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囚笼

作品:《此间春色

    自她嫁人,他们只是半年不见,叶酥却恍如隔世。


    “诗宁,是我不好,若是我会武功,你我便不会如此。”


    江诗宁摇了摇头:


    “你还是这个样子,总是习惯将他人的苦难归结为自身的罪过。”


    “那人显然是冲着我来,恰好利用你我旧识这一点加以陷害,是我连累了你才是,我都不似你这般愧疚,你便不须露出这愁容满面的样子来。”


    她知晓叶酥性善至纯,那是因为他金尊玉贵着长大,从未有人敢苛责他,他便自己生出这许多弯弯绕绕的愁肠来,实在无甚必要。


    安抚了叶酥的心,江诗宁又缓缓开口:


    “好厉害的算计。”


    她皱眉。


    “那人恨极了我,却知晓不可取我性命引火上身,可若是将我奸污,又是一桩大案,还留了我这个人证的活口,传出去,便是叫燕氏成了天下的笑话,到那时君侯和燕氏族人定不会善罢甘休,非要拔了那人的皮不可。”


    “如此,那人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招数来,绑了你我,却不伤分毫,只困住你我在此地一夜即可。到天亮时,车马路过,被人解救,你我在荒郊野岭共处彻夜的消息定然传遍上京城。孤男寡女留在野外整夜,谁又会往好处想去?”


    “到那时,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她阐述着脑中想法,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惧怕。可方才叶酥明明亲眼瞧见,她也是怕极了的,怕死,怕被凌辱,为何现下却如此冷静?


    “诗宁,我记得你是很不愿抛头露面的人,沈伯母殁后,你更是胆小怕事,为何却像变了个人一般?”


    江诗宁低头苦笑,她哪里是不怕,只是清楚地明白,怕也无用。


    沉默半晌,也不知时辰几何,二人却都精神得很,毫不敢睡。叶酥张望四周,并无蛇虫,稍稍安下心来,只是树木茂密,抬头望不见星辰,向前探不到生气。


    “岐侯,他会护着你吗?”


    他似乎犹豫很久,以至于说出口之时,还有些含糊。


    江诗宁认真想了想,最终却只是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


    叶酥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亲眼见了二人夫妻和睦,燕临在自己面前是如何维护妻子,如何吃醋撵客的,他亲历其中,此刻都历历在目,怎的江诗宁却如此踌躇。


    “难道他对你不好?!”


    江诗宁连忙摇头。


    叶酥彻底不懂了,可也不好再问。江诗宁心中的烦忧半点不比他少,照实说,在叶酥开口问出那句话时,江诗宁立刻便想告诉他,燕临定然会相信自己,护着自己的。可话到唇边,她却咬紧下唇,生生憋了回去。


    她真的不知道。


    或许在叶酥眼中,在江晗宁眼中,陆夫人眼中,甚至在全部外人眼中,燕临对自己是温柔体贴,如地狱修罗执笔予妻描眉般不可置信,可江诗宁的心中,却万分不敢这样想。


    一年前,她与名震四海的岐侯还隔着两代世仇,她是被迫嫁过去受罪的,谁料短短一岁光阴,诸事便犹如话本子撕碎重写一般天地倒转。


    脊背上还留着一层极为浅淡的肉粉色疤痕,是燕临的祖母默许了外姓表妹责打的,那一夜,祠堂门口的青砖是如此寒凉,她至今不能忘。可转头,新婚夜丝毫不给妻子留情面的燕临,却已是替自己穿衣,逗自己欢心的柔情夫君。


    这一切的差异变换如此之大,她被命运推着接纳周遭人和事,承认自己如今是感恩和贪恋的,可午夜梦回,清醒时分,又不自觉地问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叶酥不再问,免得她神伤,如此,二人无话。


    天边泛起光晕,珍珠色的晨光把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刺进来,占山为王。


    原想着要早膳后才有人上山,不曾想如此早便已有车马朝着这边而来。求生的本能使他二人下意识开口,欲高声呼救,可看了看并非只有一辆车马在此,又心中惶恐不安,不愿落入幕后之人的陷阱。


    还想着,一座四乘的高大车马便稳稳停在林外处。


    定睛一看,玄木造就的车身十分沉稳,可看那车马的模样,是极高官职的家中才能享有的待遇,否则便是逾越。


    隔着重重林木,他们没能看清车马四角处挂着的灯笼,若不然,便能明晰灯笼之上写着的府邸姓氏,知晓此人身份。


    思索间,马车上却下来一位峻拔的男子,身着玄黑衣袍,身长而立,威严无比。他大步入了林子,竟是直直朝着江诗宁二人方向走来。


    近了些,通过身形和依稀看清的面容,二人皆是下意识缩瑟了番。


    是燕临。


    他身后紧跟着跑来了薛副将,二人不发一语,只有薛延十分利落地抽出长剑,斩断了捆绑在他们身上的十数圈麻绳。


    江诗宁小心地看着他,可他并未给自己一个正眼,始终低着头,面无表情,锋利的眉宇微蹙着,十分瘆人,江诗宁只瞧了两眼,便再不敢直视。


    叶酥拍了拍袖上的尘土,先是十分有礼地对燕临作揖,对面却没有一丝回应。他也不恼,只是急忙开口:


    “昨日之时...”


