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祠堂

作品:《此间春色

    抬头看去,江诗宁已立于铜镜之侧,静候他过去。


    燕临走至她面前,抬起双臂,任由她为自己穿戴外衣,披上外袍,系好玉带,挂上令牌与钩带,而后她又后退半步查看,见燕临腰间的玉带不够正,便重新上前去,一双小巧的手又为他正了正。


    他低着头看眼前这人,恍惚间还是没反应过来,这是他已过门的妻子。


    待一切准备完毕,小厮推开了房门,秋晨的冷气顺着便吹进屋内,燕临又看了眼乖顺模样的江诗宁,见她在风口处站得有些缩瑟,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拿起立在一旁的长剑,又自顾自地出了房门。


    眼见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江诗宁长舒一口气,想着过半个时辰便要去给萧老夫人和陆夫人见晨礼了,中间这些时间便做些什么打发一下。


    想着,一仆妇开了半扇房门进来,恭敬行了一礼:


    “夫人,君侯说,昨夜老夫人睡得迟了,今早便免了去问安,不可打扰老夫人休息。”


    江诗宁有些诧异。


    那仆妇补了一句:


    “君侯说,夫人若疲了,便再睡下,今日他晚膳时便会回来。”


    江诗宁点了点头,仆妇便又规规矩矩地退下去了,屋门打开,又进来两个仆妇,一个手中抱着一床厚褥子,另一个则跟着。


    “禀夫人,君侯说夜里冷了,他睡得不舒服,让我们换床厚实的褥子来。”


    江诗宁心中自是高兴,昨夜本就睡得不舒服,想来那被子是燕临从前自己盖的,容纳两人不是不可,只是要贴着他才睡得下,实在别扭。既然他也觉得身上冷,正好也免了自己打发人去管家那换床被子。


    两个仆妇相互帮衬着将被褥换好,铺平了,检查了个三四遍,这才退了出去。江诗宁为了照料燕临早晨的一应事务,眼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想自己嫁进来后,竟能睡个回笼觉,便安慰自己,想来岐侯府也不是旁人说的龙潭虎穴一般可怕。


    午膳后,陆夫人唤了她去。


    江诗宁恭顺地见了婆母,规矩里显得很是拘谨。陆夫人也是从儿媳过来的,深知有个威严不可亲近的婆母是什么滋味,又明了燕江两家的恩怨,萧老夫人偏疼那侄孙女,显然是不会对江诗宁太好的。


    想着,她不由得对这孤立无援的儿媳生出更多怜惜来。


    “孩子,你来这边坐。”


    她伸出手,江诗宁便搭上去,随着婆母的手缓步坐在陆夫人身侧。


    陆夫人又细细地看了江诗宁,纤细的身段,娇嫩的皮肤,那张脸上虽未全然褪去少女的稚嫩,却已足够羞花之姿。


    “家中父母都是如何称呼你的?”


    江诗宁开口:


    “儿媳的生母早逝,家父为官忙碌,便是虞小娘时常照拂,与阿娘一般,唤儿媳诗诗。”


    “诗诗?”


    陆夫人小声重复了一遍,心想这名字读来口唇温软,确是极适合她的。


    “我日后也如此唤你,可好?”


    江诗宁莞尔一笑,这府中尚有一人待自己好,她很是知足。


    婆媳二人便在这房中叙了半晌的话。


    “我家明夷啊,性子沉,有时太过无趣,连在我面前也是板着个脸,你莫介意。”


    江诗宁摇摇头:


    “君侯身兼数职,自然军务繁忙,一方重任全压在他一人身上,心中愁闷无以开解,面上冷了些也是寻常,儿媳不介意的。”


    陆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心中更是喜爱这个儿媳。


    她如何不知,江诗宁说的是安慰人的场面话,但看得出,这是个懂得维护夫君,明白夫妻一体的姑娘,又想到那骄纵惯了的萧吟,自是远比不上。


    “母亲。”


    “君侯他…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江诗宁看着陆夫人有些诧异的神色,笑了笑。


    “晨起,儿媳服侍君侯更衣,他见儿媳蹲下身为他穿履,心下不忍,便打发儿媳去备衣物了。他以为儿媳不知,还冷着脸自顾自走了。”


    陆夫人掩面笑了几声。


    “我这儿啊,并不好女色,不懂得如何做人家夫君,虽说他对你的家中总有芥蒂,现在看来,总也不会为难你,如此便好。”


    江诗宁也认同此话,不过又开口问道:


    “十年前,积水潭一战,外祖父和父亲因此战死沙场,以致显赫的岐侯府全部由君侯一人撑起。军机延误、消息被换,外祖父和父亲生生被困,耗尽而死,由此燕江两家再不往来,化友成敌,这也是君侯心中过不去的痛,他厌我,儿媳无怨。”


    “可母亲,为何待儿媳这般真?”


