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N-有终2

作品:《蓝调时刻[破镜重圆]

    一年前的二月,裴子骞受邀到柏林参加一项智能制造研讨会,会上他联合本地一家车企品牌展示了Oneiro的算法在具体生产线上的应用优化。


    结束当晚,车企负责人邀请他一起去了一场拍卖。


    “我知道你喜欢那位导演,听说这次拍卖有他的海报设计原稿,碰巧最近正值电影节,既然来了,不如体验一下氛围?”


    裴子骞就应允。到达地点,他才发觉这场拍卖会并不算正式,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影视业内人士,对这些人而言与其说是来收藏交易,不如说是来扩充人脉。


    还未正式开始,车企负责人便一脸抱歉地对他说:“我刚刚询问了一下,原来那副设计原稿今日不会现身。”


    “没关系,”裴子骞笑说,“权当艺术熏陶了。”


    其实那时他已犯严重的紧张性头疼,坐在人声嘈杂的社交环境下并不轻松,但公司与这家车企合作紧密,贸然离场不合人情,于是只能坐到结尾,中途倒是出去抽了一根烟。


    “头疼起来不轻松,那天又没有服止疼药,连对方在对我说什么都无法清楚,直到出去吸了一根烟才有所缓解。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购入了一副藏品。”


    看到那副蓝色画作的第一刻,裴子骞就认出画中之人。


    “那副画很传神,将他左眼上的那颗痣描摹得很精巧,早在三年前我就看过这部电影,也曾想过联系导演,不过从未意料会在那时遇见它。现在回想,也许世界上的任何事情真的是有一根线在背后无形牵引,如若不是遇见这副画,我也不会在几个月后答应回国发展,更就不会约在今天来见你。”


    购入那副画后,裴子骞将其放置在慕尼黑的家中,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又将其带到公司放进收藏室。


    又过了一个月,他接到首都打来的电话。


    “既然签有保密协议,这一些事情我就没必要费神隐瞒你。我与鹏远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关系并非父子,而是舅甥。”


    咨询师知道鹏远的名号,闻言自然微微一瞬吃惊,不过职业素养使然,他并未将其表露出来。


    裴子骞继续讲:“他其实很少与我交流,即使是过去劝我归宗,更多的也是家族中其他亲戚出手。那次之前我们一共只有两次对话,一次是我要出国留学前夕,他钦定我选择什么专业,另一次是B轮融资前夕,他勒令我放手Oneiro,回国接管家族企业。总之两次,我都做了与他意见相反的决定。”


    第三次对话,对方的语气不再强硬。


    裴子骞的舅舅裴建华,春秋已高,没有子嗣。


    早年时妹妹与家中佣人私奔,他一开始无法原谅,后来家中长辈慢慢离世,心中也不免追忆从未珍惜的亲情。尤其一年前确诊肝癌,叱咤风云一生,最终不过一纸诊断书便宣告只剩两年寿命,这时他才意识到世界上有些东西,比如子嗣,比如寿命,再富有也无法强求。


    “他告知我肝癌的事情,不过兵不厌诈,即使到那种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使用苦肉计。他劝说我回国打理家族,逐步接手企业,我还是如以往所说,劝他引入职业经理人,或者设置股权信托,并且告知他我的性取向,也就是说即使继承家业,百年之后,我也依旧会走向他此刻没有决定的那个选择。”


    裴建华闻言大为光火。


    他不能理解外甥的性取向问题,并且在裴子骞再三确定永远不可能娶妻生子后,声称要与他至此断绝关系。


    “这种威胁没有任何意义,断绝关系又能如何,”裴子骞说,.当时我忙碌Oneiro上市之事,公司并非我一人所有,出半点差错都会影响所有员工,无暇分顾。”


    “但半个月之后,他又重新打入电话。”


    这一次,裴建华没有与裴子骞谈论性取向问题,也没有谈论家族企业,不过是询问了Oneiro相关事宜进度,然后问他是否有兴趣与他进行一项对赌合约。


    半个月时间,他在化疗时掉了很多头发。


    他讲几年前裴子骞到德国之时,他本只想让他随意镀一层金,再攻读MBA回国守业,但他早该想到遗传学诚不欺人,裴子骞的性格与当年的妹妹如出一辙,直到Oneiro的A轮融资结束,他才意识到对方或许真的闯出了一些名堂。


