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


    谢不淳睁开双眼，从榻上坐了起来。白容与平稳的呼吸声在耳旁响起，他转头淡淡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情地收起目光，起身下了榻。


    药粉一一落入壶中，与茶水接触的瞬间，便于顷刻间融化。谢不淳将茶盖扣回，随手捞起自己的外衫，便推开门离开了原地。


    厮混了那么久，算算日子，白容与也该发病了。


    谢不淳垂眼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是小草包强塞给他的，说是什么定情信物。


    嗤……


    谢不淳本来有些想笑，却不知道怎地，没能笑出来。手中的玉佩被反复把玩，面前便是深不可测的潭水。


    “咚——”


    钟鸣声响起，鸟儿经过潭水，激起层层水花。


    谢不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天空隐隐约约飘下细雨，他才移开目光，随手将玉佩扔进了潭水之中。


    “扑通”一声，玉佩瞬间沉了底。谢不淳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转身离开了原地。


    什么定情信物。


    可笑至极。


    为情所困的都是傻子。


    可他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烦躁涌上心头，在原地淋了好一会儿的雨，谢不淳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转身朝着潭水走去。


    算了。


    反正那小草包都要死了，留着当个纪念也不错。


    “轰隆隆——”


    雷声轰鸣。


    白容与猛地从梦中惊醒。


    被刺穿胸口的疼痛感仍在胸口紧紧盘旋，白容与咬了咬唇，脸色一阵苍白。


    他做了个梦。


    梦里……


    “想什么呢？”


    谢不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白容与身体一僵，许久后才转身看向他，待辨认清楚后，才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道：“谢不淳，我梦见你要杀我。”


    谢不淳手上动作一顿。


    白容与并未察觉，只是揽紧了他的脖颈。感受到他身上真实的热度，白容与才松了一口气，嘀咕道：“我就知道是梦。”


    谢不淳低头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容与摸到他湿湿的衣袖，仰头看着他，关切问道：“你衣服怎么湿了？外面下雨了吗？你快去换衣服吧，不然会生病的。”


    “……我知道。”


    闪电划过夜空。


    白容与给谢不淳系好腰带，得意洋洋道：“好看吧，这可是我特意叫人帮你做的。”


    谢不淳低声“嗯”了一声，关注点却并不在衣服身上，他目光灼灼看着白容与，问：“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你？”


    白容与仰头看着他，双眸澄澈，反问他：“那你会杀我吗？”


    他眉心那颗红痣太红，一时竟红得有些刺眼。谢不淳逃避般收回目光，只觉一阵心烦意燥。许久仍答不出来。


    白容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拽拽他衣袖，语气有些不满：“你说话呀。”


    “……”


    谢不淳沉默许久，正欲开口说话之际，窗外却忽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白容与被吓得直往他怀里钻，一时间也顾不得要他的答案了，只是催促着他去关窗。


    “啪嗒”一声，窗子瞬间被合上。白容与坐在他怀里松了口气，许久后又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势倒在他肩膀上，仰头看着他，好奇问道：“你早上去哪儿了呀？”


    谢不淳避开他的目光，压下心头奇怪的情绪，淡淡道：“出去修炼了。”


    “修炼？”


    白容与看着他，苦思冥想半晌，才兴奋问道：“那你是不是也要历劫啊？”


    “嗯。”


    “听说突破境界的时候都要被雷劈，那你、你被劈过吗？”


    “……没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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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会助我历劫。”


    “那太好了。”


    白容与又欢欢喜喜地倒回他肩上，谢不淳垂眼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好什么？”


    “唔……被雷劈应该很痛吧，而且受伤时候得养好久才能好呢。”


    “你……”谢不淳顿了顿，又迅速接上：“不想要我受伤？”


    “你在心疼我？”


    谢不淳不确定地问完这句话，便见白容与点点头，天真地看着他，给出了答复：“是啊，我那么喜欢你，当然不希望你受伤了。”


    谢不淳僵在了原地。


    喜欢？心疼？


    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些。


    心中莫名涌上慌乱，谢不淳错开白容与的目光，本想压住情绪，可却又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阵……


    雀跃？


    他在因为白容与喜欢他、心疼他，而感到高兴？


    不。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不淳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会亲手杀死白容与，绝不会对他动心。


    他喜欢他又怎样。


    他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心软。


    他只想成仙。


    “谢不淳，你怎么在发抖啊，你很冷吗？”


    谢不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白容与担忧的目光。两人对视许久，白容与忽地有了动作，伸出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暖意瞬间袭来，“这样还冷吗？”


    谢不淳眼睫一颤。


    心中倏地涌上一股热流，像是被久久封印的冰川忽然与岩浆相袭。负隅顽抗许久，在退无可退之际，终于自暴自弃般融了满地的水，滴滴卷裹着热息。


    “滴答——”


    窗外雨在下。


    谢不淳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终于肯狼狈地直面现实。


    ——他在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