    陆夫人眼中的柔色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化解的悲伤。


    她深深地看着江诗宁,这个因疏漏,间接害死了她公爹和丈夫之人的后代,她年纪尚小,却能理解其中的恩怨,坦然接受身为仇家后人的命运和遭遇,实在令人心疼。


    “这不是你的错。”


    她只说了这一句,江诗宁却突觉鼻尖发酸。


    二人静默地对视,不必言语,心中已知晓彼此心中所存。


    “夫人。”


    一仆妇在屋外静候。


    陆夫人开口唤她进来,那仆妇便由小厮推开门,小碎步速速进了屋内。


    “老夫人唤女君过去。”


    听了这话,二人心中都升起不妙的预感。


    萧老夫人不大喜欢这个孙媳,又怎会忽地兴起,要叫了她去?


    “我陪你去。”


    江诗宁站起身,手轻搭在婆母肩上,笑着摇摇头,示意不必。


    “祖母训话,儿媳在堂下听着便是,左不过半个时辰,祖母乏了,自然便打发儿媳回屋去,母亲若去了,不好叫祖母觉得,儿媳是搬了个救兵。到时若母亲再忍不住替儿媳说了几句,祖母便更要厌了儿媳,晚些时候君侯回来,若知了此事,又该恼我了。”


    陆夫人也知此话有理,也不多劝,嘱咐她少言,江诗宁便退了出去。


    到了南院正屋里,还没进去便听见萧吟和老夫人闲谈的欢声笑语,江诗宁心中无奈,深感此行必然多舛。


    “孙媳给祖母请安。”


    她一声,萧老夫人和萧吟便沉默不语。


    江诗宁倒也不急,便保持着屈膝垂首的姿态,一直等着。


    “嗯。”


    老夫人发了话,江诗宁才直起身子,只是见她并未有意让她坐下,江诗宁不敢擅作主张,立在原地,等着老夫人再言。


    “今早我起身,见你并未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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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等着服侍。”


    老夫人并未表态,只是淡淡提了一嘴晨起之事,让江诗宁自己猜测。


    听了这话,江诗宁心中了然。


    早间燕临走时,分明交代了不必请安,若不是老夫人的意思,也必然是他知会过了的。燕临此人并非是那种耍心思,在背后愚弄人的性格,那必然是老夫人有意为难了。


    想到这,江诗宁深吸口气,做好了被训的准备。


    “孙媳失礼了,还请祖母原谅。”


    她这么一说,萧老夫人反而哑口,她没想到江氏女竟如此能忍,不反驳一句。如此看来,她倒真是个心机莫测,能做大事的。这一举动,反而更印证了萧老夫人心中,江诗宁是江鸿章精心选进岐侯府的猜测。


    “哼,你倒乖顺。”


    萧吟是个坐不住的直脾气,见江诗宁并不顶撞,无法惹怒老夫人,心中愤愤不满。


    “嫂嫂看着倒是个恭顺的,殊不知背地里吹的什么枕边风,竟让一向孝顺的表哥头一回驳了祖母的意,害得祖母早膳都没胃口,偏你这新妇连面都没露。”


    江诗宁这下疑惑了,怎么反驳?


    见她表情似有变化,萧吟继续道:


    “你是为何能高攀进表哥府里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表哥并不中意你,自然你也难以做好妻子的本分,为岐侯府开枝散叶,既如此,祖母有意择了良家女子给表哥做妾,也好有个后,不曾想,表哥竟直接拒了祖母的意思,还说不是你这新妇的主意?”


    江诗宁嗤笑一声:


    “表妹方才还说,君侯并不中意我。既如此,我又如何说服君侯忤逆祖母?表妹这话自相矛盾,还是多读读书,免得君侯见了,连话也说不上几句。”


    萧吟气极了,没想到江诗宁竟敢当着祖母的面如此让自己下不来台。


    “小小御史中丞之女,竟敢当着长辈的面如此大胆!”


    江诗宁懒得理她,反正斥责了她这几句,心中畅快多了,便不再开口,谁料萧吟直接朝着她喊道:


    “你母亲早早就死了,听说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娘接济长大。虽说是嫡女,我看啊,不过是害人父辈之人的后代,还流着一样歹毒的血。你娘死了,那是在给你们家赎罪呢。”


    江诗宁猛地抬眼看她,直勾勾的目光刺得萧吟心中害怕,她没想到这柔弱的江氏女竟有如此厉色的一面,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萧吟,你顶撞表嫂,以下犯上,辱人生母,不恭不孝,我身为岐侯府君侯夫人,合该将你杖责二十,罚你口业之过。”


    她怕极了,却不允许任何人如此污蔑她的母亲,她与父亲夫妻恩爱,却因齐氏的出现,十年情感化为泡影,最终含恨病逝。她已足够凄苦,绝不许任何人再多嘴。


    “君侯夫人?”


    萧老夫人冷哼一声。


    “你母亲既嫁进了江家,那便荣辱与共,你祖父的错漏,也是你母亲的、你的错漏。”


    “吟儿不过说了你几句,你身为表嫂如此不大度,还摆起君侯夫人的架子来了,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如此放肆!”


    她双眼微眯,看着是恼了。


    “你去,到家祠罚跪。”


    “不许进去!就跪在门口,江氏之女不配见我夫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