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休妻 江诗宁

作品:《此间春色

    燕临回信陛下,称自有办法叫公主死心,让陛下安心便可。此外,还派人快马传信回了家里,言语间安慰妻子,叫她等待自己回来,不必担忧。


    江诗宁自是信他的,倒是侯府外面,上京城里,因着公主此事都闹翻了天。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人说岐侯珍爱妻子,定然不会休妻尚公主的,也有人说,真情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岐侯本就风光,必然会娶了公主,稳固地位。


    总之众说纷纭,闹得不可开交,反倒是岐侯府内,一片太平,似乎这件事根本同燕氏无关一般,依旧是井然有序。


    江诗宁日日侍奉在两位长辈身侧,每日里唯有用膳才会与江晗宁见上一面,但她似乎不甚理会自己,一心都扑在燕诏身上。


    不过也好,江诗宁倒是很乐意妹妹似如今这般。


    想着,约莫十日左右,燕临也该回了。平素他征战归来,都会提前几日叫手下送封信至府上,告知家人要先入宫面圣,晚些时候自会回府,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江诗宁站在府门前,等来的却不是丈夫带着爱意的信。


    而是一封休妻书。


    甚至在那之上,还盖着岐侯的金印。


    陆夫人自是不敢相信,直言自己不会同意,待燕临回来定要好好与他分说分说,萧老夫人沉默,心中也是不信孙儿会如此行事。


    传信的兵卫见状,提醒一句:


    “夫人,君侯已归,约了昭明公主今日到金山寺上见面。”


    听了这话,江诗宁立刻吩咐套了车,直接便要去找他。


    陆夫人以为儿媳是气极了,眼看天色不早,便想留她,可江诗宁拍了拍婆母的手,轻声安慰她,道:


    “母亲放心,儿媳不是要去找君侯理论。君侯待我至真,即使真要休我,也定是有别的缘由的,他既回了,儿媳便去找他问上一问。”


    见阻拦不住,陆夫人便千叮万嘱,小心自身,万不要和公主起争执,免得被夸大其词,定下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便麻烦了。


    江诗宁到了金山寺外,车马刚停下,便快步下了车。


    只是怪了,今日寺外一路上都几乎无人,却有一众带刀侍卫立在内外,排列得整齐。正想着,一人上前,对着江诗宁叩首见礼:


    “东阳郡夫人万安。”


    她示意起身,侍卫便又弓着腰身道:


    “公主在内,已等候夫人多时。”


    江诗宁一听,也不便多问,只身便入了寺中。彼时金山寺因着公主前来,里里外外都是清了场的,除却带刀侍卫把守在各处,十步一人,此外再无旁人。


    步入正殿,见昭明公主背对门口,双手合十,不知在祈愿什么。


    江诗宁提了裙襦入内,双手于身前交叠,曲了膝盖,道: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昭明公主回过身来,走上前了几步,亲手将她扶起。


    江诗宁直起身子,待与她对视的那一瞬,昭明公主便惊得说不出话来,面上也显现出讶异,眼神更是不起眼地盯着她。


    早闻江府长女貌比嫦娥,她当是夸耀之词,可今日一见,如此绝色,竟还不是那等妖艳狐媚之辈,而是实实在在的出水芙蓉,配以今日她身上的交襟淡蓝色襦裙,两相对比,昭明公主一身的华贵锦缎和那上的天家绣样,反而显得俗气了。


    江诗宁见她一人在此,便问燕临现在何处。昭明公主听了这话,才终于抽出思绪,对着她笑了一下,那张还有些稚嫩的圆脸上,朱唇轻启,开口道:


    “明夷哥哥啊,他不在此处。”


    江诗宁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不能露出来。昭明公主从小受了宫中礼仪教导,怎会不知男子表字唯有长辈和极亲近之人才能如此唤来,不过是故意而为之,想借此激怒自己,好叫自己言行失态,以此问责罢了。


    于是,她只是淡淡回应道:


    “臣妇此行便是来寻夫君归家,既君侯不在,臣妇便不打扰公主礼佛,这国家去。”


    昭明公主见她并不吃这一套,倒是有些急了,总归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又从没吃过苦受过骂,这会子面上有些忍不住了,三两步追出门去,叫住了江诗宁。


    “东阳郡夫人没什么要问本公主的?”


    江诗宁回身,略带疑惑,道:


    “问公主什么?”


    “公主是指,君侯要休妻另娶之事吗?”


    看她并无慌乱,昭明公主双手并于身前,一旁婢女有些眼色,便递来一个汤婆子给公主暖手,随后又退了回去。


    “正是。”


    昭明公主道:


    “你不怕我吗?”


