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相争

作品:《此间春色

    晚春的风拂在叶上,各处花木都已开了新瓣,互不谦让,争相出个颜色来,好在夏日里能更娇艳些,为这天潢贵胄所居的上京城,铺出一条供人赏玩的康庄大道。


    江诗宁只身入了殿内,惊觉叶酥不知何时已在正厅,却无人倒北院里知会一声。


    莫不是岐侯府中已对自己戒备至此,怕他们串了口供不成。


    想到这,她晃了神,却依旧按着规矩向堂上长辈一一问安,无一错处。


    几人面色不大好,更引得江诗宁委屈起来。昨夜至今,无一人关心她经历了什么,是否受伤,更无一人来探听真相,只留她一人惶惶不安。


    “晗娘子,你有何话,定要在众人面前说?”


    陆夫人先一步开了口,她瞧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但对着这位江府二姑娘,她眼中多了分狐疑。


    江晗宁勾唇一笑,上前了几步,步摇相击作响,此时此刻听得很是聒噪。


    萧老夫人毫不遮掩地露出一抹嫌色来,江晗宁眼尖得很,立刻伸手扶住了钗环,这才开了口:


    “晗娘原是岐侯夫人的亲妹,本是该帮衬着些的,可今日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我虽为江氏之女,却也是上过学堂,明白黑白是非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替长姐遮掩了。”


    说着,她竟双手拂了膝前衣摆,直直跪了下去。


    “禀告老夫人、伯母、君侯,长姐自幼便与叶公子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亲密得很。待大些时候,长姐及笄,叶府便来人说定了长姐与叶公子的亲事。可岐侯忽然应允了与江府的婚事,眼看着我这个妹妹要高嫁成侯爵夫人,长姐眼热,竟抛了叶公子这样的好夫婿,装作被逼无奈,换嫁成了岐侯的正妻。”


    “叶公子本就不属意于我,我若嫁进相府,也必然不能够与叶公子举案齐眉的。后来叶公子果然登门退亲,我落入口舌,遭那些官眷耻笑一年!这不是要把我这个妹妹逼死不成?”


    说到此处,意识到自己言辞过于激烈,江晗宁竟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方巾帕,为自己蘸起泪来,呜咽着继续道:


    “我知自己出身不好,本是庶女,母亲扶了正,这才与弟弟得了嫡出的名分。这些年来姐在府中扮作柔弱乖顺,与我屡次为难,害得我被父亲斥责。长姐或许心想,是我母亲占了沈夫人的位置,可人死不能复生啊,总不好为难我一个做妹妹的…”


    她声泪俱下,娇嫩的脸上划过道道痕迹,一阵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咳咳。”


    陆夫人轻咳,江晗宁便收住了泪,不敢哭号。


    “晗娘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大义灭亲,不避嫌护短,本是好事,但有理便说理,不必如此,倒像是一幅…”


    “妾室的做派来。”


    一语出,堂下皆静,众人都面面相觑,替江晗宁尴尬起来。


    这不是明摆着明夸暗讽,骂她是小妾生的女儿,抬了身份,依然是上不得台面吗?


    江晗宁怔住,没想到往日里对着父亲母亲的招式竟全然无用。果真是侯爵门第,世代武将的家底,一句一词都容不得沙子。


    “是,晗娘失礼了。”


    她攥紧了巾帕,心中早恼了陆夫人千遍。


    她最恨人议论她庶女出身,是母亲扶正才成了嫡女,如今这妇人竟当面讽刺,仗着身份压她一等,着实可恶。


    可面上,她却仍牢记今日目的,装出一副认错的模样来。


    “夫人。”


    江诗宁闻声,侧过头去,见燕临站在一张红木椅旁,看着自己。


    “过来,坐。”


    他全然没将厅上众人看在眼里,从方才进门之时开始,除却给祖母和母亲见礼外,便是绕在四周无趣地踱步。


    江晗宁揩泪之时,他紧皱眉头,百无聊赖,只好低下头,对着自己繁复精美的袖口的花纹研究一番,最终得出结论:还是祥云纹和回字纹好看。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江诗宁心中忐忑,缓步走上前去。到燕临身侧之时,他拉过江诗宁,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君侯…”


    江诗宁第一次去看他的眼睛,却陡然发现了他眼中布满的血丝。


    那一刹,她僵住了。


    心中乍现的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冲了出来,江诗宁无比肯定,燕临定是一夜未睡,彻夜担忧的。他身上还穿着昨日自己出门礼佛前的那套衣袍,江诗宁却全然没有注意,只一路担心他会不会对着自己发上一通怒火。


    他,找了自己整夜吗?


