会不喝?


    褚红将一旁桌面上的烛光挑亮,手里拿着那一本从扬州带出来的女子诗集,将上面的字用手指一行行摸索过去,这后面的一切都无法掌控,希望女子学堂可以留存下来,希望迎接女子读书的时代可以快一些来临。


    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鲜血,不小心滴到了书上,褚红伸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掉书上的印子,唯一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了。


    这毒见效可真是够快的,比那个什么光折磨人的南诏蛊毒强多了。


    身体像是再也撑不住一样,褚红倒在了地上,桌子上的东西全被扫了下来,这一阵声音惊动了闭着眼睛的陈墨。


    男人往墙上重重的敲了两下,那边久久没有传来褚红的回应,心下生出一丝不妙的念头。


    他不死心又使劲敲了两下,依旧没有听到女子熟悉的声音,像是彻底慌了神一样。


    男人发狂的在牢房里一拳又一拳的砸向那道墙,势必不亲眼看到褚红就不罢休的模样。


    几个守夜的衙役听到了响动,“你做什么!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两个人拿着棍子朝牢房走了进来,陈墨三两下就把人放倒了,拿起他们身上的钥匙朝另一侧的牢房走去。


    视线在接触到地上褚红后,他跨步上前伸手将女人脸上的头发撩开,又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不会的,不会的,褚红是个好人,不会就这么容易死掉的。


    气息微弱的近乎死人,一瞬间男人呢像是魂魄丢了一样。


    他马上将褚红背起来,要带去看大夫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崔遮带人过来的时候穿着囚服的男人已经杀红了眼,一路从刑部牢房杀到了大门前,像一只只知道杀戮的凶兽胡乱亮着自己的爪牙。


    “陈墨!陛下已经恩准此次太子亲征突厥让你随行左右,马上你就可以回到边城见到梁王,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陈墨不要听他的话,他要做的就是带着褚红一起杀出去。


    崔遮的视线落在了他背上的女人身上,“褚掌柜早在之前就写了一封认罪书给我,将假冒贡品的罪名一五一十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你还看不出来她是为了保你吗?”


    “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她所有的良苦用心就都功亏一篑了。”


    “你忍心看着她的产业落在别人手里,任人肆意糟践吗?”


    即便是凉薄如崔遮,也不得不承认褚红的重情重义,所以他更想保下陈墨一命。


    不远处突然翻进来几个黑衣人,崔遮顾不上他们两个,转身和那伙人厮打在一起。


    树叶微动,风带着漫天的柳絮纷纷而落,目光所到之处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伏在陈墨肩膀上的人突然喃喃了一声,“玉兰花……”


    男人微微一愣,把手里的刀扔到了一旁,将褚红紧紧的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嘶哑:“好看吗?”


    怀里的女人此刻已经听不到什么了,靠在陈墨的胸膛上只能觉察到微微的震动,褚红朝半空中伸出手,白色柳絮没有一朵落在她的手上。


    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看向陈墨,都说人在最后死的时候,会看到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陈墨吗?


    “怎么不算共白头呢?”


    他眼里的泪再也绷不住,褚红的脸上感觉到了男人泪水的滚烫,她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眼前的视线变的越来越模糊。


    “褚红!”


    “不要!不要走!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那么多事,我不应该利用你的解药去和赵衡做交易,我不该逼着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怀里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姐姐!”


    蛊女一刀劈开眼前碍事的两个人,快速朝着台阶上跑过去。


    空中飘来的柳絮不断涌进院子里,蛊女呆呆的跪在地上,伸手去摸褚红的手,已经凉的没有一丝温热了。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不是说好人会长命百岁吗?这算什么?!”


    旬兰茹是被噩梦惊醒的,一旁的赵衡连忙握住了的手,“怎么了?”


    旬兰茹大口大口喘着气,后背和额头不断冒着冷汗,像是在后怕着什么。


    赵衡拍拍的后背,“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旬兰茹用衣袖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我梦到了褚红被钉死棺中,梁王世子,梁王世子万箭穿心高挂城楼……”


    赵衡将拥进怀里,“梦都是反的,不要太在意。”


    旬兰茹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还梦见赵衡被马拖磨而殇,都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怀中的女子身体还在颤抖,意识到旬兰茹是真的被吓到了之后,赵衡抱得更紧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不远处的草原上,男人猛的惊醒,大步迈出了帐篷,目光看向安朝的方向。


    “阿姐……”


    口中不自觉的喃喃出熟悉的话语,脸上早已是泪痕遍布。


    尽是娇羞的白玛从他的帐篷里跟了出来,“怎么了?”


    也转头一同看向京都的方向,“是在想那位女掌柜吗?”