    江诗宁微微一笑,颔首道:


    “臣妇为何要怕?臣妇虽身份不比公主,却也是明媒正娶进了岐侯府的门槛的,公主如今看上了臣妇夫君的功绩,想将臣妇取而代之,该是公主多多珍重才是,否则金枝玉叶被街上百姓议论,公主心中怕也是不好受的。”


    她三两句下去,本以为昭明公主会因着流言蜚语而哑口无言,谁知她只是冷笑一声,顺势坐在了一旁侍卫安放在侧的椅子上。一时间,公主落座,江诗宁站在她面前不过三五步的距离,二人僵持着。


    “江诗宁,是本公主抬举你了。”


    她拢了拢身前的狐裘,那是今年秋天,下臣朝贡给陛下的礼品,今年白狐不常出没,一整年只得了这一片,陛下便赏了亲妹妹,随手制了件外披,倒是暖和。


    “你有今日一切,都是岐侯的缘故,你出身低微,父亲不过是小小五品官,继母还是个妾室扶正上不得台面的歌姬。如此家世,若非成了岐侯夫人,在王城里连见本公主的面都不配,更遑论如今敢当着本公主的面取巧来了。”


    她笑了笑,不再似十几岁的孩童般,而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莫说是你,整个岐侯府中,三个诰命夫人的名头,连同岐侯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兵马、封赏,究竟是百年延续,还是一朝灰飞烟灭,不过都是我皇兄一句话罢了。你也是读过书的,想必萧老夫人在府中也是教过你些道理的,该知道,这世上最具权威的不是什么酸秀才口中的大道理。”


    说着,昭明公主向前探过身子,笑靥如花,道:


    “是血脉。”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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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着向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我生来就是公主,无论这朝中臣子如何更迭,我都是皇室,而你从投胎开始,便注定为人鱼肉,被人差遣利用,甚至,未必有利用的价值。”


    “我今日见你,是对你尚有一丝怜惜,不想给自己损了阴德罢了,不是来听你议论谁对谁错的。市井小民,多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活不活得过第二日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哪有力气关心侯爵王庭里多了少了什么人呢。”


    江诗宁沉默,看着面前的昭明公主,竟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无法摆脱地慢慢席卷全身,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将要发生。


    反观坐在椅子上的昭明公主,倒是一片云淡风轻,不徐不疾地将手从汤婆子上拿开来,撩了撩鬓间的碎发,莞尔道:


    “况且,若真有人敢说嘴到本公主面前,也无妨。”


    “我便拔了他的舌头,叫他再不能乱吠。”


    江诗宁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昭明公主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的话。瞧她那笑得灿烂的模样,着实把江诗宁吓得不轻。


    “我看你不是个笨的,给你指条明路。”


    她笑着,再次压下身子,凑近了些,低声开口道:


    “岐侯如今权势滔天,多少人对他心怀妒忌,连同江鸿章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巴不得他死。他又是个武将,出门征战,难保没个什么意外,若是自己不小心丢了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伸手去,用手背蹭了蹭江诗宁的脸,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面。


    “要说想悄无声息地让谁消失,也是有很多办法的,譬如堕马、坠崖、匪贼拦路、敌军暗杀、中毒身亡、受伤殒命,还有更惨的,就比如...”


    “公主!”


    江诗宁听不下去,出言打断了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


    昭明公主笑着:


    “本公主喜欢的,皇兄从不会拒绝,可若是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要了。”


    江诗宁眼角泛红,忍着问她:


    “你是想我死吗?”


    昭明公主摇了摇头:


    “闹出人命可就没意思了,我还想请你来参加我与岐侯的大婚之礼呢。你放心,我只是想你签了它,然后远远地离开上京,再也别回来,就够了。”


    一旁的婢女端着木盘,恭恭敬敬地跪到了江诗宁的身侧。她侧过头去看,是那张休妻书,上面罗列着她的条条‘罪状’,譬如入府一年未怀有子嗣、言行无状使家中长辈劳心、自视清高顶撞亲生父亲、无才无德不能讨丈夫欢心。


    江诗宁看着这张休妻书,终于忍不住,泪水无声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觉得自母亲去世后,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可她从未招惹任何人,却无端端遭遇暗算、陷害、羞辱、和逼迫。


    她颤抖的手执不起笔,索性将拇指放在唇边,用力咬破。


    鲜血混着眼泪落下,随着指尖的纹路,一圈一圈浸染在上,她颤巍巍地伸手过去,闭上眼睛,四行清泪随着下巴的轮廓滴落在地的瞬间,拇指也狠心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