    话未说完,便被堵了回去。


    “昨夜之事,本侯自有论断。”


    “我派了车马,定送小叶大人安然回府。”


    言毕,燕临握住江诗宁的手腕,将她带着走了。不知是否路途泥泞,恐燕临也有些嫌,于是走得并不算快,是以江诗宁能够稳住步子随着他离开。


    薛延则站在叶酥前侧,恭敬伸出一只胳膊朝向另一驾车马,道:


    “小叶大人,请。”


    一路上,燕临未主动张口问些什么,江诗宁心中愈发打鼓。


    她也不奢望燕临能说出什么好话,可连句责怪和质问都没有,她的心中毫无定数,眼下和他又同处在马车内,自然是更加不安。


    一个时辰过去,一直回到了北院屋里,江诗宁都没再看他。


    仆妇们服侍她更衣,小厮婢女们也都如常尊敬,可不知怎的,江诗宁就是觉得,一切都不大一样了。她叫住最末的仆妇,询问可发生什么事,仆妇低着头,看不见面容和神情,可瞧着,定是隐瞒了什么的。


    一番追问,仆妇不得不答,如今上京城中,官员家眷中已然纷纷议论,岐侯府中的那位君侯夫人,与青梅竹马的小叶大人相约上香,一夜未归,白日里刚被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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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回。


    她哑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看下人们这番做派,想来府中的几位有头有脸的老妈妈也是严厉嘱咐过了,绝不许私下议论、更不得传出去叫人火上浇油。


    好在江诗宁嫁入府中近一年,她为人如何,府中人人都知晓。眼下众人也并非是看她的笑话,更多的不过是可怜罢了。


    当今这世道,一个已婚的女子,与外男彻夜在外,这便是天大的丑事,总是冤情,也怕是终身难以解释得清了。


    “砰!”


    摔碟砸碗之声自远处传来,传入北院正屋里,只剩微响。可江诗拧耳朵灵敏,仍听出,是南院老太太屋里的动静。至于萧老夫人为何动怒,她不想也知了。


    她不禁佩服幕后之人,不费一丝一毫便毁人名节,着实狠。


    “毁人名节?”


    她忽然想到什么,联想起此前种种遭遇,心里立刻现出一个人来。


    江晗宁。


    原以为她假意邀请自己同乘车马,定然居心不良,不曾想,原来她连自己会推诿都算在其中,环环相扣,周密考量,引了眼下这大祸。


    “明夷!”


    年迈苍劲之声刺破屋脊,插进江诗宁心中。


    燕临摔门而去,萧老夫人也气得很了,陆夫人留在南院照料宽慰,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整座岐侯府中上下众人,连同近身伺候几十年的老媪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些年纪轻的,未经世事,站着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有一两个还忽地腿软,险些没站住跌坐下去。


    顿时,本就规矩严明的侯府之中,更是寂静得异常,落针之声都可闻。


    江诗宁听见粗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透过窗纸努力瞧去,是燕临快步朝着正屋来了。她很是怕,从未像此刻这般怕,哪怕是新婚之夜,她想过最坏的,不过是不受待见,郁郁不安罢了。


    可眼下这番情形,她因疏忽被人陷害清誉,连累岐侯府名声受损。这本就勉强维持着和谐的府中光景,怕是要即刻推翻,而那不知存真几分的恩爱,似乎也看到了墙倾。


    “君侯!”


    一小厮急急跑来,叫住了他。


    燕临顿住,转过脸去,示意他答话。


    “江府的二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老夫人已请进了正厅,吩咐君侯速速过去。”


    燕临皱眉,侧过头看了看正屋大门的方向,犹豫一番,便又离了。


    看着他如此,江诗宁心中溢出委屈。从白日里见到他,一直到现在,他竟是一个字未曾对自己说过,回府后,还将她独自丢在屋里不闻不问,莫不是已经定了罪,听候发落了?


    任她如何能忍、谨小慎微、聪慧、会看眼色,终究也只是十七岁的一个姑娘,莫名地成了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家中的主母夫人,心中惶恐,不比做姑娘时在齐氏手下看脸色要好多少,无非都是在他人手下讨生活罢了。


    她也想要人疼惜,本以为燕临愿意放下些许过往,与自己过美满的日子,不料一朝风云变幻,重新栽在了江晗宁的手上。


    难道她一生都无法摆脱江府,摆脱受困于人的痛苦吗?


    “夫人,正厅传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