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牛顿来了通莫名其妙的“恩断义绝”宣言，荀雅心里总像有根刺梗着，连工作的时候都耷拉着头，心不在焉。


    结果就是不停地出错，不是把客人的订单搞错，就是在把酒端上来的时候没拿稳，差点泼了客人一身。


    “没事吧荀雅？你看起来很不好。”安德森暂时把荀雅换了下来，把人叫到仓库里，关心道，“是胃还在痛吗？要不再休息一天吧？”


    荀雅摇摇头：“我没事，只是遇上了一点小问题，不会耽误工作的。”


    就知道会这么说。


    安德森叹了口气：“顶着副忧郁的表情说没事？荀雅，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是我的为人品德不够好，才让你一直这么戒备我吗？”


    荀雅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一直很感谢你，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恐怕还活不到现在呢。”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右手不自觉地搭上了侧脖颈：“只是……真的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小到让我有点羞于启齿。”


    荀雅的脸因羞愧而微红，他支支吾吾地向安德森请教：“请问，跟孩子吵架了该怎么处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让牛顿不开心。”


    这个问题倒是有意思，安德森也是一脸诧异，但听完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安德森实在忍不住，身子躬成一根茄子，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止不住笑。


    荀雅更加羞愧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哈哈哈……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孤僻的小少年居然这么有个性！”


    安德森努力憋住笑，解答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女儿，但她的母亲难产而死，我至今没有再娶，一个人将她带大。”


    “哎哟，你不知道，十一二岁的青春期孩子是多么奇妙，他们刚步入人格觉醒阶段，光滑的小脑袋塞不下太多东西，中二病和叛逆期就是这么来的。”


    安德森的笑容愈发甜蜜，就像想起了很美好的回忆：“十二岁时，我女儿忽然毫无征兆地将存了很久的存钱罐打碎，把里面一百多便士全取出来，说要离家出走，去外面闯荡一片天地。”


    荀雅瞪大眼睛：“然后呢？你真放她走了？！”


    “放啊，怎么不放。”安德森哈哈大笑，“我把家门钥匙给她，说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理由是肚子饿了要吃晚饭哈哈哈哈！”


    “甚至吃饭的时候还在发誓要自立自强，结果吃饱就犯困，倒头就睡！”


    说到这里，安德森甚至笑得有点站不住：“所以你安心吧，小孩的话不能当真的，他们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时往往是为了博得更多的关心。”


    “回去后给牛顿做个水蜜桃派、周末一起逛逛游乐园，再买根棒棒糖哄一哄，这事就过去啦！保准第二天起来又黏着你！”


    谈起孩子，安德森就像变了个人，开始边说话边用动作比划，语气里满满都是兴奋，连笑容都更加舒展了。


    他拍拍荀雅的肩膀，大气道：“别担心啦，你就安心工作，周末我给你放两天假，带着孩子出去玩玩。”


    “谢谢，您人真好。”荀雅心里暖暖的，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雇主。


    说的也对，孩子嘛，记不住事的，反正来日方长，感情慢慢培养就是了。


    氛围顿时轻松起来，两人又交流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聊到会心之处还会一起发笑。


    这时，一楼大厅的客人们也喝到了后半场，许多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威廉就是一个典型的要酒不要命之人，作为鲁伯特家族的管家，他一个月只有3天假期，平日里被坏脾气胖少爷折磨得想死，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当然要叫上狐朋狗友出来大喝一场。


    酒过三巡，威廉得肚子已经鼓得跟气球一样大，尿意忽然袭来，他口齿不清地跟朋友嘱咐道：“你、你们先喝着，我去放个水。”


    他摸着酒桌，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在一顿通畅后满足地提裤子出来。


    就在准备回去继续大喝时，威廉忽然听到仓库里传来了依稀的交谈声。


    “我知道了……那牛顿……”


    “当爸爸不容易，你别太勉强自己……”


    咦？这不是老板和小美人的声音吗？


    威廉连忙屏气凝神，悄悄挪到了仓库门前，把耳朵贴近门缝偷听，结果听到了“爸爸”“牛顿”等关键词。


    牛顿，这不是鲁伯特少爷最讨厌的那个同学吗？最近少爷不知被谁打破了相，每天回来都骂骂咧咧的，说要把牛顿大卸八块，但又不说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


    于是，威廉留了个心眼，继续偷听，并从他们零散的语句里拼凑出了二人的关系。


    当知道二人是养父子关系时，威廉眯了眯眼，心想这可真是个大八卦啊。


    牛顿因为没有双亲，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点他家的事，谁都知道他母亲改嫁跟一个有钱继父跑了。


    那么问题来了，继父肯定是不管牛顿的，那荀雅这个陌生人怎么会自愿来照顾牛顿呢？总不可能是出于善心吧？而且以那孩子的倔强劲，不是真心认同荀雅绝不可能认这个爸爸。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荀雅才是牛顿的真爸爸！


    威廉立马脑补出了一个婚内出轨二人的狗血故事，心想牛顿的生母可以啊，不仅钓到了个有钱的二婚丈夫，还玩姐弟恋跟荀雅一起生下了牛顿，而且管生不管养，荀雅只能出卖色相打工，独自一人抚养牛顿长大……