    男人不语,视线变得狠毒起来,自己怎么会想她?


    褚红刺的那一剑正中心口,直到现在那里还留着一条曲折的疤痕,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根本不值得被自己记起。


    “等到我将突厥攻下之后,我会踏平安朝,当着褚红的面杀光那些皇家的人,让她直到死也无法释怀。”


    “一辈子都要后悔曾经对我的绝情寡义。”


    白玛看着他这副偏执的样子,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忍了下来。


    女掌柜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虽然刺了他一剑,可在白玛看来分明是给了他一条活路。


    这个时候男人正在气头上,恐怕多说多错,还会让他更加怨恨女掌柜。


    赵衡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混乱,陈墨半死不活的坐在墙角,褚红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南诏派来的人手。”崔遮身上也挨了两下,手嘴并用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缠了起来。


    赵衡最关心的不是这些,他想知道褚红到底死了没有,是金蝉脱壳?还是那些人对她执着到了连尸体都要带走的地步?


    见赵衡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崔遮又继续道,“苏宁玉此人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得不到人也要将的尸体掠走,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赵衡才不关心苏宁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让禁军一寸一寸开始搜,见到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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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直接就地格杀,把褚红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这女人仗着自己没几天好活就敢蹬鼻子上脸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活该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目光落到墙角的陈墨身上,“你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寻死觅活半天吧?”


    陈群把护身的东西都交了出来,就是在换陈墨一条命,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京都,难免遭人诟病,还不知道陈群会发什么疯,到时候又要出多大的乱子。


    见他没有回话,赵衡脸上的笑收了三分,“马上我就要带着兵符亲征漠北,你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等我到了边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使者去向突厥求和,再把你父亲送过去肯定会更有诚意。”


    “梁王杀了那么多突厥人,想必那些人早就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陈墨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赵衡身上,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意,右手握住了身旁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猛然向前扑出,冲着赵衡胸口砍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赵衡早有防备,侧身闪躲,刀锋贴着他的衣角划过,带起一阵劲风,男人手腕一翻,硬是撕下了他一块衣角,还没来得及再砍上去,一侧的禁军已经将他死死压制在地上。


    赵衡冷眼看过去,还是能听得懂人说话的,那就没什么大事。


    “把他押进牢里好好看管,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试问。”


    催着点头应下,看着眼前犹如困兽的陈墨,哪里还有曾经世子的风光显赫?


    另一旁的蛊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马车里,手紧紧的握着褚红的手,女人手腕上的黑线此刻已经开始发紫,蛊女养的那只蜈蚣正趴在的手腕上吸的津津有味。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是以毒攻毒让褚红出现了短暂窒息,自己的蜈蚣最多只能吸走一部分的毒素,剩下的残毒肯定还有其他排出体内的方法。


    驾着马车的武茂手里不停甩着马鞭,他已经想好要带褚红去找谁,当年那个人可以把掉下悬崖的自己救好,也一定有办法让褚红重新恢复生气。


    “还要多久才能到?”


    武茂分辨着眼前的路,“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希望上天眷顾一次褚掌柜,希望那个大夫还在原地,保佑他们可以顺利找到人。


    模糊间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滴滴声,“病人生命体征在不断下降,快准备急救!”


    鼻尖充斥着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在被推向急救室的路上,病床上的女人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天花板上的灯不断的掠过自己的视线,原来是回到了这里吗?


    她心心念念的故乡,一切都能公平对待的地方,不再束缚女性的地方,不会有人对自己百般算计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胸口会隐隐作痛?


    “褚红!”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听着有几分陌生,又带着几分熟悉。


    脸上隐约还有他流下的泪水,为什么这么伤心?明明他们不是什么携手共进的关系,怎么到自己快死的时候他这男人还在装模作样?


    急救室的大门被紧紧关上,头顶的大灯突然亮起,只觉得脑中一片眩晕,像是灵魂脱离了身体,空荡荡手术室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时候她好像才明白,就算这里再好,也没有人是在期待自己。


    “许姑娘!”


    他们已经都走到了悬崖下方,两座大山紧紧夹着一个缝隙,马车根本过不去,武茂只能背着褚红,一路往前走一路向周围喊着。


    蛊女看着他后背上的女人,“你说的那个什么绝世神医真的住在这里吗?”


    四处抬头看了看,花草树木倒是不少,可是这一路上遇到的猛兽也不在少数,一个女子怎么会选择在这么偏远危险的地方生活?


    武茂站在前方往回看了看,就是在这个地方,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遇到的许负。


    看着远处的一线天,武茂心里也拿不准要不要走进去。


    “许姑娘说过,前面十分危险,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带着褚掌柜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