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过生日。”


    午夜郊区墓园附近的公路上，除了她们这一行人外一辆车都没有，车窗外浓黑的夜色连路边的树木都看不清。


    可黎辞始终偏头看着窗外。


    苍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答从不过生日，那就是说今天确实是黎辞的生日。真狠啊。黎辞的父亲竟然能因为他的无能，反而去怪罪孩子。


    苍月不敢想象她的父母若是错过她的生日哪怕一次，她会有多伤心。


    而黎辞竟然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过生日，从来没有人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而欢喜庆幸。


    哪怕她知道这是狗血小说的剧情给了黎辞这种离谱的父亲，也忍不住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老板，我们今晚为你庆生吧。”苍月的眸子蓦地一亮，抓着黎辞的手臂摇来摇去：“我，赵助理，还有你这些保镖团，我们一起去KTV。”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黎辞回头看着苍月，微不可察地皱眉：“我不配在我母亲过世的日子欢愉。”


    苍月闻言一拍大腿：“嗐。你就是小时候没见过你母亲，你才不懂母亲的心。她拼死生下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痛苦一辈子的。”


    想到自己的父母，苍月眼眶有些湿，但仍笑了一下，撑起欢快的语气：“知道我为什么能在我爸妈走后，这么快乐吗。就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父母想要看到的。她们希望我幸福快乐，那我就努力去幸福快乐。我要让她们看到，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真正安心。”


    “不一样的。你父母爱你。”


    “你母亲也爱你呀！”苍月回答得很着急：“虽然你那个爹……emmm，有点一言难尽。但是你的母亲绝对是爱你的！你妈如果不爱你，会跟她最好的闺蜜定下我们的婚约吗。”


    苍月嘟嘟囔囔地说：“就像我跟云渺。我们俩当初可是约定好了，以后的孩子合得来就结亲，合不来就拜把子。谁要是不生孩子，就让对方的孩子给养老。我小姨是个铁丁克，要不是她死得早，咱俩都得给她养老的，你知不知道。”


    “真的吗？”黎辞问话的声音很轻。


    “当然是真的！我妈以前跟我说过，说我小姨跟你妈可好了。嘶……以前好像还指着你爹鼻子骂过他。”苍月煞有介事地小声补充：“偷偷告诉你，听说你爹都不敢还嘴的。就她们这种关系，我小姨养老问题你别想逃过去。”


    黎辞想问的不是养不养老的问题。


    但他也没纠正苍月。


    不管苍月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想相信。


    相信他也是真的被爱着的。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


    苍月向来是自燃型人格，人来疯的特质只要稍微跟旁人熟悉些就根本藏不住。


    她指挥着赵助理去订蛋糕，指挥着司机往A市最贵的私人会所开，顺带还给闺蜜云渺打电话凑人气。


    黎辞没有拒绝，也没有阻止。就那么任由苍月的指挥，做一个工具人寿星。


    他默默地看着苍月踩在私人会所的茶几上，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招呼着他的助理和众多保镖，蹦蹦跳跳地大喊：“开香槟，开香槟。今天的消费，全由黎公子请！”喊出了她才是那个请客帮朋友过生日的东道主气势。


    他默默地看着苍月跟她闺蜜搂搂抱抱，高声合唱那些五音不全的乐曲，把他助理唱出满脸尬笑，躲在角落偷偷捂着耳朵，恨不得当场失聪的表情。


    他默默地看着他的保镖们从一脸严肃到三巡酒后跟苍月称兄道弟，逐渐加入五音不全的大军，在会所的包厢里群魔乱舞，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默默地看着赶制的蛋糕被送到包厢，看着苍月关上包厢的灯，在漆黑的包厢中，捧着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向他，对他说：“许个愿吧，寿星。你闭上眼睛许愿，我们给你唱歌，你许完愿睁开眼吹蜡烛。”说得像是他连过生日的流程也不知道。


    今年的今日，似乎比往年的今日好过些许。


    如果生日许愿当真灵验，那就年年如今日。


    黎辞在连生日快乐都走调的歌声里吹灭蜡烛，睁开眼睛。


    入目，是苍月那张清凌凌的眸子。


    灯光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所以他看得格外清晰。看到苍月眉眼弯弯，兴奋地大声喊着生日快乐。


    就像真心贺喜他来到这个世界那般。


    这场生日聚会一直闹到后半夜。


    黎辞作为包厢里唯一滴酒未沾的那一个，不得不给自己另一队保镖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交接，把这群醉鬼带回去。