    威廉越想越兴奋，为了不被发现，他赶紧偷摸着回到酒桌，故意大声地跟朋友喝酒打扑克。


    他心想：这么大的八卦，回头就告诉鲁伯特少爷。


    免得这胖小子天天嚷嚷要报复又窝囊得不敢动，赶紧给他个牛顿的把柄完成心愿得了！


    ——


    自从牛顿向荀雅表态后，他就一直有意地躲避荀雅，白天早早起床，晚上跟雪莱躲在房间里学习。他们的活动时间彻底错开，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天也见不了一次面。


    又是一天清晨，牛顿一如既往地早起、蹑手蹑脚地洗漱、出门上学。


    可当他又一次看到餐桌上的三份便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驻足脚步，沉默地抽出饭盒下压着的纸条。


    【再不高兴也得好好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不想说话就留纸条。】


    【爱你的：荀雅】


    看着上面熟悉的秀丽字迹，牛顿喉间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痛痒，就像有人在不断地戳他的脊梁骨，劝他多少服个软，至少跟荀雅说声谢谢。


    他心情沉重地将午饭放进书包，嘟囔着嘴：“干嘛给我做饭，都不知道生气吗？”


    他捏着字条，把上面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喉结隐忍地滚了滚。


    但最终，这张泛黄的字条还是被扔进了垃圾桶。


    ——


    今天的课程依旧是方程，在其他学生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牛顿淡淡地翻开高中数学，埋头做题。


    由于题做得太投入，牛顿没注意到身后有个阴森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鲁伯特满脸贴着纱布，被揍肿的左眼睛鼓成一个大包，用唯一的好右眼死死盯着牛顿的背影。


    被揍后，出于可笑的自尊，他最终没有选择告家长，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被一个贱民欺负成这样，他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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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维持在大众心中的霸主姿态！


    这段日子他恨牛顿恨到极点，每天做梦都在想要怎么报复回去。


    谁知道牛顿忽然跟隔壁班的雪莱好上了，俩人一有空就凑在一起学习，鲁伯特根本无从下手。


    今天也是，一到中午，雪莱就跟触发程序似的跑进他们班，挤在牛顿桌上吃午饭。两人有说有笑的，压根不给其他人插足的机会。


    就连放学俩人都要黏在一起，雪莱家明明在市中心，却宁愿绕一大段路先把牛顿送回家！


    鲁伯特恨得咬牙切齿：开什么玩笑，贱民就给我乖乖地被孤立啊！去他妈的友谊情深！


    放学路上，雪莱揽着牛顿的肩膀，一脸鄙夷道：“啧，那个肥猪真讨厌，每天盯着你肯定是想报复！”


    牛顿毫不在乎：“无所谓，他这不是一直没动静吗。”


    “人家是因为我才不敢动你的好不好。”雪莱一脸无奈，“他鲁伯特算什么东西，就是个倒卖粗盐的暴发户！我才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公子，家里有金山银山要继承的！”


    雪莱呸呸嘴，像是提了鲁伯特的名字就觉得脏：“行了不说这些，跟你嘱咐个事。”


    牛顿点点头：“说吧。”


    “明天我要跟我老爸去伦敦参加一个金融学术会，这几天都不来上学了。”雪莱略有担忧地嘱咐道，“这段时间我不在，鲁伯特要是欺负你你就躲，别跟人家正面冲突。”


    “你马上要保送了不能记过，实在受委屈了，等我回来帮你收拾他，听见没。”


    雪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牛顿也没仔细听，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知道朋友要离开一段时间，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感。


    将牛顿送到庄园门口后，雪莱拍了拍他的肩膀告别：“好了，我该走了，今晚9点的船票。”


    牛顿淡淡地应答：“好，你早点回来。”


    二人就此告别，牛顿看着雪莱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内心的失落，掏出钥匙去开门。


    可当打开一个小缝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家里的客厅是亮着的，还有一阵鬼鬼祟祟的捣鼓声。


    不可能是荀雅，因为这个点他已经去上班了，而且荀雅做事很大气，绝不会这样偷偷摸摸。


    难道家里进贼了？！


    牛顿立刻屏住呼吸，悄悄从包里抽出一把折叠小刀，静步靠近家门……


    找准时机、破门而入！


    “不许动！”牛顿一脚将门踹开，举刀对着厨房里的人大吼，“举起双手、抱在脑后！”


    厨房里偷东西的家伙显然被吓到了，身形倏地僵硬住，可在意识到牛顿是个小孩时，他立马从容了起来。


    小偷是一个成年男性，身高约有180，身形却瘦得恐怖，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瘦长人。


    但牛顿一点也不怂，他甚至举着刀朝男人逼近：“转过身来！”


    男人耸耸肩，故作配合地抬起手，转过身时，露出了他凹陷的面颊。


    当看清男人的脸时，牛顿的表情逐渐惊恐。


    这是个外表及其可怕的人：男人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松垮蜡黄，深陷的眼窝里拧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头发油腻打结，衣服破旧不堪，身上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跑来的流浪汉。


    这是世上为数不多让牛顿害怕的人——他的人渣继父，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举起满是污垢的胳膊，朝牛顿打了个颤颤巍巍的招呼，宽大的袖子自然滑落，露出满是黑针眼的胳膊。


    他咧嘴一笑，烂掉的黑牙就这样呲了出来：“别来无恙啊？我的好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