    他说:“假如你能赢,那我就听从你的建议处理鹏远,但假如我赢得,只有一个要求,你回国继承家业,并且履行家族责任。至少在我的最后阶段,希望你能给我一些面子。”


    裴建华的要求并不过分,尤其是与其堪称巨额的投资承诺相比,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很显然,我答应了。”


    裴子骞说:“商人的本质就是向利而为,我没有能力免俗,不过除了利益外,还有一些原因。第一是他要我给他一些面子。并非自擂,创业至今我从未向他索取一分金钱,工作室的启动基金是我与宋清跑了很多个企业接下单才取得的收益,但假使没有他,我想我也根本没有出国的机会,所以这份面子,我还是选择偿还。第二,是我本人也很想回国。几年过去,除了工作上无可避免的行程外我很少归国,不论过去在那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那总归是我生长的地方,如果能够回到家乡,没有一个人会选择在外流浪。第三……


    “第三是那副画。”


    他在此停顿一瞬,忽然朝外翻的百叶窗看去。


    “每一次我到伦敦,好像都是这样的天气。”站起身,他问:“方才下飞机后我买了一包烟,但是空气质量已经很差,再吸烟反而难受。你们这里有没有吸烟室?”


    咨询师点头说有,并开门为他指路。


    “多谢。”他走出门,朝吸烟室走去。


    大概十分钟后,他推门回来,带着很浅的一丝烟草味。


    重新坐回旋转座椅上,他的思绪好像被打断。


    “抱歉,刚刚我讲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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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咨询师开口要提示,他却轻轻抬手示意不必。


    “不管讲到哪里,我想应该回归重点。这次我来是想终结咨询,坦白来讲你并没有帮到我什么,但能有一个场合无所顾忌地重提旧事,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不论是头疼还是白猫,都已离我远去,也就是说,我已经放下。”


    他说这话时重新交错双手,视线平静地与咨询师对视,在对方起身到桌前时,他也随之伸手从内兜取出钢笔,预备签订结束的相关合约。


    然而咨询师却只是在他的对面坐下,与他相隔一张书桌的距离。


    “裴先生,我更愿意先与您讨论先前没有讲完的话题,又或者是在您回到中国的这几个月中的经历。”咨询师说:“不如我们继续,就先从您上一次终止的那副画开始?”


    裴子骞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没有必要。”


    得到否定回答,咨询师没有强求。轻轻一笑,他拉开左手的抽屉取出一份文件。


    “我完全支持您结束咨询的决定,但在签署终止协议前,您能否帮我确认这份档案中的回忆是否有遗漏?”递给裴子骞,他说:“就像您所说的,我也希望我们的咨询能够有始有终。”


    收起笔,裴子骞接过他手中的档案夹,垂眸翻阅。


    档案中记载的是他从第一次咨询到上一次的全部内容,历时一年,回忆以文字的形式镌刻实体,每一个字眼都变得无从回避。


    伴随着他翻阅的声音,咨询师的声音轻缓:


    “我想每一个故事都有开端和结局,即使中途按下暂停键,又或者随时切换叙事轨道,目的地都不会更改——


    “当然,选择权还是在您。”


    …


    历时一年的咨询内容,裴子骞用了五分钟翻阅结束。


    合上档案夹后,他将其放在桌上,棕色外壳刚好压住咨询师拿出的那份咨询终止协议。


    “有始有终,我的确很追求这个词,”他笑了一声,很是洒脱。看了眼时间后他道:“我以为过去了很久,没想到不过半小时。那么,再讲一讲也无妨。”


    说着,他取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出一张图片,递给对方。


    “来英国的前一天,我与他有过一场谈话,结束后我托助理卖出那副画。如若这副画能够顺利脱手,姑且能够当做我与他的终点。”


    咨询师接过。


    垂眸端详两秒,咨询师忽然讲:“我见过这副画,哦,原来是这部电影。”


    “你见过?”裴子骞些微出乎意表,但很快恢复:“的确,这部作品应该很有名。”


    咨询师颔首说:“电影的内容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但记得这副画,因为它使用渐变的深蓝色,湖天一片,中间那抹抬头望天的人像就显得更加孤拔了,无法不令人印象深刻。”


    裴子骞也颔首,接回手机。


    敛下眼睫看了几秒屏幕中的图画,他说:“这片湖,我曾去过。”