    “老板，老板，黎辞，虽然咱俩不太熟……”


    苍月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抓住黎辞的领子，黎辞不得不单手捞住苍月防止她摔下去。


    “……但看在咱俩小时候就认识的份上，你别挖我腰子行不行。”


    黎辞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人要挖你的腰子。”


    “真的？真的？”苍月得到肯定的答案仍不放心，一把抓住黎辞的领子，揪到自己的面前，瞪大眼睛，不眨眼地盯着黎辞，似乎是想探寻黎辞这番话里有几分可信，“我的心肝脾肺肾，一个都不挖，行不行？”


    黎辞无奈地安抚：“我挖你内脏做什么？难道都不需要配型吗。”


    “就是啊！就是！”苍月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这种狗血剧情，根本就不合理。你答应我，就算我的内脏跟别人配对了，你也不挖，行不行？我很怕疼的，你知道的，我从小被我爸妈宠大，受不了这种委屈。”


    黎辞单手捞起不断下坠的苍月，嘴里不挖不挖地安抚，一路将苍月拖到车里，交给还算清醒的云渺。


    看着嘟嘟囔囔的苍月，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酒后注意保暖，别让她感冒了。”


    “知道。知道。”


    *


    苍月第二天中午才赶到公司，刚到公司就被同事们围着打趣。


    “快交代，昨晚干什么去了。今天早上小老板亲自过来给你请假，你们是不是……”


    酒后的宿醉还没缓过来，她一时间脑袋卡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沉默，在同事看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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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默认。


    “行啊苍月，你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破产体验卡可算到期了。恭喜，恭喜。”


    苍月想说不是，但想起她跟黎辞的契约，意识到同事误会是迟早的事，现在解释没有任何意义。


    “算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与其解释这些破事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准备晚上直播的布景。好好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住在别墅可是很费钱的。她可不想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结果连水电气费都交不起。


    九点半开播的一瞬间。


    苍月的直播间涌进了大量的观众。


    数据远比她们预想中要好，网友们还没对她这个破产千金失去好奇心。


    [主播，怎么换地方了？]


    [这里比昨天的桥洞子强多了，主播是找到地方住了吗？]


    [别瞎扯了，还桥洞子，她再落魄也不可能没地方住，四处流浪吧。最多是住的地方破一点。]


    [主播是直播赚到钱了吗？]


    [……]


    苍月看着匆匆闪过的弹幕，在中间挑选关键词：“对，我直播赚到钱了。昨天送礼物的人很多啊。我把钱提出来，租了个房子。”


    [主播好诚实啊，一般赚到钱的主播从来不说自己赚到钱了。]


    [没错，不天天哭穷说自己赚不到什么钱就不错了。]


    [给曾经的富二代刷礼物，你们也是病得不轻。]


    [前面的，不要对别人的钱包有那么大占有欲。]


    [……]


    苍月没被直播间的节奏带跑，按部就班地CUE流程：“有要买卖二手奢侈品包的姐妹吗，可以上麦让我帮你们鉴定。上麦挂送假货的渣男也行。”


    [验包还是找权威机构比较好吧，博主靠谱吗。]


    [现在权威机构也不可信。某鱼出错了也不认。连最权威的中检机构标识都有仿造的了。]


    [连我！连我！我有故事！]


    [这帮造假货的，胆子也太肥了吧，连中检标签都敢仿造？]


    [……]


    苍月在众多弹幕中，一眼瞄到了说自己有故事的瓜主，将瓜主提上麦：“喂？姐妹，你是卖包，还是挂人？如果是挂人，绝对不能说姓名之类的任何隐私信息。我可不想我的直播间被封禁。”


    “没事。我挂我离婚冷静期的前夫。”


    弹幕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在直播间里疯狂刷瓜来瓜来。苍月始终提着一口气，聚精会神争取在突发状况出现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直播模式高噱头的同时，同样有着高风险。她不能一直依靠剧本，也没办法一直依靠剧本，只能尽量修炼出更好的应变能力。


    “给你们看看这个包。”连麦的女人打开后置摄像头，对准一款LV枕头包的五金配件，“你帮我看看这个。”


    “这……姐妹儿，你自己就知道是假的吧。LV的鉴定点很明显的啊。你要是不懂行，也不会上来就拍核心鉴定点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