    “你受伤了,不可久站,伤腿。”


    经他提醒,江诗宁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上还留着被绑了整夜的痕迹。粗重的麻绳捆在身上、腿上,她穿得恰好并不厚暖,近五个时辰下去,被麻绳缠过的地方,衣物都破损了几处,肌肤上还留有道道红痕,触目惊心。


    若非燕临说起,她都因太过紧张而忽略了,此刻愈发觉得酸痛起来。


    他这副模样,是心疼自己的,也是信自己的吗。


    江诗宁仍旧不敢问出口。


    “明夷。”


    萧老夫人忽然发话,堂上顿时收声,连在一旁快要挂不住面上神色的江晗宁也不禁惧怕,乖顺地低头,跪坐在原地。


    “你这夫人是何秉性,我都知晓。我虽不那么喜欢她,却也不会轻易疑她,毕竟是我岐侯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来的侯爵夫人,也不好旁人说上三言两语,我们便宅里互相指摘起来,叫人笑话。”


    萧老夫人话已说到这份上,江晗宁却仍不死心:


    “我亲眼所见,他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在金山寺内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而后我好心劝说长姐同回,她却拒了我,与叶公子一道走了。金山寺香客众多,大家可都看着的,更何况今早不也有那许多人亲眼所见长姐同叶公子于林中被岐侯寻回不是?”


    她叩首,大声道:


    “我乃人证!任老夫人如何信任,我既是侯夫人的亲妹,说出去,有何人会怀疑我诬陷亲姐,连累江氏一族,也害了自己的名声不成!”


    她说得一板一眼,似乎真有泼天的冤屈无处发泄。


    叶酥解释,可他一介文人,被小女子几番眼泪质问软硬兼施下来,也没了章法,无奈缄默,不愿再争执。


    “昨日长姐与叶公子私会乃是板上钉钉之事,眼下上京城人人皆知,长姐怕是无颜于侯府立足了。”


    她一笑,眼中是贪欲满足的快感,脸上却还挂着未干的泪,两相对比,那张如花娇艳的面颊上,徒增了几分诡异来。


    “你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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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那日我与夫人在一处,何来与叶公子幽会一说?”


    江晗宁望着立在近旁的岐侯,心中发怵。


    燕临生得竣玉之姿,青年高官,又家财万贯,江晗宁那时也是极愿意嫁进来的,不料一时发了小女子心性,换了喜欢的叶酥嫁,却落个两手空空,反倒怨天尤人来。


    “岐侯,你护妻心切,也编个让人信得过的词来。”


    燕临深吸了两口气,心头之火难以压下,索性不再忍她,道:


    “我堂堂二品大员,岂能容你这般污蔑我妻?”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每个字都落在众人心里。江晗宁自是怕极了的,可也坚信燕临不可能当堂要了自己的命去,于是挺直腰板,欲接话。


    “我也是证人。”


    门外传来声响,燕诏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跨进正厅里,抱拳给长辈问安。


    他见兄长立在嫂嫂身侧,便也未落座,只站在江晗宁旁,低头看她。端详来,这姑娘确与江诗宁有几分相像,可她的神色间尽是渴求和算计,与嫂嫂那洛神般的飘逸模样大相径庭,无法比较。


    燕诏笑着,江晗宁看不出他是何心绪。


    “晗娘子说你是证人,可我也是证人。”


    “我奉兄长嘱托,去接了嫂嫂回府,晗娘子与小叶大人确实先后邀了嫂嫂同行,可祖母病愈离不得人,嫂嫂便推了。而后,我与嫂嫂便分车而行,回了岐侯府。”


    江晗宁听着可笑,起身质问:


    “哪敢问燕大人,今晨,岐侯为何自林中与长姐和叶公子一同走出?”


    燕诏不慌不忙地走到江诗宁旁,为自己斟上一碗茶,捧在掌中过热,不徐不疾道:


    “今晨,叶府的人来信称小叶大人一夜未归,叶相闻知昨日嫂嫂也到了金山寺礼佛,便差人来问,有无小叶大人的音讯。嫂嫂担忧父亲友人之子的安危,拜托了兄长一道至金山周围去帮忙寻找,这边走运,寻回了小叶大人。”


    “所幸,小叶大人并无大碍,只是丢了些银钱。”


    他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叶酥,对面会意,立即道:


    “便是如此,权当破财消灾了。”


    江晗宁咬牙切齿,上前一步正要理论,燕诏忽地转了眼神,有一种含着半笑的面色对着她,淡淡地开口:


    “小叶大人无事便好,只是不知,是哪帮贼人如此大胆,瞎了狗眼,认不得叶府的车马,偏劫了小叶大人的车马。”


    他眼珠一转,望向别处,又言:


    “不对,上京是天潢贵胄的地界,盗匪不敢如此猖獗。敢绑小叶大人,定是知晓他身份的,那定然是有人操纵,要让叶相担惊受怕,顾不得政事的。叶相若因此病倒,陛下必然关心,朝政也将受影响,幕后之人此时便可捞上好处,躲在暗处洋洋自得了。”


    几句话,将一个侯爵夫人与宰相之子的风流事迹,拓出一番动荡朝堂的官员相斥、党政之争的阴谋来,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免为口不择言的燕诏捏了把汗。


    他此举虽显,可胜算极大。


    “晗娘子,还要说吗?”


    桃花眼凝眸含笑,江晗宁却在这临近夏日的午后,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